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從少年夫妻到雙鬢發白。


我們不斷在相互戒備,相互試探。


卻不知,從一開始,對橫亙在彼此之間的誤會避而不談,已經注定讓我們漸行漸遠。


「錦妙,從前是我太愚笨,看不清自己,無法給足你想要的安心。」


「隻念你付出許多,心中覺得虧欠,想補償你。」


「卻不知這便是在意,便是心儀。」


「那夜聽你說完,我才驚覺,你想要的不是名利富貴,而是一個將你放在心上的人。」


顧兆昂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冊子上,自嘲地笑了笑。


「我今日告訴你這些,並非在向你邀功。隻是想討一個站在你身旁的資格。」


「若你覺得我不配,我便再去爭。」


天邊可見白月。


屋中一片昏暗。


唯有顧兆昂的眼睛,熠熠如炬。


14


顧兆昂沒有強求我的回答。


那日過後,他便投身處理吉郡王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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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郡王雖為宗室子弟。


可平日之行徑極端惡劣,身上還掛著多條人命官司,早就為官家所厭,眾朝臣所不齒。


大理寺有與定國公府交好的官員。


遂順勢將顧兆昂的行為定義成見義勇為的壯舉,隻需吃一個月的牢飯。


至於朱錦馨,她雖在此案中被粉飾為受害者。


但知曉內情的顧兆昂擔心她牽連我。


便在她外放城郊莊子的路上給她下了藥。


從此手不能提筆,口不能言。


15


顧兆昂嫌棄自己蓬頭垢面,入獄期間硬是不要我去牢裡看他。


一個月後,更不準我迎他出獄。


隻派長隨引我到一處客棧等待。


而後,我在那裡見到了鮮衣華冠的顧兆昂。


還有一對抱著嬰兒的夫婦。


「這是我旁支的表哥表嫂,也是裕兒的父母。」


顧兆昂介紹道。


他見我發著呆,牽過我的手,來到那婦人跟前。


我望著那孩子酣睡的臉龐,眼眶一熱。


真的是裕兒。


我與顧兆昂前世的養子。


因我落水落下病根,兩次小產後,顧兆昂便不再同意我生育。


從七拐八繞的旁支裡抱了一個孩子給我養,堵住了族中悠悠眾口。


裕兒這孩子來我膝下時,已經三歲有餘。


彼時他父母在匪亂中雙亡,他也因意外一耳失聰。


「所以你提前南下,是為了在匪亂之前救出裕兒?」


回程的馬車上,我豁然明白了顧兆昂的用意。


他點了點頭,「上一世的我,自詡能幫你解決所有的難處。」


「但唯一束手無策的,當是你看著裕兒偷抹眼淚的時候。」


「我想,即便這世你不是她的母親,可看他身體康健,平安長大,必然會更加欣慰。」


我又忍不住落淚。


「世子,謝謝你。」


「這一路,你說了幾次謝謝了?」


顧兆昂笑得無奈,伸手遞來一張新帕子。


「你對我,難道就隻有恩情嗎?」


聞言,我掀起眼簾,直直看向他眸中的黯淡。


沒有接過帕子。


而是順勢覆身上前,環住他的脖頸,將頭埋在他胸口。


一如我們曾經每次親昵時的擁抱。


顧兆昂身子一僵。


他不再言語,回摟我的腰身,兩廂沉默。


他知道,這便是我的答案。


16


我與顧兆昂這一世的昏禮,比前世熱鬧太多。


結束繁復的禮制回到洞房,我身心俱疲,卻仍下意識要去給他端茶寬衣。


「顧兆昂蹙眉攔下我的動作,反手將我圈在懷中。」


「我早就想說,這些小事你無需事事上心。」


「你不做,我也不會因此厭棄你。」


我眨了眨眼睛,「那你希望我做什麼?」


顧兆昂思忖片刻,瓮聲瓮氣道:「


「我希望你多對我笑,別總見到我就收起笑容,好生嚴肅。」


「我希望你多對我發脾氣,最好能罵我兩句,也不錯。」


這人面上酡紅,渾身酒氣。


我有些覺得好笑,「你怎麼不希望我多對你哭?」


顧兆昂眸光一動,恢復了些許清明。


他玩味地眯了眯眼,「夫人若是願意,也不是不行。」


……


紅燭帳暖,雲雨初歇。


顧兆昂猛然抄起衣裳,掀開簾帳。


我警惕道:「怎麼了?」


「我得命人先給夫人煎藥。」


「……?」


「若是同前世無二,明日你的身子……」


「夠了!」


我狠狠將他拉回,捂住他的嘴。


「……你倒也不必事事記得這麼清楚!」


番外【前世顧兆昂視角】


1


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在十七歲這年娶妻。


家中對我的決定甚是不滿。


尤其是幾位叔公。


「都在傳那女子是訛婚,你這是要上趕著去做冤大頭?」


「城府之深,怕是迎進門,會敗壞我顧氏門風!」


「京中傳成這樣,哥兒要娶,怕是自個兒的名聲也會受影響。」


……


淨是些頑固迂腐之輩,我逐一頂嘴回去。


然後,被父親請了家法。


臥床那幾日,我總是夢見救那女子上岸的情景。


她口中千謝萬謝。


可看向我的眼中,隻有恐懼,沒有羞怯。


聽下屬來報,她已被禁足罰跪多日。


照這樣下去,大有可能一段白綾交代了。


每每想到這,心總是劃過密密麻麻的疼。


我再受不了,求助了母親。


她素來開明。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可萬不能因一時心軟毀了自己前程,你當真想好了?」


