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時序的聲音很輕,輕的有些發顫。


「對啊,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說過,你是我的新男友。」


也許是想起了三年前那個夜晚,時序的眸色漸漸變的溫柔。


「晚晚,我什麼都沒有,隻是個窮酸的畫家,不,畫家都算不上……」


「我不在乎這些。」


「那你在乎什麼?」


「在一起開心就好。」


時序望著我,如那晚一樣笑起來。


一邊眉毛微微挑了挑,眼睛彎彎。


仍然帶著孩子氣。


他對我伸出手。


我遲疑了一瞬,就輕輕握住了。


17


戀愛的第二個月,一切就水到渠成地發生了。


時序從浴室出來時,看起來特別的緊張。


他身上的浴袍穿得一絲不苟,腰帶束得整整齊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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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床上打遊戲,看到他緊張得手腳不知如何安放,就忍不住笑了。


「時序,要把頭發吹幹。」


我起身拿了吹風機,讓他在梳妝臺前坐下。


時序的頭發很黑,濃密而又柔軟。


聽說這樣的男人,會有一顆溫柔而又敏感的心。


我的手指穿過他的發絲時,他整個人都在輕顫。


而當我放下吹風,俯下身吻他時。


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看我,又顫慄著閉上了。


我一直都以為時序很瘦,卻沒想到脫了衣服,他的身材竟很不錯。


腰腹上覆著一層薄薄的肌肉,甚至還有人魚線。


浴袍的束帶完全解開時,他緊張得喉結劇烈滑動。


我俯下身吻他的下巴:「時序……」


「嗯?」


「我很喜歡粉色。」


他初時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我又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時序的整張臉忽然就燒得通紅了。


