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泛著躁意:「寶寶。等我回來。」
應該是很棘手,不然也不會忘給我一個告別吻。
可再次躺在手術床那一剎,醫生換成了臉上有疤的人。
講真。
第一秒,我以為是醫生 cosplay。
第二秒,我笑不出來。
哥。
刀刃劃破我皮了!
第三秒,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睜眼,是個又髒又破又漏風的舊廠房。
那人也不知是如何躲過監控,把我這個大高個從醫院裡偷出來。
「啪」的一聲。
我被重重地甩了一巴掌,嘴角猛地刺痛,眼前一切都在旋轉,緊接著雙眼冒金星。
「寶寶。」
別。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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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誰啊!
8
「寶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緊接著,他又甩了我一巴掌。
「我這麼愛你,你怎麼能拋棄我?」
毫無疑問,又是一巴掌。
「寶寶,你穿上女僕裝真的很好看,我……」
壞了。
遇到私生粉了。
還是,神志不清的那種。
霎時,我強忍全身戰慄,聲音輕且溫:「先放開我好嗎?我可以解釋的。」
「真的,你信我。」
多虧當年為了做主播,我還特意學了幾招口部操,此刻調高聲線,以一種嗲聲嬌氣的語氣說:「我手好疼,臉也好疼。」
說著說著,我偷偷掐了下大腿,霎時眼淚大顆大顆掉了下來。
講真。
連傅延這種站在金字塔上的巨鱷都受不了我這種眼淚。
這個人……我低頭垂眸,嘴角卻微不可察地揚了下。
可惜,他不是正常人。
刀疤男掏出我的手機,往置頂的某人撥了個電話,大概對方一直在等我的消息,他很快接聽。
「寶寶。」
話音剛落,我被刀疤男踹了一腳,注意,是小腹。
我倏地倒吸一口冷氣,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與此同時,傅延應該是看清狀況了,臉色大變,怒道:「有什麼事衝我來!別動他!」
話落,刀疤男終於笑了笑,聲音沙啞:「傅延,好久不見。」
「我在這等你。」
嚯。
原來我才是大冤種。
傅延說是去國外,但這會來得挺快。
舊廠房大概是在荒郊,又或者這刀疤男私下說了什麼,以至於傅延來的時候,隻有他一個人。
我:……
哥。
都什麼時候了還來裝霸總。
該報警就報警啊。
可惜,傅延推開大門的那一剎,他僅僅是瞄了我一眼就錯開了。
我:?
還是不是你最愛的寶寶了!
「傅森,你想怎麼樣?」
傅延臉色很冷,也不知是為了我太弱被綁架,還是為了醫院某些人內外謀私,還是為了眼前這個刀疤男……總之,他的眼神好像一臺造冰機,往哪看哪裡就冷飕飕。
隻可惜,這個名叫傅森的人反倒懶懶一笑,唯獨笑意不及眼底的模樣泄露了他真實的情緒。
我:?
又玩什麼無情道 cosplay?
自家兄弟反目成仇?抑或戀人做不成反做冤家?
沒等我仔細想明白,刀疤男攤牌了。
請注意,單方面!
「傅延,你還是這張高高在上的臉。」傅森嗤笑一聲,繼續說,「你見到我就沒有一絲愧疚之心?」
「也是,你這個風光無限的大少爺,怎麼會記得我這個弟弟?」
我:?
好家伙。
真特麼豪門水深啊。
9
我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傅延,卻剛好撞入他復雜又漆黑的眼眸,我品不出裡邊的情緒,但我想:他是煩躁的。
果然。
我都能看出來了,傅森豈能錯過他臉上的一絲細節與變化。
「傅延,你把我媽送進牢,我不怪你。」
傅延舔了舔唇,似是想起了什麼,他又神色一凜:「隻是憑什麼?就算是一條狗、一隻貓,你看到它們被人丟棄,你也曾有過一絲的同情吧」
「可我呢……」
「為什麼你就不能看我一眼?」
嗐。
毒唯!
親媽入獄不心疼,隻有偶像忽視他,他才會徹底陷入瘋狂。
不過,傅延這下子終於有了回應,他轉了轉脖子,冷聲道:「什麼時候開始跟蹤他的?」
哎不是。
哥。
你別把炮火推向我啊!
話落,傅森果然徹底癲狂,他單手拎起我的袖口,像捉小雞仔一般,憤怒道:「你喜歡他?那我就讓他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
我:!