「想好了。」我長舒一口氣,「若她真是騙我,我也認了。」


2


朱錦妙不是個好相與的。


成婚當日我便知曉了。


她太怕我了。


我隻是坐在床緣,她就驚得跳起。


僵著身子,一步一步挪到茶案邊。


我揉了揉眉心,耐心快要見底,「我們既然成親,我就沒想過拿你當擺設。」


她愣愣地點頭,給我又斟了杯酒。


「世子還需要什麼,盡管吩咐。」


「……」


她這是壓根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3


成婚之初。


我一點動靜,都會把朱錦妙嚇得不輕。


若是待在同一間屋子裡,她會莫名過來道:


「可是茶水太涼了?我幫世子更換吧。」


第一次見她這副謙恭過度的模樣時,我蹙眉疑問:


「為何這麼說?」


她怯怯地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茶盞,沒再說話。


我才意識到,是剛剛放杯子的聲音大了些。


頓覺好笑,可也不知如何同她解釋。


生怕說錯了詞,用錯了語氣,她又會胡思亂想,躲在屏後偷偷抹淚。


我看過她偷偷哭過幾次。


都是和我說完話之後。


老天知道,我有多想不通。


問過侯府老夫人才知,她許是還跟我不熟,也想家了。


這好辦。


我自請了去南下剿匪,臨走時還特意叮囑她:


「若是想家,就回去。」


想不到她臉色白了白,低眉順眼說了句「不敢」。


服了。


4


我後來便曉得,和朱錦妙說話時。


語調得放緩些,聲音更是要柔軟些。


她才不會像隻兔子般,一驚一乍的。


可我偶爾也有疏忽的時候。


有次同她經過戲樓,我看她眼睛不時往裡頭瞟,便知道她感興趣。


我這時已經多少能揣摩她的心思,便脫口道:


「你想看?」


一問出口, 方覺不對。


我應該說的是:


「夫人若是想看, 不如一道進去瞧瞧?」


再看朱錦妙的反應, 果然說錯話了。


她搖得頭上的珠釵直響, 「多謝夫君關心, 您誤會了。」


我閉了閉眼,「是我想看, 我們進去吧。」


從那時起, 她總是幫我留意那戲班子的動向。


「夫君最喜歡的戲班子又開演了,這次仍是包下那朝南的雅間嗎?」


我努力噙著笑, 擺擺手,「包吧, 包吧。」


5


朱錦妙做國公夫人後, 變得有點好玩。


她為了在人前樹立威信, 不再那麼怕我了。


甚至有時, 也敢同我嗆兩句。


晨間女使誤折了她新養的兩朵海棠。


她以為是我, 氣衝衝跑來質問。


「夫君不小心摘我的花不是頭一次了,若真想要,下回必須先同我說好!」


那是我第一次見她用這般語氣說話, 很是新奇。


剛想和她說兩句, 一旁的女使便認了錯。


於是, 炸毛的朱錦妙馬上又成了小心翼翼的朱錦妙。


她追著我道歉, 說以後都請我看戲。


我心中很不是滋味, 不怎麼願意搭理她。


可硬要說她有什麼錯處, 我又挑不出。


真真快把自己憋死。


為什麼。


為什麼朱錦妙要對我如此客氣?


6


直到那一日,我才恍然發覺。


或許我與朱錦妙,隻能維持這樣禮貌的關系。


那回她從望川樓回來,把自己關在屋中傷心許久。


女使說是有人提及當年她落水訛婚的事。


我領人去教訓警告了那些人。


卻沒有去找朱錦妙。


不知為何,我想讓她自己開口。


告訴我,她很委屈,很傷心。


可是翌日,朱錦妙又神色如常地出現在我面前。


從那時起, 我便想通了。


或許在她心中,我永遠不可能成為她的倚仗。


那卓立於船上的翩翩少年,正是豐神秀穎的定國公世子,我曾經的夫君,顧兆昂。


「-也」而她抵觸那份傷痛。


7


慢慢地,我和朱錦妙都老了。


她日夜為國公府操勞, 比我老得更快些。


我盡力給她所有好的東西。


依然不能阻止她身上行走的歲月。


朱錦妙要離開的那日, 我和裕兒守在她身邊。


我拉著她的手,道:


「錦妙,你辛苦了。」


「國公府有你,乃是萬幸。」


其實我想說的, 並不止這些。


我本想告訴她,近來我常夢見我們剛成婚的時候。


她還沒像現在這般厲害, 還會在國公府裡迷路。


我還想告訴她, 要是她多活一年就好了。


明年她八十整壽,我預備進宮去請太後過來主持,盛大地辦一場宴席。


還有……


算了。


這些說了, 也沒什麼用。


有些話,一旦過了某個時機,便再也沒能說出口了。


我對朱錦妙,向來如此。


我靜靜坐在床邊陪著朱錦妙。


猶豫了很久很久, 又補充這麼一句:


「能遇見你,也是我之幸。」


隻是抬眼一看榻上的人。


她已經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有沒有聽完我說的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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