暗色的夜裡,他的眼眸卻灼灼。


仿佛琉璃色被燒得融化,成了滾燙的瓊漿。


我尖叫一聲,就被他翻身壓在了下面。


他低頭吻我,失控而又強硬。


甚至將我咬疼了。


但我卻很喜歡。


我已經三年沒有戀愛過了。


更何況,我一點都不討厭時序。


相反,我很喜歡他的臉,他的性格,他的身體。


還有,他在床上的樣子。


初時有些笨拙,青澀。


但不可否認的,年輕人,學東西就是很快。


且食髓知味後,他比我還要不知餍足。


我們幾乎每天都膩在一起。


幾乎每個晚上,都是纏綿悱惻的糾纏。


三月的第一天。


時序靈感爆發猶如泉湧。


他的畫作風格大變,明豔奪目,瑰麗無雙。


繁復的筆觸和色彩,讓人目不暇接,卻又驚豔無比。


個人畫展籌備順利。


我們都心知肚明,他在奔向更好的前方。


而我們,也在分離的前夕。


其實時序曾隱晦地對我說過。


「姐姐,我們可不可以一直在一起?」


那是時序第一次叫我姐姐,也是最後一次。


之前床笫之間最歡愉的時候,我怎麼軟硬兼施他都不肯。


而那晚,他喊我姐姐時,我承認我心軟了。


但卻也,隻心軟了那一個瞬間。


我已經不會再為任何男人,改變自己的初衷。


畫展順利舉行那一天。


我從時序的公寓搬走。


帶來的東西本就很少,走的時候,一隻箱子也就裝下了全部。


關上門那一刻,我有些鼻酸。


淚腺也在隱隱的漲著痛。


最後眼淚快要落下的時候,我高高仰起了臉。


18


去機場的路上,我的手機開始瘋狂地響。


那串數字早已爛熟於心。


沒有署名我也知道是他。


我沒有接聽,直到最後手機沒電,自己關機。


時序不知道,且這輩子我都不會讓他知道。


我每天都在吃的並不是長效避孕藥。


而是維生素片。


就在昨天,通過抽血化驗,我已經知道自己的肚子裡孕育了一個小小的生命。


幾百萬,我幫時序實現他畢生的夢想。


而我隻是想要一段熱烈的戀情和一個孩子。


好像至此,我們之間也兩清了。


落地瑞士後,我換了新的手機和號碼。


打給好友時,她忽然在電話裡說:「晚晚,你走那天,時序來找我了。」


我的心髒莫名的緊縮了一下。


卻還是平靜的語調詢問:「他找你做什麼?」


「他當時看起來很糟糕。」


「說真的晚晚,我都難受的不行。」


「過些日子就會好了。」


「他隻是一時有些難以接受而已。」


「晚晚……時序看起來是真的很傷心。」


「也許,他是個例外……」


「但是,我已經不再相信什麼例外了。」


「他走時,請求我給他你的新聯系方式。」


「不要給他了,長痛不如短痛。」


我掛斷電話,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落了淚。


莫名地,又想起初遇那天晚上。


他饒有興致聽著我和好友吐槽八卦。


他站在那盞路燈下,一邊眉毛微挑,笑起來眼睛彎彎。


那時候喝醉的我,曾閃過一個念頭。


他這樣的男人,若有個和他很像的女兒,一定漂亮極了。


我忽然笑了,低了頭,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也許此刻,我肚子裡的,就是一個漂亮的女兒。


19


四年後,我帶著女兒向晴從瑞士回國。


到京城後,和之前的一些舊友會面吃飯。


大家彼此都覺唏噓。


不過短短四年,卻已經物是人非。


我的左手中指戴著一枚婚戒。


襟口處卻還別著一朵小小白花。


友人擁抱我,安慰我逝者已矣。


卻又連連嘆息,向晴生父的英年早逝。


現狀擺在這裡,為了避免不必要的一些麻煩和口舌是非。


所以回國後,我隨口編排了一個苦情故事。


隻說晴晴出生不久,她爸爸就在國外潛水出了意外。


向晴還要在國內生活,我不想將來,她的出身被人利用大做文章。


回國第二周,我見到了顧正平。


他和林舒在兩年前結了婚,但去年又離了。


據說兩人鬧得很不愉快,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和顧正平見面那天,晴晴正在我身邊吃蛋糕。


