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男兒化作焦土下的斷頭屍,成為野狗的飽餐,婦人委身於敵,稚兒茫然四顧,無人可依。


第一次,我對戰爭有了最直觀的感觸。


路上,孫將軍同我講了京都的境況。


「亂臣賊子登基,名不副實。


「他們想掌管這天下,就得有個名正言順的由頭。


「退位大典,是必行之路。」


「諸侯對外宣稱入京勤王,宮老將軍堅守城門,他不該那麼快被擒的,可他信了陸以淮是入京救駕,為他開了城門。


「陸以淮入京後不久,就傳出皇上病危的消息。


「末將猜測他們下了毒,退位大典半月後在京中應天門舉行,末將鬥膽猜測,皇上中的毒……隻夠支撐到那日。


「屆時,剩餘諸侯王入宮,百姓圍觀,那是咱們最後的機會。」


我嗯一聲,連夜寫了幾封信命孫將軍送出。


這天下,有逆賊,便有忠臣。


我手中兵力不夠,唯一能做的,便是賭一賭那些未曾叛亂的諸侯王還有忠君之心。


41


大典前夕,我已隨軍駐扎城外。


周德看著我接近九月的肚子,一遍遍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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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衝他笑了笑:「嘆什麼氣啊周公公,您老這麼大年紀了,怎麼一點不穩重。」


「哎喲喂,娘娘,快別說了,老奴是舍不得啊。


「老奴怕……」


我擺擺手,習慣性撫撫肚子。


「您快別說了,還沒去呢,就長他人志氣!」


說著話,孫將軍一身黑衣拿著城中布防圖進來,指著一條路線給我看。


這是明日我進城的路線。


未免打草驚蛇,明日我得獨自進城。


「知道了,將軍回去早些休息吧。」


入夜,城裡刮了東南風。


我坐在帳子外看著皇宮的方向,周德拿了大氅披在我身上,坐在我身邊。


「太醫說,還有十幾日就要生了。


「近來他動得厲害,我想他一定同我一樣活潑。」


周德看著肚子哽咽一聲:


「宮二小姐生的孩子一定是極漂亮的。」


「周公公,其實我一直在等江封宴回來。


「我想問問他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又為什麼和我姐姐在一起,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他,我想聽一個答案。


「可現在,想到明天就能見到他,我又不想問了,我隻盼著他好好活著。」


周德近來總是哭,比女人還愛哭,一邊哭一邊嘟囔:


「我們皇上肯定會好好活著,他好不容易才跟您在一起,他還要跟您過一輩子呢。」


我點點頭:「嗯,周公公,我身子重,明日您陪我去應天門吧。」


「好。」


42


孫將軍選的路線是條捷徑。


不好走,但是路程短。


不過我身子太重,周德年紀又大,我們趕到應天門的時候,已經到了退位的最後關頭。


江封宴虛弱地坐在椅子上,他上不去階梯,有幾個叛軍一直抬著他。


從前,我總覺得江封宴很遙遠,好得很遙遠。


君子如玉,沉穩威嚴,是我這個小廢物永遠配不上的樣子。


可他現在虛弱地坐在椅子上像個木偶一般任他們搓磨,我又瘋狂地心疼。


那不該是江封宴。


「皇上有諭,諸位接旨。


「朕在位三載,殚精竭慮,身子日漸衰退,已無力國事。夫大道之行,天下為公,選賢與能,故唐堯不私於厥子,而名播於無窮。朕羨而慕焉,今其追踵堯典,禪位於……」


「慢著!」


太監的聲音被打斷,所有人看到了費力爬上祭臺的周德。


平日總是哎喲喂哎喲喂沒個正形的周公公,這會難得拿出了大內總管的氣勢,聲音洪亮如鍾:


「這詔書是假的,咱家是皇上貼身內臣,他從未寫過這樣的詔書,這是假的!」


此話一出,未參與謀反的諸侯和百姓開始交頭接耳。


跟著陸以淮謀反的幾位諸侯相互打眼色。


最淡然的是陸以淮。


「周公公,您怎麼知道是假的?


