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確……
他現在真的什麼都不確定了,所有美好的,甜蜜……他感覺幸福的一切,都有可能隻是他幻想出來的美好。
“……的不在嗎?”他在她耳畔呼吸著,聲線顫慄,“我照顧了她那麼久,她怎麼可能不存……
夏驚蟬隻能抱住他,用身體讓他感受到真實:“許青空,我還在,你不是答應過要照顧我嗎。”
少年眼睛滿布血絲,捧著她的臉,如熾火燎原一般吻住了她。
溫熱的氣息席卷她的世界,潮湿的觸感讓女孩下意識地張開了嘴,微微仰著頭,迎合著他,手揪著他的衣角。
周圍十分安靜,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聲交織彌漫,還有手臂和衣服輕微的摩擦。
這一個吻漫長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兩人如火焰般糾纏著,融為一體。
苦澀的鹹味落入唇齒的交織間,許青空看著女孩緋紅的眼睛,啞聲說:“我嚇到你了。”
“沒有,許青空,我不怕你。”
兩人坐在樓梯間,擁抱了很久很久。
夏驚蟬知道他的世界秩序混亂崩塌了,她要想辦法讓他振作起來:“許青空,你帶我去醫院好不好,我好疼啊,你答應了要照顧我,還記得嗎?”
許青空用力點頭。
他說過要照顧她,不可以辜負。
許青空將她橫抱了起來,在路上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醫院。
醫務室裡,穿白大褂的醫生給夏驚蟬處理了傷口,許青空全程緊張地看著醫生給她一圈圈纏繞紗布,一而再向她確認:“是我弄傷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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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許青空。”夏驚蟬解釋道,“是我溜出宿舍樓的時候不小心被鐵絲刮到了。”
“你這是刀子弄傷的啊。”醫生直言戳穿,“如果是鐵絲就要去打破傷風針了,但你的傷口看起來像刀子劃傷的。”
“……”
“怎麼回事。”許青空盯著她的眼睛,“夏驚蟬,不要騙我了。”
夏驚蟬指尖摳著白床單,等醫生包扎好傷口離開後,才向他坦白道:“宿管阿姨不讓我出門,隻能這樣,弄傷自己,她才肯放我走。”
許青空捧著她紗布層層纏繞包裹的小臂,心疼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你犯什麼蠢。”
“所以啊,許青空,你不可以再讓我擔心了,任何時候都要接電話。”夏驚蟬趁機威脅他,“如果你再讓我擔心,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你答應過照顧我,不可以再讓我受傷了。”
少年沉默地點著頭,答應了她。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夜深了,夏驚蟬沒受傷的右手緊緊牽著他,提議道:“我們去鹿棲小區,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許晴空沒有異議。
兩人打車回了鹿棲小區,他全程表現都很正常,不再歇斯底裡,不再狂躁。
……顯的情緒低沉。
雙相情感障礙的典型症狀。
他再度跌入了無邊無際的抑鬱之海。
夏驚蟬不知道該如何緩解,但她不能放他一個人獨處耽溺。
從現在開始,每一分每一秒她都不能放他一個人了。
否則會迎來怎樣可怕的事情,她都不敢想。
他們的家,即便平時不常住,許青空都會每周過來整理清潔,桌上擺放新鮮的花束。
夏驚蟬進門後把窗戶全部打開,讓風灌進來,驅逐沉滯的空氣。
她打開了電視,調到了綜藝頻道,讓冷清的房間變得更熱鬧。
“許青空,我好喜歡這個家,以後畢業了我們就住在這裡好不好?”
許青空不想說話,不想交流,但還是對她點了點頭。
“你要洗澡嗎?”
“還是我先吧,我衣服上全是血。”
“你乖一點,不要亂走哦,看看電視,或者打遊戲。”
在她拿衣服進洗手間的時候,許青空攥住了她的衣袖:“傷口,不能沾水。”
夏驚蟬看著自己包扎的左手小臂:“可是我要洗澡啊,我剛剛跑過來,出了一身汗。”
許青空仍舊搖頭,固執地說:“今晚不行,會感染發炎。”
夏驚蟬看著洗手間裡那個小巧玲瓏的浴缸,想了想,小聲問他:“你願不願意,幫我?”
