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
我咬咬牙，跟唐僧說，「大師，你待會兒千萬別衝上來，能躲一會兒是一會兒，大聖一定會來救您的。」
我沒本事，打不贏邱大王和這一山洞的妖怪，但我多少也有點法力，拖延一陣不成問題。
我撿起石頭衝了上去，對準邱大王的頭就是一石頭。
他大概沒想到我真的敢跟他拼命，愣了一下，伸手來抓。
我騎到他頭上，拿著石頭對準了他的頭，一下又一下。
他抓我的腿，連肉都拉下來了，我也不肯下去。
我就是要打，一直打，能打多久打多久。
大聖那般本事，一定能順著味找過來。
我的藥粉是特制的，味道特別，他一定能聞出來。
我流了很多血，腿上的骨頭都露了出來，眼前冒金光，手幾乎沒了力氣。
石頭掉了下去，我就抱住邱大王的頭，咬住了他的耳朵。
不管他的手掌怎麼擊打在我背上，我都緊緊咬著不松口。
他腥臭的血流到嘴裡，真臭啊。
我果然跟爹和大哥不一樣，吃不了葷腥。
在暈過去之前，我看到唐僧在往我這裡衝，喊著「吃我吃我」，我還看到一根棍子從山洞外衝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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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棍子好生厲害，隻一根棍子就讓我感受到了萬千煞氣衝頂的駭然，仿若有千軍萬馬對著我衝殺而來。
果然，見到這棍子，我們小妖精都能魂飛魄散。
大聖之前沒拿棍子抽我，對我真是手下留情了。
12
等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我的洞府裡了。
山洞口陽光照射進來，暖洋洋的，天氣真好。
我找來的那幾個骷髏頭，擺的整整齊齊，沙僧正拿了花插在上面。
一種怪異的好看。
唐僧抱著個被子坐在一邊，正在上面繡花，腳底下散落了一堆碎線頭。
他還是把我那被面上錯了的經文拆下來，重新繡了。
「大師，這被子送您了，您帶走，別忙著繡了。」
一個大和尚，針線活做的是真不賴。
他跟我笑，「阿彌陀佛，小施主跟佛有緣，這被子繡好了，便當是貧僧一點心意。」
呵呵！
我可不想當和尚尼姑的。
沙僧插完花端著藥過來，瓮聲瓮氣，「大師兄幫你找來的藥，快吃，吃了，你腿上的肉便長回來了。」
我想起自己的慘狀，掀起被子看了一眼，嚇得唐僧直接暈過去。
腿上兩根光骨頭，還真的沒有肉，邱大王可真狠啊。
好歹做了這麼多年鄰居呢。
天蓬從灶房過來，看到唐僧暈過去，趕緊掐人中，數落我快把被子蓋上。
「你這小妖精，真是會嚇人，你要嚇死俺老豬的師父？」
我趕緊把被子蓋上，吃了藥，感覺腿上痒痒的，忍不住摸了摸，肉真的快速長回來了。
「邱大王呢？」
沙僧說，「被大師兄一棍子打死了，你可知他原來是個泥鰍精？」
啊？
我們這一圈妖怪，都不知道啊。
平時裝的高大威猛，還以為他是老虎或者是獅子呢。
「大聖呢？」
天蓬元帥把唐僧擺好了，對著我露出九齒釘耙，「你這小妖精先說說，為啥先抓了我們師父？」
我嚇得往後一縮，「就，就……請師父幫忙念經……」
「你還敢撒謊，我們都打聽清楚了，你爹和大哥都是妖精，早些年上天成仙去了，哪裡是死了？」
他聲音太大，嚇得我小聲說，「我也沒說他們死了呀，我一開始說的就是上天了。」
你們誤會了，關我啥事兒？
天蓬元帥回過味來，氣的抬起耙子嚇唬我，「你這小孩，慣會騙人，嘴裡一句實話沒有，俺老豬……」
「慢著，饒命啊！」
山豬嬸嬸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衝過去抱住了天蓬元帥的大粗腰。
「天蓬元帥饒命啊。」
大聖也突然出現，抓住了那九齒釘耙。
「老豬，嚇唬小孩兒作甚？」
山豬嬸嬸松了口氣，趕緊過來，擋在我前面。
「大聖，天蓬元帥饒命，這小傻子沒傷害金蟬子，她是個好孩子，沒害過人。」
天蓬怒道，「那她抓我們師父做甚？她還說已經把俺們師父啃了。」
山豬嬸嬸也不好說什麼，支支吾吾道，「是，是為了報恩，大聖之前大鬧天宮，掉下一顆仙桃。她爹和大哥分吃了仙桃，上天做仙去了，走的時候叮囑她要報恩。
