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出來,氣氛莫名曖昧。
尤其是許青空側身替她牽引安全帶,咫尺之距,夏驚蟬幾乎可以嗅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薄荷氣息。
清冷凜冽。
小姑娘的耳根子漫上了緋紅,而他似乎故意如此,在為她扣好了安全帶之後,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很刻意地望了她幾秒。
夏驚蟬即便再沒有戀愛經驗,也能get到許青空看她的眼神,其中蘊含的曖昧氣息。
……也喜歡她嗎,像她對他一見鍾情的那種crush。
夏驚蟬不太能確定。
許青空大概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太冒失,他不想嚇到她,於是轉移了話題:“我知道你父親出事了。”
提到父親,夏驚蟬情緒低沉了下去。
“以後有什麼打算?”他問她。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爸肯定不想看我意志消沉,他會希望我過得好一點。”
夏驚蟬垂斂著眸子,“他還說想看我穿上婚紗的樣子,說我一定會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新娘。隻可……再也沒有機會看到我穿婚紗的樣子了。”
許青空想說:“其實,還有機會。”
在另一個平行時空,有更加完滿的結局等待著她,那是她親手創造的美好結局,那應該是屬於她的幸福。
可……
許青空手緊握著方向盤,用力到指骨都凸起泛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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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不能說。
他早已打定了主意,要和她在這個時空裡廝守到老,彌補那些年每一天錐心刺骨、痛徹心扉的思念。
穿過了無數個時空世界,才回到她身邊。
如果她重回那個時空,回到籃球賽勝利的那個節點,她消失的那一瞬…
此時經歷了她離開的許青空,現在的許青空、承受了無數痛苦的許青……不復存在。
不,絕不。
因為提到爸爸,小姑娘的眼睛紅了,低低啜泣了一聲,連忙用袖子擦掉眼淚。
不想在他面前失態。
可不知道為什麼,眼淚跟擰開的水龍頭似的,根本受不住,小姑娘越想越覺得傷心,幾乎哽咽了起來。
葬禮之後她就再沒有哭過了,心情如同沉悶的陰天,沒有眼淚,也失去了快樂。
“對不起,許先生,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我不是愛哭鬼。”小姑娘雙手捧著臉,竭力地深呼吸,想要止住斷斷續續地哽咽。
越是這樣,越是痛哭失聲。
許青空抽了紙巾,替她擦掉了眼淚。
五髒六腑都如同地震之後的廢墟世界,搖搖欲墜。
其實,他可以結束她的悲傷…
還有最後一次機會,讓她穿回那個世界。
不不不,他想,悲傷隻是暫時的,他會撫平一切,也能帶給她永恆持久的幸福。
他可以做到。
“在我面前不用忍,哭出來會好些。”他柔聲安慰。
夏驚蟬小心翼翼地點頭,哭了會兒,很乖地收住了眼淚。
許青空看出了她的拘束,試探地問:“你想不想放松一下?”
“放松?”
“如果晚上沒事,我帶你去玩吧。”
“啊?”
夏驚蟬著實沒想到許青空會有這樣的提議。
“你想跟我玩嗎,還是覺得我是許叔叔,跟我不太好玩。”
“不不,我沒有,我從來沒把你當……叔。”小姑娘臉頰微燙,好在因為哭過,可以稍稍遮掩。
許青空輕笑了一下,啟動引擎,開了半個多小時,他帶她來到了一家十分熱鬧的酒吧。
她悲傷的情緒需要得到宣泄和釋放,否則憋在心裡,遲早悶壞自己。
許青空給她點了幾套清甜的調制酒,喝著如果飲一般,不會太醉,微醺的狀態…
小姑娘很少喝酒,單位聚餐她是滴酒不沾,因為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怕喝多了出事情,就算失態也不好啊。
她的工作與生……一步都萬分小心,生怕行差踏錯。
雖然,於她而言,現實中的許青空同樣陌生,但因為那個夢,夏驚蟬對他幾乎沒有任何防備。
她一杯又一杯,將自己灌到了大腦暈乎的狀態,總算能稍稍放開些,又端起一杯酒遞給許青空。
“你也喝啊。”
“我開車。”
“沒關系,可以叫代駕的許青空。”
喝醉以後,她不叫他許叔叔了,叫他許青空。
這個稱呼,差點把許青空整破防…
已經多少年,多少年沒聽過她叫他許青空了,久到他的記憶都模糊不清了。
許青空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哎!你怎麼!”夏驚蟬連忙端起杯子,“你都沒跟我幹杯,你就喝了,不行,許青空,你要再喝一杯。”
許青空失笑,和她碰了碰杯碗。
他不喝酒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酒量真的不好,今晚他要負責她的安全……控制自己不要做出衝動不理智的事,所以不太敢喝酒。
見他隻是淺淺地抿了一下,夏驚蟬就不開心了,嘟起嘴,撒嬌耍賴地說:“你這也太敷衍了吧許青空,我都喝了這麼多,你才喝一點點。”
她現在和他說話,完全是同齡人的語氣,將杯子推到他嘴邊:“這一杯,你要把他喝完。”
許青空無奈道:“我容易醉。”
“怕什麼,不怕,我看著你呢!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到底是誰看著誰。”
“我酒量也不好,你看我都喝了這麼多,許青空,你這樣就是不拿我當朋友了!”