許青空反應了兩秒,看著女孩緋紅的臉頰,似乎明白了什麼。
“幫我吧,許青空,我今晚一定要洗澡,不然睡不著。”
夏驚蟬想給他找點事情做,分散注意力。
不管是做什麼,都可以,隻要他能從溺水的情緒中緩過來,都可以…
她拉著許青空進了洗手間,清澈的小鹿眼望著她:“你說答應過的,從今天開始,許青空,我要你好好照顧我。”
許青空抿抿鋒薄幹燥的唇,用力點了點頭。
第61章 絲帶 “如果你想離開,也請帶我一起。”
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她真正的樣子, 毫無保留的,全部的她。
幾乎是不受控制……有了明顯的“回應”。
許青空隻能矜持地將眼神移向一旁,伸手探了探水溫:“進去試試。”
夏驚蟬踩在椅子上, 撐著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探出腳尖,又立馬縮回來:“有點燙。”
許青空隻放了一點水,柔聲說:“冬天, 溫度高一點更舒服。”
夏驚蟬小心翼翼地踩了進去, 她的手臂不可以沾水, 許青空替她裹上一層幹燥的毛巾。
“許青空, 幫我弄泡泡。”
水面過於清澈, 讓她很不好意思,要求道,“要多一點泡泡。”
許青空視線掃過水面,又望了望她美好的一切。
直勾勾的眼神,熾熱的渴望不加掩飾。
夏驚蟬拍了拍水面, 笑著說:“不許看。”
他矜持地轉過身,從櫃子裡替她拿了泡泡浴球,用沐浴露替她搓了很多泡泡,全部堆在她身前, 讓她像個人魚公主一樣置身於柔軟泡沫中。
他則拿著浴球,替她擦拭著後背漂亮的蝴蝶骨。
每一下, 都令她敏感顫抖。
窗外飄起了小雨, 許青空起身關上了窗戶,房間裡蒸騰著朦朧的熱霧。
他用毛巾替她擦拭幹淨了每一寸肌膚, 將她抱回了房間, 沉默地替她吹幹了湿潤的長發, 自己也去洗澡了。
夏驚蟬回想著剛剛發生的一切,她能從少年身上看到他不加掩飾的“本能反應”,但也明白,這個時候的許青空不可能和她發生什麼。
愛意在這浩瀚無邊的情緒深海面前,不值一提,生理本能同樣如此。
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她真的不知道該怎樣讓他稍稍開心起來,怎樣幫他逃離那個空洞的世界…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邊,守著他,以免他做出任何過激的決定。
手機嗡嗡在書包裡震動起來,夏驚蟬摸出手機,看到夏沉光的來電——
“爸。”
“找到許青空了嗎?”
“找到了。”
夏沉光擔憂地問:“他還好嗎?沒有過激反應吧。”
“他情緒不太穩定,我隻能多給他找點事情做,陪著他,讓他別胡思亂想。”
“行,有什麼需要你說一聲,我這電話二十四小時開著,或者給你肖屹哥打也行,我們隨叫隨到。”
“嗯!那我先掛了。”
“等等。”夏沉光連忙叫住她,很不放心地說,“……自己也小心,該跑就的跑,我聽說這小子的病有時候神志不清,有可能……
“爸,不會的。”夏驚蟬打斷了他,“許青空不會對我怎麼樣。”
“……什麼,運動對他肯定有好處,你就多帶他來籃球館,咱們一幫人陪著他,熱熱鬧鬧的,肯定很快就能好起來。”
“嗯!”
夏驚蟬掛斷了電話,在房間裡看了會兒書。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青空還沒從洗手間出來,夏驚蟬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來到洗手間,敲了敲門:“許青空!”
裡面有哗啦啦的流水聲傳來,卻沒有他的回應。
“許青空,我進來了哦。”
女孩推門而入,見他竟靠牆坐在地上,雙手環抱著自己,情緒再度陷入崩潰。
夏驚蟬衝了過去,發現花灑裡出的竟然是冷水,他就這樣坐在地上,不知道衝了多久的冷水。
她立刻關掉了淋雨,扯來浴巾裹住了許青空冷冰冰的身體——
“你在幹什麼啊許青空,這麼冷的天,你不冷嗎!”
他身上幾乎已經失溫了,嘴唇蒼白,全身肌肉都繃緊了,哆嗦著,控制不住地掉眼淚:“我不知道,我什麼都感覺不到。”
夏驚蟬心碎地緊緊抱著他:“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一個……
“小九,我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他語無倫次地說,“我以為自己能照顧好她,我一直都在這樣做,怎麼可能是假的,這一切怎麼可能是假……
“許青空,我是真的,你看我。”她牽起他的手,讓他輕撫過她的臉龐,粗礪的指腹摩擦著她柔嫩的肌膚,“我會一直在。”
“我不確……
許青空現在什麼都不敢相信了。
女孩隻好捧起他的臉,吻上了他冰冷的唇,笨拙而生澀。但她認真地吮著他,將他的心重新煨熱。
終於,少年的沉滯的情緒有了一絲復蘇的跡象,他緊緊地摟著她,如同絕望中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小九,別離開我,我隻有你了。”
“我在這裡,不會離開,永遠不會的。”
兩個人不知道擁抱了多久,夏驚蟬害怕他著涼感冒,重新將淋浴的熱水打開,讓他衝熱水澡,卻也不敢再離開,隻能站遠一點,看著他將自己重新幹淨。
結束之後,小姑娘找來幹淨的浴巾,踮起腳替他擦幹了湿潤的頭發。
少年的視線全程追著她,一隻手攥著她的袖子。
見他情緒逐漸好轉,夏驚蟬意識到,真的不能放他一個人。至少,這段時間她必須陪著他。
晚上睡覺時,她給他捻好了被單,牽著他的手:“能睡著嗎,今晚。”
許青空閉上了眼。
雖然在她身邊能安心很多,但腦子裡仍舊有太多混亂的情緒,隻要一閉上眼就有無數畫面閃回,悲傷沉甸甸地籠罩著他的世界。
他不想讓她擔心,於是說:“我沒事,安心睡吧,晚安。”
“晚安,許青空。”
許青空閉上眼,開啟了屬於他一個人的戰爭。
強烈的情緒彌漫了他全身的每一支神經的末梢,耳邊有許多混亂的聲音在喧囂著。
面上依舊保持著不動聲色的閉眼狀態,內心世界卻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他的肌肉繃得很緊。
他想到了小時候,母親坐在輪椅上整日以淚洗面,他曾用力握著她的手,向她保證,會照顧好她。
可他沒有做到,他照顧不了母親,照顧不了女朋友,他甚至照顧不了自己…
這樣如行屍走肉一般活著,有什麼意義。
不,他就根本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讓所有人失望,讓自己失望。
一了百了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