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是她兩次從死神手裡搶回來的少年, 夏驚蟬比任何人都更在意他敏感的情緒…


  她不敢冒險。


  本來以為, 入隊打籃球的他,再沒有了輕生的念頭,躁鬱的症狀也得到了緩和,病情正向好的方向發展。


  她錯了。


  許青空從始至終,都沒有好起來。


  夏驚蟬不敢直接去問許青空為什麼會這樣, 但她注意到這條街上有不少年過半百的老人家。


  她快速冷靜了下來,走到一位看起來慈祥面善、滿鬢銀霜的老婦人身邊,好奇地向她詢問——


  “婆婆您好,請問街盡頭那家副食店, 一直開著門嗎?”


  “你問這個幹啥?”老婦人放下手裡的針線活兒,打量著夏驚蟬。


  夏驚蟬笑了笑, 坦率地說:“實不相瞞, 那家副食店的男生好帥的,想追他,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所以多打聽一些關於他的事。”


  老婦人一聽這話, 連忙抽了凳子過來,讓小姑娘坐下:“哎哎,你快打消這念頭,世界上好男人多得很,那一……了吧。”


  “為什麼呀?”


  老婦人嘆了口氣:“說實話,我看著他長大,那孩子,也是個命苦造孽的。他們家在巷子裡開副食店十幾年了,他七八歲的樣子,他媽從梯子上摔下去,落了個半身不遂坐輪椅。”


  “怎麼會這樣!”


  婦人看看周圍沒人,壓低了聲音:“說是他爸,殺妻騙保費,半夜把他媽帶到梯口上,那女人命大沒死,男的進了局子。就是他家兒子去警局作證,但沒過多久,他爸被放出來了。”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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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他……婦人指了指自己的腦子,“這兒有問題,殺人也不犯法的。”


  夏驚蟬的心都揪緊了。


  “他爸還想回來,這小子也是倔,拿著板磚守在門口,把他爸打得頭破血流,還去醫院縫了針。後來那男的就跑了,把家裡值錢的東西全都搬走了,錢也拿走了。這麼多年,再沒回來過。”


  “他照顧了他媽兩年多,白天出去撿礦泉水瓶子換了錢,晚上回來給他媽做飯洗臉,那時候,他還沒輪椅高呢。”


  “後來,他媽不肯再拖累他,吞農藥死了。”


  “一開始還不知道,鄰居聞著味兒不對,衝進他家裡才發現,那女人都死了一周了。他跟個沒事人似的,照常出門撿瓶子,照常回家,就像他媽還沒死一樣,鬼曉得他怎麼跟死人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天的。”


  夏驚蟬捂住了嘴,顫抖著,五髒六腑都在翻湧,幾欲嘔吐。


  老婦人見她這樣的反應,以為她是被嚇著了,就不再描述當時屍體搬出來時的樣子。


  “後來他腦子就不太正常了,總說他媽還活著,誰敢說他媽死了,他就跟誰打架,一天到晚身上都掛著傷。”


  老婦人嘆息著,“這小子也真是有本事,腦子夠用,讀大學之後就能掙錢了,還給他媽請保姆,這保姆也樂得收錢不幹活,反正是沒人再敢說他媽媽死了,大家都見怪不怪的。”


  聽到這裡,夏驚蟬已經控制不住翻湧的情緒,眼淚奪眶而出,哽咽著走下了階梯…


  悲傷難以自抑。


  她真的不知道許青空的躁鬱……這樣來的,她更加無法想象,媽媽死後那五天的每一分每一秒裡,他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痛苦和折磨,才會出現這樣的精神恍惚,錯誤地以為她還活著。


  夏驚蟬的心都碎了。


  忽然,手機嗡嗡震動著,是許青空的來電。


  她支撐著身體坐在石階上,控制好情緒,接起了電話:“……青空。”


  “怎麼了?”他第一時間從她紊亂的呼吸聽出了不對勁,“你在哭?”


