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怕這是我見王爺的最後一面。」
我的眼淚在眼裡打轉,我問盡了所有人。
都沒有辦法,也沒有人敢救蘇彧。
我還找了蘇燁和祝沁沁,卻連面也沒有見到。
「如今見到了,你也回去吧。」蘇彧的聲音盡是冷淡。
「我心悅王爺好多年,若是王爺去了,我便隨王爺一同去。」
我怕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想娶一個所愛之人共度一生,那一起死的人,總不要求所愛之人了吧?
「宋小姐,不必如此……」沒等蘇彧說完,我便跑了。
8
我把給父母哥嫂的遺書都準備好了,蘇彧卻迎來了轉機。
邊境突然多了十萬楚軍,說著要光復楚國。
一路打得盛軍節節敗退。
便有朝臣提出,蘇彧深知楚軍兵法,不如讓蘇彧領軍出徵。
這對蘇燁和皇後百利無一害。
贏了,楚軍被平,社稷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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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了,蘇彧戰死沙場,也省得他們背上罵名。
我聽到大哥說出「即刻出徵」,我整個人都是蒙的。
蘇彧受刺的傷沒好,又在天牢被用刑了,他們這是沒想蘇彧活啊。
等我跑到皇城外,浩蕩的軍隊已經走了。
我沒有見到蘇彧。
在蘇彧出徵的這幾月裡,我總是會問父親兄長,戰況如何。
每次都是好消息。
楚軍被打得節節敗退,應該很快就能班師回朝了。
京城裡也發生了一件事,燁王妃祝沁沁離世了。
她死前約我見了最後一面。
她說她愛了一個不該愛的人,蘇燁愛她,所以想把她佔為己有。
但是蘇燁愛的東西太多,太過擁擠。
她說她不是要死了,她是要自由了。蘇燁和她的愛是一把枷鎖,卻隻鎖住了她。
皇後明裡暗裡地,請了我好幾次到宮中。
她還是想讓我嫁於蘇燁,如今皇上昏迷不醒,蘇燁監國本就被文官明嘲暗諷,以後登基隻會更甚。父親是文官之首,總會念著我,多加輔佐新皇。
如今蘇彧在外打仗,還需糧草,我自是不敢得罪她的。
不過就是敷衍,我最為擅長了,畢竟敷衍了十幾年。
最後她直接把我關在了盛宮裡。
這天,我爬上了盛宮最高的城牆。
看著整個皇城掛滿了白綾。
皇上駕崩了。
盛軍大勝,彧王戰死。
皇後和燁王,他們這是卸磨殺驢。
一眾文武官員身披缟素,跪在了盛宮外。
裡面還有我的父親和兄長。
他們求皇後查明皇上死因;
求燁王親迎彧王屍骨回朝;
求盛國另立新君。
官員一遍一遍地高呼,盛宮的門依然緊閉著。
他們一直跪了整整三天。
盛宮的宮門終於打開了,出來的卻是幾千禁衛軍。
皇後走到了一眾官員前。
我被侍女押著,跟在她的身後。
「諸位愛卿,是要謀反嗎?」
文武百官依然高呼著。
皇後見如此,看向跪在文官之首我的父親:
「宋太師,謀逆是要誅九族的,你要你的女兒還有宋家子弟都遭此磨難嗎?」
「我宋家世代清流,即便是死,也死得其所。」
皇後聽完我父親的話,把匕首抵在了我的脖子上:「好一個死得其所,那從宋昭開始吧。」
蘇彧戰死,宋家清流。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苟活於世。
我自己就要往匕首上撞。
突然幾個石子打落了匕首。
我和眾人往石子的方向望去,是蘇彧。
幾萬士兵把整個皇城都包圍了,盛國的城牆冒出了許多弓箭手。
皇後冷冷地看著。
「既然要死,那就文武百官同本宮一起死。」
「皇後,不要執迷不悟了。」這是皇上的聲音。
皇上沒死。
9
皇上站在盛宮的城牆上,在他旁邊是綁著的是燁王。
皇後不戰而敗,這場鬧劇終是收尾了。
我看著穿著戰袍的蘇彧,有千百句話同他說,卻又無立場。
終是扶著父親和兄長回了家。
皇後與蘇燁給皇上下毒,以謀害之名入獄。
彧王救駕有功,封了太子。
皇上念宋家滿門清流,給我和蘇彧賜了婚。
我看著聖旨上,是我和蘇彧的名字,蘇彧現在定是很苦惱吧?