許青空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跟誰學的酒桌文化。”
“我爸,哼,他跟肖屹錢堂姜叔叔他們喝酒,他就總灌他們,特別是肖屹叔叔,每次都把他喝趴下。”
回憶起從前的時光,雖然艱難,但也還算幸福。
肖屹叔叔幫了老爸很多,明裡暗裡給夏驚蟬塞錢,還幫他找最好的康復治療中心,但夏沉光是個倔強的硬骨頭,不肯平白接受他的幫助。
肖屹說我們是好哥們,不在乎這些,夏沉光就會提出徐文洋作為例子。
兄弟朋友之間,如果單方面付出太多,總有一方會心態失衡,就當不了朋友了
夏沉光就是這樣的人,看似頭腦簡單,大大咧咧,但他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準則,而且倔強到底、又臭又硬,誰都勸不聽。
想到父親,夏驚蟬情緒再度低沉了下去。
許青空將杯子裡的酒飲盡了,徹底放下心中的顧慮,陪她喝得盡興。
夏驚蟬興致上去,拉著許青空去舞池蹦迪,許青空不會跳舞,讓她自己去玩。
他坐在雅座,修長漂亮的指尖搖曳著杯子,遙遙地注視她。
小姑娘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五官舒豔曼麗,五顏六色的射燈在她臉上投下半明半昧的斑駁,嬌小的身影陷入了光影的交疊中。
恍如昨日,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許青空覺得她就是她,就是那個曾經陪伴他、救贖他的女孩。
許青空不敢確定,她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低頭,看著酒杯中水影晃動的自己。
他也早已不復當初的少年模樣了,且不說在這個時空他本就比她年長,即便是曾經的那個時空,許青空經歷了無數漫長且痛苦的歲月,也不再是當初少年時單純明朗的模樣了。
她曾經他拉出抑鬱的泥沼,可她的離開,又重新將他投入暗無天日的深淵。
他在精神病院住了好多年,出來以後,他徹底放棄了籃球,將全部的財力和心血都隻用在一件事情上——
找到她。
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她。
天知道他經歷了怎樣陰暗扭曲的心路歷程,經歷了什麼樣的精神磋磨。
現在的許青……不是當初的許青空了。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將那個單純少年還給她,一切都還有轉機,讓她回去,回到消失的那一天,讓結局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
但現在許青空,不會這樣做。
他寧可自私。
舞池裡,有小年輕挪到夏驚蟬身邊,試圖貼著她跳舞。
夏驚蟬迷迷糊糊地沒反應過來,那家伙就被許青空反手從後面拉開,他不想影響小姑娘的興致,所以沒對那小年輕動手,隻是冷冰冰掃了他一眼。
雄性生物之間,一個眼神的威懾,就足夠了。
小年輕訕訕地走遠了。
夏驚蟬看到許青空也下了舞池,驚喜地走過來,拉著他跳舞。
當然,她不敢拉他的手,隻敢拉著他單薄的淺灰色毛衣袖子:“許青……
“嗯。”
“許青……
她什麼也不說,隻是低低喚著他的名字。
身後有人擠了他一下,許青空步子朝她挪了幾釐米,兩人在擁擠的舞池裡面面相貼,被迫靠在了一起。
夏驚蟬隻到他胸口以下的位置,身高和體型差都是十分明顯的,衣料曖昧地摩擦著,他的手緩緩地捧住了她單薄的肩膀。
那一瞬間,小姑娘的身子有輕微的顫抖。
她靠在了他的懷中,而許青空很輕很輕地捧住了她的背,連呼吸都放得很輕,帶著忍耐與克制。
在這喧囂混亂的舞池裡,他們心碎地擁抱著彼此,誰都不肯率先放開手…
第72章 要上樓嗎 讓我照顧你。
許青空沒有叫代駕, 對於他現在的身份來說,口風嚴謹的私人司機才是正確的選擇。
回去時,小姑娘打開車窗, 吹了好一會兒涼風,酒意被驅散,清醒多了…
狂風吹亂了她的劉海,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
許青空按下按鈕, 關上了車窗:“小心感冒。”
夏驚蟬聽話地點點頭。
酒醒後, 又重新回歸了拘束, 好……又變成了她的長輩。
剛剛舞池裡那半個小時, 仿佛是一場旖旎的夢, 如同昨日,真實又不真實。
轎車駛入了小路。
夏驚蟬的家是個二十多年前修建的居民樓,算是“老破小”了,好在租金便宜。
其實夏沉光以前買過房,她也住過大房子, 在她很小的時候。
後來夏沉光摔傷了腿,球隊俱樂部賠償的費用不足以支撐高昂的理療費……以房子也賣了。
許青空送夏驚蟬到樓下,看著這個陳舊破敗的居民小區,心頭湧起了一股子衝動。
在真真實實看到她生活境遇的那一刻, 許青空不想忍了。
“你想不想搬到我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