她就自作主張，想幫大聖離開唐僧，繼續去做那美猴王，逍遙自在，對，就是這麼回事兒。」
不得不說，山豬嬸嬸是真能忽悠，這理由說的我都要信了。
不過我們不能說出做了任務的事兒，隻能這麼忽悠。
天蓬撓撓頭，「她爹和大哥分吃了仙桃，怎麼這般小氣，也沒分給她兩口？」
我，「……」
13
很扎心！
大聖眼珠子轉了轉，「去西天取經修成正果正是俺老孫所願，你這小妖精報恩的方式忒奇怪。
不過你也是有心了，成仙做不到，但俺老孫帶你上去見見你爹和大哥，倒是可以。走，去一趟，也算是報了你維護師父的恩情。」
他拎著我就走，根本沒給我反對的機會。
天上風聲極大，我嚇得搖搖晃晃，趕緊抱住他的腿。
「你這小妖精，膽子這麼小還敢跟那泥鰍精拼命？」
我尷尬的笑，「大聖，要不咱們回去吧，這天上不去也罷。」
我一路上求他，不要去不要去，我不想去見爹和大哥了。
他找了個雲堆，把我丟上去。
「你這小妖精還不說實話？」
我低著頭，就是不敢說。
他怒道，「不說就走。」
拎著我便要走，嚇得我大喊一聲，「我不想上天，不想見我爹和大哥，他們上了天，我特別高興，這是我長這麼大以來最舒心的日子。」
我抱著頭大喊大叫。
這些話我從來沒跟人說過，但我今天忍不住了，我想說。
「你確實是我的恩人，當年你掉落仙桃，我爹和大哥吃了仙桃上天做神仙去，他們丟下了我。
我早就巴不得他們走了，他們在的時候打我罵我使喚我，什麼都要我做，還想把我賣給別的大王做媳婦兒，我不願意。
可我跑不掉，隻能盼著他們走，我，我甚至還盼著他們死。我不是個好妖怪，我想過自己的爹和大哥死。」
我趴在雲頭上嗚嗚大哭。
我不是個好妖怪，我做不了神仙的，我很多壞心眼，在山豬嬸嬸和妖王面前老老實實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好妖怪。
可這些話我不敢說。
我裝的老實，妖精們都當我是傻子，也懶得欺負我，妖王雖然愛罵人，可也會看在我可憐的份上多照看一二。
就連山豬嬸嬸，也總把我當孩子照看，幫我撐腰，教我怎麼活。
我把桃子分給山豬嬸嬸，就是想她更多照看我，別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把我忘掉。
我從來不是什麼好妖精，我會算計，我比邱大王還要可怕。
14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隻覺得自己罪該萬死，我怎麼就不是個好妖怪呢。
我為什麼不能像大聖那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以肆意的鬧，肆意的開心難過，肆意的做自己想做的。
他從不偽裝，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他生活在陽光下，就算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依然陽光燦爛。
相比之下，我就像那陰溝裡的老鼠，隻能躲在陰暗扭曲的山洞裡，覬覦那一點點的陽光。
我算個什麼妖怪啊！
「你可真是個傻狍子。」
大聖毛茸茸的手摸上我毛茸茸的腦袋。
「你隻是想活下去，想活下去，有什麼不對？每個妖怪有每個妖怪生存的方式，這世上哪有一模一樣的好？
你看我那八戒師弟，整日裡偷奸耍滑，遇到難處便跑，他不算個好師弟嗎？」
我琢磨了一下，「好像，確實不太算好師弟。」
大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雲彩都跟著震起來，「確實不算好師弟，可他是個好八戒，你也是好妖精。」
他拉了我起來，「走吧，我帶你去看看你爹和大哥，再帶你去摘個桃。」
啊？
我不想去，可他說帶我偷偷去，不必見面。
「而且，你不想上天看看？」
上天啊？
確實是想。
我歡快的抱住他，跟著他一塊上了天。
天上可真好啊，到處都是仙氣兒，感覺那南天門的石頭都比我有靈性。
大聖說喜歡就拿著，我趕緊擺手，「哪能摸人家東西呢？」
他則是敞開袖子，看我喜歡什麼就裝什麼。
我喜歡石頭，他裝石頭，我看上一棵草，他裝草，我看上個桌子，他裝桌子……
一路裝到我爹和大哥跟前。