別搞!
然而,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且還有些喘不過氣。
該死!這防水膠布這麼結實的嗎?
大概是見我臉上露出痛苦又掙扎的表情,傅延終於嘆了聲氣,正臉直視傅森,溫和道:「你想要什麼?」
「錢?股權?房產?還是把你公開認祖歸宗?」
我不太確定傅延的話是否有刺激傅森的成分,但顯然,他是懂心理學的——把對方最在意的東西放在臺面上,從而心理防線也會跟著暴露。
「傅延,我……我能回傅家?啊哈哈哈。」
傅森笑著笑著眼角卻流出了不少眼淚,緊接著他終於垂眸沉默了幾秒,再睜眼,他啞著聲音說:「可惜……太晚了。」
「你報警了。」
「讓他們進來吧。」
我:?
這麼爽快?
事實上,男人的第六感也驚人地可怕。
我想得沒錯,傅森要當著傅延的面,親自了結我。
「都別過來。」
「既然我的痛苦你看不見,那哥哥,你不妨也嘗試體會一下。」
脖頸上的大手越發用力,我隻覺呼吸更為困難,眼前逐漸漆黑,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
可不知過了多久,實則可能不到三十秒。
砰的一聲。
新鮮空氣重新湧入我的肺腔,與此同時,我被人摟在懷裡,意識徹底消失之前,耳邊傳來不少聲音。
「寶寶,你睜開眼。」
「季柯,寶寶……」
「快,醫生醫生救人……」
10
再睜眼。
入目是幹淨白皙的熟悉的白牆,鼻腔裡也有熟悉的、不難聞的消毒水味。
我全身都使不上勁,隻得茫然地看著趴在床邊的男人。
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時候。
也不知在我睡著時,他陪了多久床。
此時此刻,我的心底好似有什麼被镬住,有些心酸。
正當我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頭,傅延醒了。
他的眼底一片通紅,臉上才顯露出一絲後怕,對視幾秒,傅延啞聲說:「對不起寶寶。連累你了。」
「他是我弟弟,準確來說,是我爸婚內不忠的產物。」
「談不上對他有什麼好的態度,但……」
絮絮叨叨。
頭一次見傅延說這麼多話,但他比我想象中要冷靜很多,大概是真正在豪門世家中長大,內部的爭鬥看多了也變得無情起來。
然而,我聽完隻有一個總結:我好冤枉。
事情是這樣的。
傅延成年那年,親爹把傅森帶回家。
好家伙。
私生子正面對上繼承人,結局無非是兩個。
一是認祖歸宗,皆大歡喜。
二是一拍兩散,你走我留。
可傅延偏不,他收集證據把親爹跟傅森他媽全都送進大牢,至於傅森,當年他為了逃避真相特意燒了傅家主宅,卻在逃跑過程中燒到臉部。
這麼多年,傅延暗中找人但一直找不到,誰曾想這人對自己挺狠的,親自給自己臉上劃一刀。
改頭換面,重新做人。
隻是,他多年冷靜,卻在看到傅延帶我去醫院後,起了歹念。
我總結出一個詞:嫉妒。
或者也可以這樣說,覺得我不配,畢竟傅延這種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在他的眼裡不能有一絲煙火氣。
準確來說,傅森沒受過的溫暖,我也不能擁有。
我:……瑞思拜。
思緒終於捋清,我不由得搖了搖頭,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缺愛的人果然內心都很敏感。
不過……
我抬起頭,啞聲說:「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無期。」
傅延表情淡淡,我看不太出他是什麼意思。
但相處了一段日子,我不是沒注意到他微微垂下的嘴角,或許他也是不願看到這一幕的吧。
沉默片刻。
我咬了咬下唇,意有所指道:「他為什麼認得我?」
如果僅僅是一面之緣,我不可能成為傅森的眼中釘,所以我跟傅延、傅森到底在哪裡見過面。
可惜。
傅延沒有回答我,他摸了摸我的頭,問了句:「頭還疼嗎?」
不明所以,但還是搖了搖頭。
下一瞬,他掀開被子,緊接著翻身睡在我的左側。
我:?
一米小床擠兩個人,合適嗎?
依舊很可惜,沒有人回答我這個問題。
鼻腔是熟悉的好聞的檀木香,傅延大掌摟住我腰,很快沉沉睡去。
我:……
自那日起,我的地位不低於手機,傅延走哪我就在哪。
當然。
我也從實習生轉為了總裁特助。
你聽聽,這合理嗎?
