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參加貧富家庭互換綜藝。
妹妹選擇和衛衡互換,去往城市。
卻在互換結束後適應不了山村生活,天天吵著要她城裡的媽媽。
一向成績優異的她更是執意輟學,出外打工。
我在衛衡家的幫助下上了大學。
妹妹卻因為早早出來工作,在生活的壓力下泯然眾人。
後來在我和衛衡的婚禮上,妹妹用水果刀刺穿了我的脖子。
她聲嘶力竭質問我。
她恨當初去互換的為什麼不是我,輟學的也不是我。
再睜眼,我和妹妹都回到了互換那天。
1
和上輩子一樣。
節目組的導演和阿爸阿媽待在小西屋,足足聊了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之後,阿媽出來,手裡拿了兩根麥秆。
「你倆都是妮子,也別說我偏幫誰。這樣,誰抽到了長秸秆,誰就去城裡長見識。」
我恍惚抬起頭來,就看到了坐在對面的,十二歲的妹妹餘賽賽那張灰撲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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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我已經重生了。
可這些日子,我的記憶總被困在我二十八歲結婚那天。
困在我的婚禮上,餘賽賽盛裝出現,卻拿著一把水果刀,抹了我的脖子那天。
早春二月,餘賽賽仍穿著一件袖口露出棉絮的短袄,上面七零八落地補著各種顏色的補丁。可這張小臉還是和她長大後濃妝豔抹的一張臉重合。
我好似又看到了一雙絕望的眼睛:
「餘勝勝!當初該和衛衡互換,去城裡生活的是你!該留在家裡,和衛衡培養好感情,考入大學,嫁入豪門的是我!
「你學習不如我,長相不如我,憑什麼?憑什麼!」
記憶中妹妹的恨意太濃烈,以至於我看到如今尚不懂事的她也覺得刺眼——上輩子我始終想不通,我那麼疼愛餘賽賽,她為什麼還要怨我恨我。
如今的我重生回了過去,回到她口中改變命運的關鍵節點。
阿媽在催著我們抽籤。
我低下頭去,遲遲沒動,餘賽賽卻伸出手來,從阿媽手中拽出一根麥秸。
「阿媽!」在我伸手之前,餘賽賽開了口,「阿媽,我這根是短的吧?」
「我陪在你們身邊幹活,讓阿姐去城裡吧!
「阿姐,就要去城裡長見識了,你高興嗎?」
我猛然抬起頭來。
不。
這輩子,和上輩子不一樣了。
2
上輩子直到死,我才知道妹妹餘賽賽的心裡有那麼多的怨氣。
「明明!明明當初是你抽到了那根長麥秆!
「明明應該是你和衛衡互換人生的。
「你為什麼要讓我?」
《如果我能換對父母》這檔綜藝,是在我們十歲的時候爆火的。
火到什麼程度呢?我們小村子藏在深山裡,整個村落裡也就兩三家有電視。每次放學,我就帶著餘賽賽賴在大伯家看這檔綜藝,任憑大伯媽冷嘲熱諷也不舍得走。
那時候的我們都在想著,要是我能和城裡的孩子互換人生就好了。
哪怕隻是一個月。
我也好想去城裡看看,好想嘗嘗漢堡是什麼味道啊。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願望在我和餘賽賽十二歲的時候實現了。
我們十二歲的時候,這檔節目辦到了第三期,還選中了我家。
節目組導演塞給我爸媽兩萬塊錢的錄制費。
這對於我們家而言,無異於天降巨款。
更何況自家孩子還能去城市生活一段時間。
要是得到城市那對夫妻的喜歡,拿到資助,就是意外之喜。
我阿爸阿媽欣然應允。
隻是,爸媽一共三個孩子。弟弟還在襁褓,我和餘賽賽中誰和衛衡交換,去城市裡長見識,誰留在農村幫爸媽幹活兒,就成了難題。
上輩子,阿媽也選擇讓我們抽秸秆。
餘賽賽最先抽。
可是,在我亮出自己抽到的麥秸之前,她卻握住了我的手:「姐姐,我還沒有去過城裡,我想看看大城市是什麼樣子。」
所以,重生的應該不止我一個。
可餘賽賽應該沒有看出我的重生來。
她隻是一隻手捏緊了麥秸:「阿姐,我知道你一直想見見城裡風光,這次,我讓給你。」
我想起了臨死前,餘賽賽對我的抱怨。
二十八歲的她,將她人生的所有失敗都歸咎於這次抽籤。
她說,如果留在家裡的是她,她就能和衛衡好好培養感情。如果留在家裡的是她,那麼讓衛衡少年心動的也會變成她。
那樣,衛衡也會像幫助我一樣,說服他父母資助我,說不定還會把她帶到城裡生活。
衛衡也會像幫助我一樣,給她補課,幫她糾正拙劣的英語口語。
那樣,考上大學的會是她,保研的會是她,年紀輕輕在學術上做出成就的也會是她。
她把我所有的成功都歸咎在了衛衡的身上,且認定是我搶了她的人生。
我聽了這話,本來想同她解釋的。