他終是要與不愛之人共度一生了。
聽侍女說,蘇彧來下聘了,父親問我要不要去正廳。
我如今不知該如何面對蘇彧,便沒有去。
晚間,我剛熄了燈,窗戶那兒便傳來了響動。
一個身影閃了進來,還捂住了我的嘴。
我聞到了熟悉的氣味,對上了熟悉的眼眸,便知是故人——蘇彧。
「王爺深夜造訪,何事?」
「你今日為何不見我?」蘇彧的語氣有些失落。
「下次臣女會以禮相見王爺,王爺恕罪。」
我說完,還要行禮,卻被蘇彧扶住了。
「我這次受了好多傷,都上不了藥,昭昭能幫幫我嗎?」
蘇彧說完便開始脫衣服。
從上次蘇彧遇刺,我也一直備著金瘡藥。
我依然同以前在王府一般,給蘇彧上著藥,蘇彧也還是會時不時悶哼一聲。
隻是我與他心知肚明,他是裝的。
如今我和他像是隔著一層不可逾越的鴻溝。
氣氛無半點曖昧。
他與我都是一種煎熬。
「昭昭,那日我與你說,稀裡糊塗過一輩子是假的,我害怕你受牽連。」
蘇彧握著的我的手,目光如炬地望著我。
「嗯,我知道的。」回宋府幾日,他便入獄。
那時我便知道了。
我掙開他的手,繼續給他上藥。
他從我手中搶過了藥瓶:「如今你什麼意思,是不願嫁給我了嗎?」
我低頭沉默不語。
我好像一直都不知道他哪句話真,哪句話假。
從前能聽到與他長相廝守,我定是開心的。
如今,我竟是不知道他要娶的是宋家,還是我。
果然人是不能貪心的。
我再抬頭,看著蘇彧的眼裡含著淚。
「無論你想不想嫁,終是要嫁給我的。」
他撫著我的背,在我的唇上狠狠咬了一下。
是我從未見過的蘇彧,沒了往日的溫文爾雅,侵略性十足。
蘇彧披上衣服,就離開了。
他的一件裡衣還落在了我的床榻上。
很快就到了我們成婚的日子。
我還有些恍惚。
一切事宜都是跟著蘇彧完成的,隻是他會時不時地掀起我的紅蓋頭看一下。
這是我第二次,穿著婚服坐在床上,等著我的夫君。
蘇彧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一直走到了我的跟前,掀開了我的紅蓋頭。
他直直地望著我。
在他熾熱的眼神下,我的臉越來越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蘇彧將蓋頭放在了一旁,用一貫清冷的語氣對我說了一句:「早些休息。」
便轉身去了一旁的軟榻,和衣躺下。
這場景似曾相識。
我依然端坐在床邊。
我同蘇彧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蘇彧開口問我,「昭昭,你會怨我嗎?我明知道你不想嫁,到底還是強迫了你做你不喜歡的事。」
「其實第一次掀蓋頭時,我便認出了你。當時我是假意裝醉,和你共處一室,我便已是很開心了。」
「如今名正言順娶了你,共處一室卻也落寞,終是我太貪心,讓你也不快樂了。」
蘇彧的語氣盡是落寞。
我也不知為何會這樣,看到了床上墊的白帕。
我拿起白帕走到了蘇彧旁邊,將白帕塞入他的手中。
「我們還有事沒做呢……」
蘇彧一瞬間有些錯愕,隨即又釋然了:「這種事你不喜歡的,至少不喜歡同我一起。」
「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我坐在軟榻上,低頭淺笑望著蘇彧。
蘇彧望了我好一會兒,突然轉身把我壓在了身下。
蘇彧在我的耳邊,輕聲道:「那我們便試試,看你喜不喜歡?」
番外·蘇彧
我的母妃早逝,我在盛宮中本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我生性淡泊,對人對事總是客氣疏離。