「早於幾個月前,您便告老還鄉,這些時日,陪著皇上的一直是我等,您在質疑我等造假?」


周德冷笑:「我朝祖訓,帝無子嗣才會從旁系選子入宮撫養,旁系無子嗣才會選賢能禪讓,如今,皇上一不傳子,二不選親,直接禪位,這詔書怎會是真?」


陸以淮撫著扳指笑:「不傳子,自然是因為皇上無子,不選親,自然是因為旁系無親,公公還有疑慮?」


「誰說他無子。」


陸以淮猛地抬頭,諸侯百姓皆抬頭。


周德握住我的手,將我拽上高臺。


江封宴也看過來,在看到我肚子時,他眼神閃了閃。


「本宮乃皇上親封昭妃,離宮時,本宮已有身孕。」


諸侯們亂了,開始質問陸以淮:


「怎麼回事啊,陸將軍,娘娘既然已有身孕,哪還有禪位一說。」


「是啊,您給我們寫的信,可不是這麼說的啊。」


……


陸以淮看著我突然笑了,他朝我伸手,聲音寵溺:


「夫人,又頑皮了,昨日為夫實在是忙,才沒來得及哄你,怎麼今日,就鬧到這了。」


「為夫早就同你說過,為夫與昭妃娘娘隻是自幼情誼,並無其他,莫再使小性子,昭妃娘娘聽到會生氣的。」


他抬手指了指江封宴,我才發現,他身側一直站著一個女子。


怪不得尋了個與我八分像的女子。


原來那時,陸以淮就起了反心。


「那女人是假的,她不是昭妃。


「昭妃有孕後,皇上便送其離宮,咱家也未告老還鄉,而是跟在昭妃娘娘身邊!」


陸以淮笑得胸有成竹。


「周公公如何證明她是?」


我看著陸以淮把握十足的臉。


隻覺得眼前這人,認識十幾年,我竟無一日看清。


是啊,怎麼證明呢。


朝中見過我的大臣,都是陸以淮的黨羽。


今日入京的諸侯,從未見過我的容貌。


就算周德把理說上天,這事也沒法證明。


那些大臣見陸以淮淡然,也開始煽風點火:


「陸夫人,夫妻二人,床頭吵架床尾和,有什麼不痛快,你們回去床上好生解釋。


「這才成親多久啊,當初咱們去喝酒的時候,您還一臉嬌羞,這會怎麼就鬧上了。」


「對啊,裝誰不好啊,裝昭妃娘娘,宮家都倒了,您何必上趕著陪葬呢。」


「是啊是啊,這玩意也沒法證明啊,難不成脫了衣服讓兩個男人瞧瞧,這到底是不是自己夫人……哈哈哈!」


……


周德臉氣得發青,我也不惱,拿起侍衛手中的劍。


拉滿弓,對準那女子。


江封宴身邊的侍衛快速交錯地擋在她面前,那女子衝我笑得狡黠。


一臉你奈我何。


真是囂張。


我輕笑一聲,幾息之間,箭破空而去。


箭氣兇猛,帶著勢如破竹之力,快速越過阻擋的侍衛,正中女子眉心。


瞬間寂靜。


「我宮韶兒,從來都無需證明。」


西陵女子大多以賢惠為貴,鮮少有女子習武,這京中唯一例外便是宮家二小姐,自幼習得箭術,百步穿楊。


我看向陸以淮發白的臉:「陸將軍,節哀啊,您新婚的夫人死了。」


人群開始動蕩。


孫將軍帶人無聲無息圍了應天門,之前接到我信的諸侯也瞬間與叛軍拉成割據,枕戈以待。


「陸將軍,本宮有孕的消息,八個月前就送往京中,您卻故意瞞下不報。


「本宮猜測,那退位詔書上寫的是您的名字吧?