  夏驚蟬緊緊攥著胸口的衣服料子,揪得起了褶子:“……剛剛在看一個劇,很感人。”


  許青空沉聲說:“什麼劇?”


  “韓劇。”


  她大腦空白,一時間說不出具體的名字。


  “騙我。”


  許青空的敏銳度超乎了她的想象,任何情緒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夏驚蟬竭力按捺著,說道:“真的沒事,跟夏沉光吵架了,想到一些小時候的事情,覺得很委屈所以沒繃住。”


  這一次,許青空不再質疑,隻問道:“我還在等你吃飯,來嗎?”


  “許青空,我現在心情不太好,下次再來,好嗎?”


  “好。”少年遲疑著,又說道,“晚些時候,等我媽媽睡了,我們去江邊散會兒步?”


  夏驚蟬沒有辦法拒絕他,用力點頭,聽他再次詢問才發覺他看不見。


  “好,許青空,我想和你散步。”


  “等會兒見。”


  ……


  傍晚,夏沉光回了家,籃球隨手仍在了院子裡,帶著一身躁騰騰的熱氣進了衛生間。


  上半身籃球衫都脫光光了,他後知後覺地像是發現了什麼,從洗手間裡走出來,挪到夏驚蟬的房間門口。


  小姑娘盤腿坐在床上,端著他的筆記本電腦,邊查資料、邊拿紙團抹眼淚。


  一抽一抽的。


  夏沉光敲敲房門,得到小姑娘悶聲悶氣的“請進”,他才走了進去:“哭啥啊哭,誰欺負你了,是不是夏安瑜?老子找他去!”


  “不是!”夏驚蟬連忙叫住老爸,怕他衝動的性子又做錯什麼,被夏安瑜算計。


  她關上了房門,抽了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湿潤,回身說道:“偶然發現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心裡難過。”


  夏沉光端起她的電腦看了看,喃喃念道:“患者認知清楚,智能基本正常,但部分患者在疾病過程中,會出現認知功能的損………這什麼啊?”


  夏驚蟬也不太確定:“我懷疑許青空可……有精神分裂。”


  夏沉光被她嚇了一跳。


  “怎麼可能!他挺正常的啊!平時我們打球也沒什麼問題,他分裂什麼啊分裂!”


  夏驚蟬隻好將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給夏沉光聽了。


  他跌坐在椅子上,難以置信地消化著全部的內容:“難怪陳飛那朋友,去過他家一次,回來就休學了。敢……被嚇的啊。”


  這事兒太久遠了,夏驚蟬都忘了,經他提醒,夏驚蟬才想起來。


  很顯然,那人應該也是撞見了許青空輪椅上真正的“媽媽”,被嚇到了。


  夏沉光食指拇指撐開,在下颌邊比了個七,深沉地說:“所……一直以為他媽媽還活著,還給她請保姆,那這保姆就等於是每個月白拿幾千塊工資不幹活啊,這不是天上掉餡餅嗎。”


  “你的角度能不能別這麼清奇,我在跟你說許青空的病情,你扯什麼保姆。”


  “不是,我覺得吧,這事兒咱還得跟許青空說道說道,不然這多浪費啊,現在請保姆可不便宜。”


  “……”


  夏驚蟬簡直要被夏沉光氣死了,推搡著她爸出門:“不跟你說了!就知道錢錢錢。”


  “說我錢錢錢的。”夏沉光堵在門口不肯走,“那你就知道在那兒哭呢。”


  “我不是在查資料,想辦法嗎?”


  “百度看病啊?”夏沉光不屑一顧,“這事兒,還得跟他說明白。”


  “那怎麼說啊。”


  “就說這枕頭不是你媽啊。”夏沉光是個急性子,“你說不出口,趕明兒我去,多簡單的事兒。”


  “不行,夏沉光,不行!”


  夏驚蟬揪著夏沉光的衣領,“他以前有過輕生的念頭,不能這樣刺激他!這事兒要咨詢了醫生才可以!”


