許青空低頭看懷裡的姑娘。
她靠著他,乖得像一隻黏人的小貓,衝他傻兮兮地微微一笑,一下子湊近了過來,在他耳側停住,距離皮膚毫釐之距,湿湿的呼吸近在咫尺。
少年身體驀地繃緊了,心髒仿佛跳空了一拍,視線如同磁鐵般黏著她。
小姑娘伸手在許青空的頭發上觸了觸,然後攤開手掌。
幾顆鵝黃細碎的桂花。
她笑著說:“落在你頭上了,幫你弄掉。”
……
黃昏傍晚,夏驚蟬和許青空清理了小花園的落葉,許青空說要去買點東西,讓她先回操場。
卻見隊員們垂頭喪氣坐在球場上。
平時最活躍的肖屹,這會兒都是恹恹的,單手握著籃球,五指修長幹淨,骨節分明。
夏驚蟬挪到錢堂姜身邊,問道:“怎麼回事啊?”
“剛剛陳飛校隊幾個又來了,又把他們暴虐了一頓。”錢堂姜擰開礦泉水瓶蓋,喝了一口,“主打一個摧毀心態,欺侮□□。”
夏驚蟬撇撇嘴,心說陳飛這些個校隊的家伙,一天到晚是闲得慌嗎,非得跟他們社團作對。
夏沉光一個人在場子裡運球,鼓勵眾人道:“這有啥,勝敗乃兵家常事。繼續練起來,我就不信了,一次輸,兩次輸,三次四次五次還能輸。”
肖屹在邊上潑冷水:“還真能,根本不是一個水平線的。”
“以後他們來挑釁,咱們熱烈歡迎。有時間,咱們還要主動去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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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虐啊?”
“當然是吸取失敗的經驗教訓!”夏沉光一一分派任務,“我負責陳飛,肖屹,你負責他們隊個兒最高那個大塊頭,唐小強,你負責搶籃板,小夏同學,你到時候化個妝,打扮漂亮點,在邊上給我們跳拉拉操加油打氣。”
夏驚蟬:“這麼羞恥的事能不能換個人,讓我們領隊上吧,更吸引眼球。”
夏沉光望了眼死胖子錢堂姜:“也不是不行,到時候穿短裙啊,把你的腿毛露出來。”
錢堂姜:?
沒一會兒,許青空回來了,走到夏驚蟬身邊,攥住了她纖瘦的手腕,翻開,在她側肘的位置找到了兩處蚊子包,塗了風油精。
夏驚蟬心頭一驚,清涼的感覺漫遍皮膚,溫暖柔軟的指腹輕揉著,心頭升起酥酥麻麻的感覺:“剛剛草叢裡好多蚊子噢,又不敢動,你也被咬了好多吧。”
許青空:“還好,我不是o型血。”
“所以蚊子全被我吸引了!”夏驚蟬忿忿地撇嘴,“我就是你們的人形驅蚊器,有我在的地方,方圓十米你們都不用擔心被蚊子咬。”
肖屹聽到這話,忍不住喃了聲:“o型血啊?”
“是啊。”
他望望夏沉光,略帶嘲諷說:“友情提示,他是AB血,所以你下次再騙他錢,得把這bug圓上哦。”
“我沒有騙錢。”夏驚蟬看出肖屹心情不好,有點找茬的意思了,連忙解釋,“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
肖屹冷笑了一下。
他是夏沉光最好的哥們,從小學到高中,一直都在一起。
小學的時候,他因為個子小,經常被學校大塊頭欺負,是夏沉光站出來,幫他跟大塊頭打架,常常落得嘴角淤青,渾身是傷。
夏沉光性格憨厚,心眼子實誠,但肖屹卻是個腦子靈活、能言善辯的。
他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夏沉光。
“你數數,你從他身上扒拉多少錢了,一次兩次就算了,但你不能總拿他當冤大頭不是。”
“我沒有,我本來就是他女兒!沒說謊!”
“那你怎麼解釋,血型對不上的事。”
“我是他領養的,我們在一個戶口本上,有正規領養的文件的!”
“那你拿出來啊!”
夏驚蟬訕訕地說:“……又沒帶,而且我怎麼知道自己會穿過來。”
“你還是在胡說八道。”肖屹冷著臉道,“要玩父女遊戲沒問題,平時開玩笑沒人管,但你別再騙他錢了,他不是什麼大少爺,他經歷的事情不比你少,也是爹不疼媽不愛的,自己生活緊巴巴的,還養你,他又不是菩薩!”
夏沉光聽不下去了,走過來拉扯肖屹的手臂,讓他別說了:“不要你管,跟女生發什麼火兒,有火兒衝陳飛他們發去啊。”
“我就看不慣她這麼騙你。”
夏驚蟬揉了揉眼睛,一直在忍眼淚,但還是沒忍住,嗆著哭出來了。
收養這件事,是夏驚蟬心裡最大的隱痛,以前她都不跟人提夏沉光收養她這件事,好像不提,他們就是真正的親生父女似的。
是啊,他終究不是她親爸爸,上一世不是,現在重生回來,就更加不是了。
在這個世界上,他們就是完完全全沒有關系的兩個人。
她沒有媽媽,也沒有爸……麼都沒有!
許青空看不下去,衝過來一把揪住了肖屹的衣領,呼吸粗重,暴躁地說:“道歉。”
“幹什麼,你還要打我啊?”肖屹絲毫不懼他,“你倆談戀愛,她沒錢,你養她啊,別來禍害我兄弟行不行,他又不是冤大頭。”
夏驚蟬怕許青空真的動手,連忙跑過去,死命揪著他的手臂。
夏沉光也架住了肖屹,避免隊員內部打起來。
“行了,我說了叫你別管這件事!”他衝肖屹怒吼道。
“她騙你啊,老子就是看不慣。”
“你看不慣別看,我自願的,怎麼了。”
夏驚蟬哭著跑回椅邊,抓起薄荷綠小書包,從裡面摸出一把錢,全部塞進了夏沉光的褲子兜裡:“還給你就是了!但我沒有騙人!”