他倆化作原形，趴在一個院子裡，不知道等什麼呢。
他們平時不喜歡化作原形，說沒本事的妖怪才整天化作原形，可到了天上，不也沒了在下面的原則？
而且他們還被栓了繩子不能動，感覺還不如在下面的日子自由呢。
難怪邱大王不願意上天做神仙，原來天上的日子真的不好過。
很快來了兩個仙童，騎在他們身上，驅趕著他們便走，還嫌棄他們走得慢，叫他們快些。
「哎，這兩個傻狍子太慢了，也不知道咱們什麼時候能換個坐騎。」
「別著急，過些日子會有些妖精成仙，到時候坐騎隨便選。」
他們說的我打了個冷戰，若我也成了仙，豈不是也要上來當坐騎？
不要不要，人間就挺好。
大聖帶我又去了蟠桃園，當著土地的面摘了兩個仙桃，塞在袖子裡就走。
土地都要氣死了，「大聖啊，您上次洗劫蟠桃園才五百年，這新桃子還沒結出來，就剩下這幾個了，您還是別……」
「去去去，就拿兩個，不然俺老孫砍樹啦？」
他帶著我大搖大擺就走，氣的土地在後面罵人。
15
大聖他們走的時候，我的傷早就好了。
大聖問我要不要去花果山住，那裡是他的地盤，我想幹嘛就幹嘛。
我想了想，「我還是喜歡這個山頭，我想跟山豬嬸嬸在一起。」
他笑著說行。
唐僧到底是把被子繡好了，還送了我一卷經書，說我跟佛有緣，叫我好好學。
我把書塞在床底下，墊桌子的時候拿出來用用。
大聖一行走的時候，頭頂上一大片烏雲，上面轟隆隆響，好似有人在雲層裡罵人。
大聖棍子伸長了，捅上去，上面哎呦一聲，雲層很快便散了。
我把仙桃分了山豬嬸嬸一個，她喜的直搓手，帶回去跟一家人分了。
大概是分仙桃的妖精太多，他們一家都沒成仙，就是法力強了，活的年紀也更大。
妖王說我完成任務，問我要不要成仙，我擺擺手拒絕了。
「我還是喜歡這個山頭，舍不得妖王您。」
妖王跟我分著吃了剩下的仙桃，說萬一上面追問可咋辦。
「那就讓他們問大聖去，大聖說的我想去就去，不想去便不去。」
現在我也有靠山了，想幹嘛就幹嘛。
妖王訓了我幾句，叫我有事兒去找他，笑著走了。
我送他到門口，「妖王大人，您去海裡洗過澡嗎？」
妖王愣了一下，「誰沒事幹去海裡洗澡啊？有啥意思？」
我笑了笑，總有一天, 我要去海裡洗澡。
之後，我把桃核種在洞府旁，又在山上種滿了莊稼和果樹。
等大聖回來路過此地, 一定會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山頭。
16 番外
從第一眼看到那小狍子精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個小妖怪。
就算她散了一身妖氣，可俺老孫火眼金睛, 也認得出真偽。
她眼神純淨, 就是有些茫然，看到俺老孫的慘樣, 竟然露出不忍和心疼的神色來。
真是個孩子, 自己都瘦巴巴的, 身上還有傷, 竟還會心疼旁人。
再次見她, 便是在那洞府裡。
那桃樹，俺老孫一眼便認出，那是蟠桃桃核長出來的。
隻是在凡間靈氣不足，自然長不出蟠桃原本的模樣來。
小狍子精看到我們, 詫異不已。
她必然也接到了什麼任務, 說要幫我們完成取經之路。
俺老孫看她一本正經忽悠人, 也就不拆穿了。
做了這任務, 上了天, 總能過得比如今好些。
再有俺老孫撐腰，她在天上的日子也不會差。
因為大聖那棍子厲害的很，光是掏出來就能嚇得妖怪們膽戰心驚。
「小虧」那菜裡的蒙汗藥還有洞府裡的床鋪跟被褥，實在是太明顯，俺差點就拆穿她了。
好在，俺忍住了, 她也傻，真以為自己騙得過人。
晚上, 她扛著師父走, 我在後面跟著, 有個泥鰍精鬼鬼祟祟想跟上來, 感覺到俺的一身煞氣，嚇得沒敢再上前。
陪她鬧一鬧, 我們也剛好歇一歇, 再看她一本正經忽悠人，說什麼啃了師父兩口。
她那一身香火味，哪有半點吃過人的樣子。
本以為事情順利, 誰知道她竟被困在了山洞中出不來。
哈哈哈哈, 笑死了, 這孩子真是比我們花果山的猴子笨多了。
她也確實是又笨又傻，打不過那泥鰍精, 還偏要逞能, 差點便被打死了。
虧得八戒鼻子靈，聞著她一身的草藥味和香火味追過來，終於趕上救人。
小狍子精，山高路遠, 咱們十幾年後再見吧，希望到時候，你已經成了個開心的小妖精。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