  夏沉光低頭想了想,覺得也是,冒冒然行動,隻會讓他病情惡化。


  他坐在床邊上,端著電腦看了半晌,嘆了一口氣:“小夏,你說許青空這麼牛逼一人兒,籃球,籃球打得好;腦子,腦子也夠用,怎麼著就得了這樣的病呢。”


  夏驚蟬眼睛又開始泛酸了,難受地用袖子擦擦眼角。


  “哎,你別哭啊。”


  “我們要幫他。”


  “幫,那肯定幫。”夏沉光走過去按了按小姑娘的肩膀,“他是我隊裡的人,我是隊長,不會坐視不管的,怎麼也得幫他治好這病。”


  “嗯!”夏驚蟬依賴地抱了抱老爸的腰。


  “我身上有汗,先去洗個澡。”夏沉光走出房門,回頭不放心地叮囑,“你別哭了啊。”


  “不哭了。”她用袖子擦擦眼角。


  “沒什麼大事兒是打一場籃球不能解決的,我看那小子最近情緒都還不錯,說不定吃點藥,就好起來了。”


  “你快去洗澡吧。”


  “那你別哭了。”夏沉光擔憂地望著她。


  “知道了。”


  夏驚蟬心裡清楚,沒他說的那麼輕松。


  許青空都病了這麼多年,一直堅信媽媽還活著。


  忽然被摧毀信念,將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


  她都不敢想。


  ……


  晚上,夏驚蟬和許青空在江邊見了面。


  他抬起小姑娘的下颌,望著她的眼睛:“腫了,到底怎麼回事?”


  “沒有啊,就是想著自己孤零零一個人來到這個時空,老爸年齡又這麼小,跟我以前的老爸完全不一樣,感覺,挺沒安全感啊,委屈一直壓在心頭,今天忽然就爆發了。”


  夏驚蟬這套說……得半真半假,許青空倒也沒有懷疑,和她踱步走在晚風和煦的江邊。


  渡輪悠長地鳴笛,從他們身邊緩緩駛過。


  “我可能無法感同身受,因為沒有經歷過你說的那種,穿越。”


  “你們都不信,就連我爸都不太相信這回事,但這個世界有奇跡。”


  夏驚蟬忽然望向許青空,認真地說,“許青空,你相信……的有奇跡,也許那些離開的人,也會以某些方式,陪伴在你的身邊。”


  任何時候都不要陷入絕望啊!


  許青空微微蹙眉,思忖著她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你的意思……


  夏驚蟬不敢說太多,連忙岔開了話題,牽起他的袖子:“許青空,我們去古鎮那邊看看吧。”


  “好。”


  那是修建在江邊的吊腳樓,夜間吊腳樓暖黃的燈光打開,會有一種置身千年古鎮的錯覺。


  這裡現在也不算什麼古鎮了,商業化趨勢很明顯,周圍有許多賣小吃和特產小玩意兒的店鋪。


  夏驚蟬拉著許青空來到一家烤串店門口,眼巴巴地望著滋啦滋啦的孜然烤牛肉:“許青空,你可以請我吃烤串嗎?”


  許青空很果斷地摸出了錢包,對店家說:“來兩串。”


  “啊,兩串吃不了,一串就夠了!”


  許青空:“我也要吃。”


  “……


  兩人拿著香噴噴的烤肉串,來到回廊露臺邊,吹著風,吃烤串。


  “我以為,你不吃這些的。”


  “為什麼不?”


  她嚼著油膩膩的肉串:“……覺你很不食人間煙火啊,不吃的比愛吃的多吧。”


  “我沒你想的那麼講……


  許青空轉過身,雙手撐在欄杆上,清淡的眸子望著奔流不息的江流,“小時候,能填飽肚子的東西,我都能拿起來往嘴裡塞。”


  夏驚蟬的心又是一陣鈍痛。


  她的童年也有很多傷痛的記憶,可因為夏沉光,所有的不幸都變成了另一種幸運。


  她把手裡剩下一半的肉串,遞給許青空:“我吃不下了,你幫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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