二助親自幫我整理工位的時候,我不是沒注意到他眼裡的羨慕。
嗐。
也就是工資三千變為三萬。
年輕人。
努力奮鬥,你總會有的。
11
不過,特助的工作也挺不好做的。
傅延開會,我在一旁昏昏欲睡。
傅延加班,我在一旁大吃特吃。
傅延在接電話,我在一旁呼呼大睡。
傅延:……
我看著就那麼讓你犯困嗎?
當然,這話也是很多年後他說的。
此時此刻,我被傅延抱在懷裡,他的手指一直掐著我臉:「醒醒。」
我嘟囔:「別吵。」
下一瞬,灼熱湿潤的呼吸慢慢湊近我的耳朵。
「真的那麼困?」
聲音很輕,但語氣不懷好意,有種你敢說是我就敢親的流氓氣息。
我:……
瞬間打一個激靈,我哆嗦著退回一旁的座位,抿嘴道:「我們這是要去哪?」
跟傅延上下班這麼多年,此刻這車的路線根本不是去麥芽集團,而且這是周一,他不去開會他要去哪?
話落,傅延還是沒說話,隻是眼底泄露出一絲的緊張。
我:?
你也有這麼一天。
就這樣,我摩挲著下巴,仔細盯著他,試圖要從他臉上找出一絲撒謊的痕跡。
告白?
求婚?
還是見家長?
12
想著想著,我不由呼吸緊張起來,進展太快了吧,萬一我說 no, 他會不會把我辭退……
殊不知, 我這邊腦子在激烈交鋒, 坐在另一邊的傅延全然把我的表情盡收眼底。
車子很快在博物館門口停下, 我一怔,心念:這是嫌我讀書少?
是的。
我是本科末流畢業的, 所有的學科都是踩線過。
而傅延, 斯坦福精英, 又會十國語言,妥妥的豪門貴子。
思及此,我不由情緒低落下來。
「下車。」
「哦。」
傅延攬著我的肩膀, 大步往收票臺走。
「請問你滿 19 歲了嗎?」
我:?
姐!你這太會說話了吧!
我不好意思當著她的面偷笑, 直至踏進博物館大門,我才踮起腳,偷偷湊近傅延耳邊說:「跟你說一個誰都不知道的秘密,我不是第一次來這裡。」
「那時候我大概十歲左右, 爸媽車禍身亡後我每天都在哭, 大伯嫌我丟人就騙我說這裡有爸媽留下的答案。」
「你猜怎麼著?我真的來了。」
「隻不過這裡要滿 19 歲才能進來, 要麼就是親子票。可是那會我還是一小屁孩, 誰都不願意帶我進來。」
說著說著, 我不由感慨:「但這個世界還是有好人的, 我記不太清了。那時候我真的進去了,是個哥哥。他跟我說,多讀書腦子會聰明。」
「哈哈蠻好笑的。我那時候怎麼就聽不出他在說我蠢——」
傅延打斷我的話,一字一句地說:「嗯。這麼多年你還是這麼蠢。」
首先,我要聲明!
「(我」「嗯。」
我:……
誰懂啊。
我拿到電視劇女主劇本了!
接下來, 我不敢再說一個字, 不是覺得相識太離譜, 而是想通了——傅森為何這麼恨我!
讓我們把時間倒退十二年前。
博物館門口。
我眼睜睜地看著人穿過閘門,成雙結對也好, 一家三口也好,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我不太懂,隻覺為什麼我進不去。
當然,我後邊也有一個跟我年齡差不多大的男孩, 他也是眼巴巴望向我……前方的哥哥。
大概是遇到同樣的境況,我能清楚看出他眼裡的渴望。
隻是最後, 哥哥買了親子票,帶我進去,而不是那個男孩。
或許, 仇恨的種子在那一刻就埋下了。
回過神, 我晃了晃傅延的手,語氣澀意:「傅延,你這麼喜歡我啊。」
「嗯。」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傅延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但還是託著我的臉,緩而重道,「情不知所起。」
隨即,他拍了拍我的頭, 改為十指相扣帶我走出博物館:「以後我會給你慢慢說。」
以後。
慢慢說。
我細細品著這兩個詞,腳步一停,在他訝異的目光下踮腳吻向他:「張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