她是個很活潑愛笑的小姑娘。


笑起來的時候,總是一邊眉毛微挑,眼睛彎彎。


他先是看了晴晴好久,方才悵然地收回視線。


「晚晚,晴晴爸爸的事情我也聽說了。」


「你節哀。」


「謝謝。」


「晚晚……」顧正平欲言又止。


幾次三番後,還是開了口:「晴晴沒有爸爸,我看了真的很心疼……」


「如果你願意,我會把她當親生女兒……」


「顧正平。」


我笑著打斷她:「我女兒現在很幸福。」


「她暫時沒有對我說過想要一個爸爸。」


「也許將來會有。」


「不過,這都是以後得事了。」


「我們母女現在過的很好。」


「向晚,你還是這樣固執。」


顧正平苦笑。


我沒有再多說,隻是微微笑了笑。


「好吧,如果將來,晴晴想要一個爸爸,而你想要結婚,希望我可以排在你考慮對象的第一順位。」


顧正平離開後,我在微信上對好友吐槽。


「我為什麼要考慮一個奔四的老男人呢?」


「按照我三次戀愛的經驗來看,弟弟還是很香的。」


這些年我也遇到過其他男人。


他們可能比時序年輕,也比他英俊。


但我卻再沒有像四年前那樣衝動地陷入一次戀情。


在京城那段時間,我一次也沒有遇到過傅東臣。


直到後來準備帶著晴晴去探望好友,離開的前一日。


我和傅東臣在朋友的聚會上擦肩而過。


和顧正平不同的是,他這些年倒是女友不斷。


隻是很離譜的,那些女友多多少少都有點像我。


也因此,傅東臣倒是在坊間多了個痴情的名頭。


我們遇到那天,他身邊正好跟著最新的一任女友。


說實話,那姑娘並不怎麼像我,很漂亮,比我漂亮很多很多。


所以說傳聞裡多半也都不屬實。


見到我那一瞬,傅東臣倒是挺平靜的。


我記得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時,他還曾有過失態的舉止。


但如今瞧著,倒是穩重成熟了很多。


傅東臣叫住了我,讓身側的女伴先離開。


「晚晚,節哀。」


我眨眨眼,臉不紅心不跳:「多謝。」


傅東臣長了一雙很深情的眼。


隻是如今他換了無數女友,卻還這樣深情看著我,


不免讓人不適到了極點。


「晚晚,我沒有和別的女人交往。」


我不由微挑眉:「不是,這和我並沒有關系啊。」


傅東臣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我不想讓你誤會。」


「我是個正常男人,自然也有需求。」


我點頭:「了解。」


這確實很正常,畢竟我也是個正常女人,我也有需求。


所以這四年,我常常會想起時序。


「我說過我會等著你。」


「大可不必。」


我連連擺手:「你這樣一邊和別人上床一邊說要等著我,我聽了挺膈應的。」


「我並不喜歡她們,晚晚,我唯一喜歡過的人隻有你……」


「這也不是多值得驕傲的事。」


「晚晚,你不考慮自己,總要為晴晴想一想……」


「我會把她視若親生。」


「等等,你和顧正平怎麼都這麼熱衷於給別人的孩子當爹?」


「我和他不一樣,我從沒有想過娶別人……」


「不,你們兩個才是一類人。」


「萬分感謝你和他的不娶之恩。」


「向晚……」


我擺擺手,與他告辭:「新女友挺漂亮的, 傅東臣,別再辜負別人的真心了。」


19


其實帶著晴晴回國後, 我就想過,也許會和時序再見面。


隻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


我會先在電視新聞上看到時序。


現在的他, 已經不再是畫家時序。


而是身家百億的顧家小公子顧時序。


其實故事很俗套。


離經叛道的富家公子哥兒,不願繼承千億家產。


一意孤行隻想做自己喜歡的事。


背井離鄉獨身去了異國, 發誓要靠自己幹出一番事業。


讓父母刮目相看, 從而接受他的選擇。


但數年後, 卻還是選擇了回家繼承祖業。


時序的名字是真的,但從一開始, 他就對我有所保留和隱瞞。


就像我也隱瞞欺騙了他一樣。


果然成年人的世界裡,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單純。


我坐在機場的椅子上,看著屏幕裡西裝革履的時序。


哦不, 應該是顧時序。


時光淬煉, 他更英俊矜貴了。


其實現在想來, 四年前那個落魄畫家時序。


整個人的身上, 也有著異於常人的氣質。


隻是當時, 我沒有留意而已。


晴晴啃著奶酪棒, 歪著頭和我一起看著屏幕。


我看看顧時序,又看看晴晴, 覺得世事真是變幻無常。


誰能想到電視裡那個人,正是我身邊女孩兒的親生父親。


我摸了摸晴晴的發頂, 心底忽然就變得柔軟起來。


20


探望友人的第三日, 我和顧時序不期而遇。


「晚晚, 節哀。」


我生命裡的三個男人,都對我說了同樣的臺詞。


但隻有時序開口這一瞬,我的眼淚落了下來。


他沒有多說安慰的話語,隻是輕輕擁抱了我。


最後我們分開時, 顧時序問我:「晚晚,晴晴幾歲了?」


睫毛輕顫了一下,我聲音很輕,「兩歲半。」


我故意說小了一歲。


但是顧時序不會知道這個秘密。


他那雙笑起來彎彎,盛滿了琉璃色的眼瞳裡。


在短暫的恍惚後,漸漸溢滿了哀傷。


黃昏的風吹來,吹動他白色襯衫的下擺。


勾勒出的腰身依舊勁瘦, 長身玉立一如當年。


我隻敢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我要過去了,晴晴在叫我。」


顧時序依舊沒有說話。


我等了片刻, 對他笑了笑, 轉身向晴晴那邊走去。


「姐姐。」


身後, 顧時序的聲音忽然輕輕地響起。


我的腳步驀地頓住,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突兀攥住。


「姐姐, 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落日,是一瞬間被地平線吞噬的。


大片的血色殘陽忽然就變成了暗色的玫瑰藍。


傍晚的風停了。


我耳邊是萬籟俱靜。


隻是電話裡的聲音卻是一道好聽的女聲。


「(什」她笑的開心, 一邊眉毛微挑, 眼睛彎彎。


眸子黑亮瑩潤,盛滿了琉璃色的光。


我對她招招手,大步向著她走去。


沒有回頭。


所以顧時序永遠都不會知道。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我哭了。


我知道他也許是真心的。


四年前,四年後。


或許都是真心的。


但這些對於我來說,都不重要了。


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什麼時候都不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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