直到我第一次見二皇兄未來的小王妃,小小年齡,硬生生學一派老成的樣子。
總是被罰在御花園練宮規禮儀,還隻能偷偷地哭鼻子。
哭完鼻子繼續扮老成。
有一次,她跑到了琴臺的一根柱子後面,怯生生地望著我。
我想她定是想家了,我帶她去了盛宮最高的城牆,給她指了宋家的方向。
她好像很喜歡那裡。
總是一有空,就去那裡。
還時不時去琴臺聽我彈琴。
看著她慢慢長大,我發現我對她的感情,有些不一樣了。
我生出了對二皇兄的嫉妒。
後來,我被派去了楚國當質子。
一開始盛國就是有預謀的。
我需要這個機會。
因為我需要戰功,還有自己的勢力。
楚國四年,步步為營。
我終是帶著自己想要的回來了。
本以為可以和二皇兄爭上一爭。
我再見她時,她與二皇兄站在一起,言笑晏晏,宛若一對璧人。
她同我說話,總是低著頭,總是一副不自在的模樣。
有些東西強求不了,她也強求不了。
我沒想到在禮部尚書壽宴上救下的女子,竟會給她帶來如此困擾。
祝沁沁一邊和二皇兄牽扯不清,一邊給我寄著似是而非的書信。
這種女子,即使沒成正妃,也是要為難昭昭的。
我便向皇上求娶了祝沁沁。
反正不是娶昭昭,娶誰都一樣,更何況娶祝沁沁,昭昭的境地會好許多。
等到了成婚那日,我被灌了許多酒。我知道是二皇兄授意,卻也喝著,我也沒想碰祝沁沁。
掀蓋頭時, 我看到了昭昭的臉。
我知蘇燁和祝沁沁會使花招,卻不想會如此。
我假意醉酒, 沒有掀蓋頭。
仿佛這樣能讓我貪婪的內心得到遮掩一般。
等我感受昭昭氣息平穩之後,我鄭重其事地掀了昭昭的蓋頭,我將她放在床上, 蓋好被子,又將蓋頭蓋了回去。
那一整夜我都沒有睡。
第二日進宮,我沒想要娶昭昭做王妃,我隻想她平安喜樂, 嫁一個她喜歡的人。
卻在陰差陽錯之下, 她成了我的王妃。
沒想到我為自己修的院子, 有幸能住進她,那樣高的閣樓,既能看見她心心念念的宋家,也能看見她今後住的盛宮。
當我看到蘇燁給昭昭的信時, 我是嫉妒的,所以之後蘇燁送來的每一封信, 都被我攔截了。
我和昭昭同床共枕,我總是把她的被子掀到一旁, 然後和她一起蓋同一床被子。
代價就是每日早晨的冷水澡, 日日感染風寒。
自我發現, 昭昭經不起一點撩撥,便開始日日衣衫不整。
在她給我抹藥時, 時時撩撥。
以前最瞧不上的美人計,如今用得最得心應手。
昭昭在宮宴上被人欺負, 我知那是蘇燁新的聯姻對象,便設計讓她嫁與了父皇,畢竟祝沁沁的手段哪比得了皇後?
皇上中毒了。
我知皇後定會對我下手,便口出惡言, 與昭昭和離。
我知昭昭性情,隻是我賭不起。
我入獄護不了她,但宋家可以。
我是宋家幾代人裡唯一的女孩,從小便被以國母的準則要求。
「當因」我本該欣喜若狂,卻隻得冷漠相對。
我假意讓我的人假扮楚軍, 又讓百官諫言,逼得他們不得不給我虎符, 把我放出去。
在天牢中出徵前夕, 我收到了父皇的信。
他說宮中內外已被皇後控制,讓我秘密領兵過來。
我離京好幾月, 給京城傳了幾次捷報。
實則控制了盛國所有軍隊。
確保昭昭無事。
再在皇上臨危之際出現,我要的是皇後與蘇燁犯下大錯。
再無翻身的可能。
我終是能名正言順地娶昭昭了。
可昭昭似乎不情願了,縱使我使盡全身解數勾引撩撥,也無濟於事。
原來她真的不愛了。
我說過, 不會勉強她做不喜歡的事, 可我終究還是娶了她。
踏進洞房,掀起蓋頭的那一刻,我後悔了。
也許人不該太貪心。
因為我的貪心,讓她同我一般不快樂了。
當她坐在軟榻邊, 對我淺笑時,我卻覺得,她是允許我貪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