可是她顯然對自己的預設堅信不疑,堅信不疑到一重生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改變上一世的決定。
想到當初喉頭一涼的感覺——
「好。」我選擇了尊重餘賽賽的命運,「那阿姐謝謝你。」
3
和衛衡互換的人選就這麼定了下來。
出發去城市前,我正收拾行李,屋門忽然被敲響——是餘賽賽。
她應該是在抽籤的時候穿回來的。
要麼說重生的人容易暴露呢,上輩子這個年齡的她,可沒有進門要先敲門的概念。
大概是仗著自己年紀小,她甚至都不屑於隱藏。
臉上是陽光與風霜帶來的麥色與粗粝,可已經被她洗得幹幹淨淨……
「阿姐。」她笑著說,「反正你去城裡,人家也要給你買新衣服新鞋子的。你把那件衝鋒衣給我穿唄。」
衝鋒衣是表姐送給我們的,她穿了幾水之後就穿不下了,給我們的時候一點都沒破,我一直舍不得穿。
上輩子,餘賽賽也是摸了摸衝鋒衣上的口袋:「阿姐,我去城裡,要是穿得太差,一定會被人看不起,你能不能讓讓我?」
後來,她穿著光鮮亮麗的衣服回來,答應回來之後再給我穿的衝鋒衣早被她扔了。
而這輩子,餘賽賽又提起這件衝鋒衣,我想,倒也不是因為它有多麼珍貴,多麼好看,隻是——
餘賽賽握住了我的手:
「阿姐,家裡明天來客人。
「衝鋒衣是咱倆唯一一件能穿著見客的衣服了。」
賽賽的手心有層薄薄的繭,可被她握住,我卻感覺到了幾分湿滑的意味來,像是一條陰冷的蛇。
「好啊。」我不動聲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餘賽賽對衛衡的即將到來摩拳擦掌,她迫切地等待這個即將到來的機會,並且把翻盤的所有籌碼押在了衛衡的身上。
看著她一件一件試衣服的時候,我幾次張嘴,想要問她:
你就沒有想過,我當初能闖出去,並不是因為衛衡?
可想了想,又把嘴閉上了。
畢竟,上輩子是餘賽賽殺了我。
如今重生,她還是我的親妹妹,我沒有她殺我的證據,沒辦法報警,所以才將上一輩子的恩怨揭過不提。
可這並不代表,我和她冰釋前嫌,還要上趕著提點她。
不會提點她,衛衡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存在。也不會提點他,之所以衛衡後來幫我說話,讓他父母資助我,並不是因為日常相處出了感情。
而是因為——我算對他有救命之恩。
而那所謂的救命之恩,也不是一段什麼好經歷。
上輩子的後來,我也曾在網上翻到這檔綜藝,看了賽賽去城裡之後發生的事。
上輩子,賽賽身上的衝鋒衣並沒有給她撐起場子。
面對西裝革履的衛爸爸和年輕漂亮的衛媽媽,賽賽滿臉羞澀地踩住了自己開了線的老棉布鞋。
但城裡的衛媽媽很喜歡賽賽。
衛媽媽一直想要一個女孩,而貧困家庭長大的賽賽又表現得格外懂事。穿著破鞋子可憐兮兮的賽賽,一下子就贏得了她的憐惜。
賽賽在城裡經歷了完全不一樣的一個月人生。
而我,在那個小山村裡,差點經歷了一場死亡。
4
餘賽賽翹首等待衛衡的到來時,我坐上節目組的車,趕往機場。
我坐在飛機上,看到萬米高空下車水馬龍,高樓林立。
我本應該感到新奇,裝作驚訝。可是,上輩子早已見怪不怪的我,裝不出驚訝的模樣來。
就如同站在衛家父母面前,我怎麼也自卑不起來一樣。
即使比之上輩子的餘賽賽,此時的我更加落魄一些。
但這個未成年的軀體裡,裝的是早已成熟的靈魂,而不是上輩子那個隻見到穿著時髦的衛衡就感覺羞澀的小女孩。
衛家媽媽是個多愁善感的女人,見到我的第一眼,她便雙眼含淚,把我抱在了懷裡。
「勝勝。」衛家媽媽輕輕摸著我的頭,「你辛苦了,從此以後,你就叫我衛媽媽吧?」
我隻是輕輕應了一聲:「謝謝您,宋阿姨。」
衛家媽媽姓宋,是個很不錯的女強人。
但我不願意稱她一句衛媽媽。
倒不是對她有什麼芥蒂。
而是,我不想用自己的貧困和可憐來換取憐憫,從而從他們身上獲得好處。
我需要用自己的實力,換取他們的正視。
我需要讓他們看到我的價值。
我真正為餘賽賽哀嘆的,是她自始至終以為面前隻有兩條可以走的路。
一條是留在家裡,討好衛衡。
一條是來到城裡,討好衛衡的父母。
上一輩子,她來到城裡,留在「城裡爸爸媽媽」身邊的路沒有走通,所以這輩子,她決定搶先走我的路。
但她從來沒有想過,我們都已經重生了,我們已經有了幾十年的經歷,增長了這麼多年的見識,我們為什麼還要走老路?
衛叔叔和宋阿姨帶我去了商場買衣服。
像上輩子對待餘賽賽一樣,他們讓我挑選衣服,最好多挑幾套。
我想起上輩子的餘賽賽。
她是怎麼做的呢?
上輩子的她,滿臉激動,卻又硬生生克制住自己,隻拿了一套秋衣和一套運動服,便不再伸手。
即使宋阿姨勸她再多拿幾套。
她說:「這衣服太貴了,阿姨您掙錢也不容易,我不能拿您的東西。」
這是一個孩子,一個品格不錯的孩子該有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