說完,她一個人擦著眼淚,兀自跑開了。
夏沉光想去追,但許青空已經率先追了上去,他看看肖屹,忍不住怒聲說:“這下你滿意了。”
肖屹看著夏沉光脹鼓鼓的褲子包,冷哼了一聲:“又不是沒錢。”
“她有錢沒錢,老子願意,你少管行不行!”
“我說你是不是中邪了,那姑娘又不喜歡你,你這是幹什麼,舔狗當得心甘情願是吧。”
“我又沒想跟她怎樣,說了你也不懂。”夏沉光一個人坐在籃板底下,五髒六腑都被擰得難受。
幾個隊員們面面相覷,也都用一種責怪的眼神看著肖屹——
“人家夏夏挺好的。”
“幹嘛欺負女生。”
錢堂姜也有點不滿,想給肖屹一拳頭,又怕打不贏他,罵罵咧咧說:“你看看人家一天幹多少活,抱怨過嗎,別說夏隊,老子都願意給她開工資。她要被氣走了,球隊解散算求了,什麼人啊。”
肖屹心情也很煩躁,有點懊悔,但又要面子,獨自抱了球去旁邊的場子裡練著。
……
夏驚蟬一個人沿著操場走著,心情低落,時不時有幾個夜跑的同學與她擦身而過,掠起一陣燥熱的晚風。
她看著周圍這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巨大的孤獨感猝不及防地隨著夜幕緩緩降臨…
她是O型血,夏沉光是AB血,他們兩個是完全沒關系的兩個人,生命裡最害怕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她依靠不了任何人,沒有爸爸,隻剩了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來到這個全然陌生的時空裡。
夏驚蟬獨自坐在操場草坪上,看著漫天星辰,星移鬥轉,孤獨感難以驅散。
她抱緊了雙腿,腦袋埋在膝蓋裡,輕輕蹭了蹭眼淚。
似有腳步聲,踩著窸窸窣窣的草地,似在她身後停了下來。
夏驚蟬睜開湿潤的眼睛,看到熟悉的薄荷綠書包垂在她眼前,她抬起頭。
少年五官在夜色裡愈顯鋒銳,皮膚冷白,細碎的額發垂在眼前,被微風一陣陣地撩動著——
“丟三落四。”
第12章 咫尺 “……渴望著她。”
“丟三落四。”
此刻他站在她面前,似透著一層濾鏡的朦朧質感,色調猶如老膠片相機。
夏驚蟬接過了書包,抱在懷裡。
許青空順勢坐在她身邊草地上,看著小姑娘細密的眼睫上還綴著水珠,他忍不住問道:“你和夏沉光,什麼情況?”
“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
夏驚蟬抱著膝蓋,搖搖頭,不想也被他當成騙子。
穿越回來這件事,她決定不再提了,越解釋,大家反而越不相信她,覺得她在騙人。
其他人就算了,夏驚蟬不想讓許青空也這樣誤會她。
“我總聽你叫他爸。”許青空似乎很在意他們的關系,“你們是很好的朋友?還……
“你覺得呢?”夏驚蟬反問他。
他想了想,謹慎地回答:“我不知道。”
夏驚蟬嘆了口氣,並不抱任何期待地告訴他:“我是從未來穿越來的,你信嗎,夏沉光真是我爸。”
許青空沉默了一會兒。
夏驚蟬本來以為他和所有人一樣,不相信她的話,不想他忽然問:“未來的互聯網交互是什麼樣?”
夏驚蟬見他居然問出這樣一個認真的問題,連忙將未來手機上網和5G短視頻時代、甚至包括虛擬VR遊戲的發展一股腦告訴了他。
剛剛的失落似乎一掃而空,兩人投契地聊了好多好多與未來相關的事情,她甚至都不用反問就知道,許青空相信她,他一定相信。
孤獨感,被驅散了大半。
許青空手肘撐著草坪,陪她坐著,仰頭看著深藍夜空裡稀疏的星星。
“你穿過來沒爸媽,生活費不夠來找我。”許青空漫不經心說,“就當你訓練我的費用。”
“夠的,過兩天我還準備去找兼職。”
夏驚蟬哪能跟許青空開口啊,他又不是她爸。
問夏沉光要錢,她要得心安理得,畢竟擁有十多年的感情沉澱。
但許青……她隻是普通同學。
“你能養活自己,夏沉光能養活自己,那我也一定可以。”
許青空又提議:“那明天一起吃飯?”
“好。”
“我請客。”
“作為回報,我們去練球吧。”夏驚蟬站起來,擦掉了眼角的水光,重新振作起來,“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地幫你實現夢想。”
許青空手肘撐著草地,望著她,一陣轟鳴聲幾乎吞沒了外界的聲音…
夢想…
籃球是他的夢想嗎?
許青空不確定。
但既然來自未來的她說是。
那就是。
看著她窈窕輕盈的背影,許青空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我教你打球,你得叫我一聲師父吧。”她邊走,邊回頭對他莞爾地笑。
許青空嘴角綻了綻:“看看你的技術再說。”
操場還剩最後一個籃球場空著,夏驚蟬帶球來到三分外,遠遠投了一顆球。
球沒有進,砸在了籃板上。
許青空挑挑眉:“嗯?師父。”
夏驚蟬聽出他的奚落,回頭傳球給他:“我又不是你,哪能百發百中。”
“我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