「幾年前,陸老將軍叛國,先帝見你年幼,放你一馬。


「如今,你恩將仇報,當眾叛亂。


「看來,你們陸家,是要將這亂臣賊子做到底了。」


「宮韶兒!我爹不是叛軍!」


陸老將軍是陸以淮的軟肋。


他急了,這一聲宮韶兒,算是承認了我的身份,也承認了他的不臣之心。


孫將軍說得對,就算是亂臣賊子,也想給自己博個好名聲,也不會把自己架在謀逆的位置上。


之前還跟在陸以淮身後馬首是瞻的老臣,見他大勢已去,頓時與他分道揚鑣,聲聲徵討。


他們都清楚,從我挺著肚子活著站在這高臺上開始,陸以淮就敗了。


風吹過,陸以淮笑得諷刺,他高高舉手,準備殺出重圍,做最後一搏。


「韶兒,沒想到,最後這一刀,是你捅我的。」


我看著他輕笑。


「以淮,這一刀,我還沒捅呢。」


話落,一位諸侯手中的利劍自後穿透陸以淮的胸口。


「殺了叛賊!替天行道!」


應天門亂了。


孫將軍和諸侯的人匯合同那些叛賊殺在一起。


那一日,應天門,血流成河。


43


「娘娘,您要堅持啊!堅持啊!」


「娘娘,用力啊,含著參片,您使勁啊!」


我抓著被子滿頭大汗,眼睛卻一直看著殿外。


「阿儂……皇上呢……」


「娘娘,皇上隻是暈過去了,太醫們在施針。


「蘇斥候收到您的信,帶了醫聖入京,有醫聖在,皇上一定沒事。」


我用力點頭:「對,一定沒事……」


「啊~」


「哇哇哇哇哇~」


阿儂抱著孩子,激動得放聲大哭。


「是太子,是太子,娘娘,是太子!」


44


再醒來,江封宴就在床邊。


他臉色仍舊很白,但比那日好了很多。


他的手放在我的頭頂,一下一下撫著,溫柔且濃情。


「你……沒事了嗎?」


江封宴俯身親了親我的額頭,眼淚落在我的臉頰,聲音像是穿過千山萬水,終於來到我的耳邊。


「宮韶兒,你來了,我不敢死。」


「我還要陪你走很遠很遠的路,寵著你愛著你,讓你永遠做長不大的小姑娘。」


我衝他笑了笑。


是啊,我來了。


一切都將是一個新的開始。


45


江封宴遣散了後宮。


幾個女人離宮的時候,蔫了吧唧,看到我,委屈得不行。


「宮韶兒,真有你的,你姐跟你比可差遠了。」


蘇姚還是那嘴賤的樣子。


我喝著茶笑了笑。


「我這是救你們,出了宮,你們就可以做自己,再也不用做棋子,你怎麼還不樂意。」


江封宴從遠處抱著孩子走來,勾住我的腰。


「宮韶兒,你是不是闲的,親兒子不看,跑這看熱鬧?」


我爹提著刀從遠處走來,走到近前一把丟了刀。


「老夫的親孫兒呢,快讓老夫瞧瞧。


「老夫活了大半輩子,可算熬成祖父了。」


江封宴利落地將孩子丟給我爹,抱著我卿卿我我。


「您老要是真稀罕,您就抱回去自己養著。


「如今天下大定,這孩子用處也不大了,我也該同宮韶兒過過二人世界了。」


我擰住江封宴的耳朵:「成啊,走,咱們現在就回去過二人世界,你好好跟我解釋解釋,你到底都幹了些什麼事~」


「輕點輕點,人看著呢……走,咱們去床上慢慢說……」


江封宴番外


第一次見到宮韶兒。


她四歲。


小東西掛在牆頭,像個肉包。


「你跳下來,我接住你。」


宮韶兒眨巴著眼,「你是誰,是不是想偷我。」


我無語,我堂堂太子,人品貴重,我偷她個小屁孩幹什麼。


宮韶兒防備心很重,眼睛一轉,扯著嗓子就喊:


「爹,姐姐,人販子進家了。」


……


宮銘兒來得很快,瞧著挺淑女一姑娘,跑得跟身後有狼似的。


「韶兒韶兒,姐姐來了,韶兒別怕。」


宮銘兒將小肉包一把扯懷裡死死抱住,看到是我,立馬紅了臉。


「是殿下啊……」


我深深看了一眼趴在宮銘兒懷裡的小肉包,覺得這玩意很不可愛。


父皇讓我跟著宮將軍習武,那些年,我幾乎日日待在宮府。


宮銘兒還好,知書達理,學東西也快。


宮韶兒就不行了,讀書讀到一半就追雞去了,宮府那幾隻小雞仔見到宮韶兒比看到刀跑得還快。


再大一點,陸以淮也來了,他也來跟著宮將軍學武功。


陸以淮喜歡宮韶兒,因為他倆都不著調,學啥啥不行,搗亂第一名。


基本上每個午後,就是他們倆罰站的時辰,有時候宮將軍氣不過也會抽陸以淮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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