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川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我。
他嘴裡說著對我好,要我原諒他。
可是卻全方位限制我的自由。
他說,他怕我離開。
養傷的這幾個月,季淮川不讓我出門,無論我想吃什麼,想看什麼,他都讓人上門來做飯或者是表演。
我去的每一個地方,他都作陪,沒有他的允許,我不可以踏出別墅半步。
我看著季淮川,冷笑:「你這算是道歉嗎?還是變相囚禁?」
季淮川苦澀:「兮兮,這不算囚禁,等你腿好了,我就帶你出去,電話在你手裡,你可以隨時選擇報警。
「即便是你想要離開,也要等你養好身體,不然我不放心。」
我聽見離開兩個字,如釋重負。
我還可以離開這個讓我窒息壓抑的房子。
我和季淮川的關系有所緩和,我也開始偶爾吃他做的飯,他看著我吃飯的樣子,激動得手足無措,像是天大的恩賜。
我隻覺得可笑,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等到拆了石膏那天早上,我這幾個月來,第一次笑著看向了季淮川,提出了要買東西的要求。
我說:「當時你要給梁柔買二百個愛馬仕,我也想要,你去買給我,少一個都不行。」
聽見我這樣說,這是我這麼多天來,第一次向他提要求,季淮川受寵若驚,當即答應:「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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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要求下,他開車帶著我去愛馬仕店裡提貨,等到了店鋪之後,我支開了季淮川,讓他去一旁的店鋪給我買杯咖啡。
我笑著道:「好久沒有喝冰的了,去給我買一杯冰美式吧。」
季淮川趕緊點頭答應,在他剛進咖啡店的那一刻,我就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機場。
就此天南海北,再也不見季淮川。
番外
我出國了。
最終還是放棄了研究生入學,終結了我的舞蹈夢。
用參加節目比賽積累下來的錢在克羅地亞開了一家花店,每天打理著鮮花。
日子過得平靜又美好。
沒有季淮川的世界,我過得比從前任何一天都要舒服。
直到有一天,對門搬來了一個新的鄰居。
那個鄰居很神秘,有點社恐。
他來的第一天,給我帶了禮物,在我門口擺放了一盒永生花。
我剛開始有些戒備,後來發現,其他鄰居門口也都有,我這才放心收下。
作為回禮,我在他門口放了一盒自己做的餅幹。
等到我下班回家的時候,我發現那盒餅幹沒有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都相安無事。
偶爾對門鄰居做了中餐,會在我門口放一份餐盒。
作為回禮,我會擺放幾塊自制的甜品小蛋糕,或者是花店的鮮花。
久而久之,我和對門的鄰居關系也密切起來。
他白天幾乎都不出門,偶爾出門也是裹得嚴嚴實實的,氣宇軒昂,長身鶴立,就是走路有些跛腳,似乎是剛出車禍沒有恢復好,需要拄著拐杖。
我有次碰面想要上前扶他,觸碰到他胳膊的那一刻,他慌忙逃離,連連擺手。
真可憐,還是瘸腿啞巴。
我有時候做飯做得多了,會多給對門鄰居一些。
對門鄰居給我的小禮品也越來越多。
他走的時候,會帶走我放在門口分類好的垃圾。
日子一連過去了一個月,直到有一天我晚上回來晚了,在路邊碰見了幾個打劫的流浪漢。
我有些慌亂,但是好在我平時都會多準備一些現金以防萬一。
看見他們之後,我連忙將包埋在地上,舉手示意,表示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那些蒙面的流浪漢拿著匕首,用帶著口音的英文要求我將腕表也摘下來。
我有點猶豫,我試圖解釋:「這個腕表不值錢的,是我媽媽給我的……」
可是對方依舊強硬要求我摘下來給他。
我無奈,猶豫之間,對門鄰居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衝了出來,拿著拐杖和流浪漢打了起來。
與此同時,我立刻報警。
聽見我報警的聲音之後,那些流浪漢包也沒有顧得上拿,迅速逃離。
對門鄰居腿傷還沒有好,此刻又被那群流浪漢用刀劃傷了,血浸透了半條胳膊。
看樣子格外猙獰可怕。
我連忙走到他旁邊,查看他的傷口,我用英文道:「我帶你去醫院。」
我怕他聽不到,還用手勢比畫了兩下,雖然不標準,可是能表達出來我的焦灼。
對門鄰居慌亂抽開了手,他搖了搖頭,他別過臉,試圖將方才打鬥之間被那群流浪漢抓掉的口罩戴上。
他瘋狂地逃避我。
「怎麼能不去醫院呢?」我焦灼上前,就在這個時候,對門鄰居帽檐遮擋著的那雙熟悉的眼睛露了出來。
這雙眼睛我再熟悉不過,怕過、愛過、恨過。
我聲音顫抖,一把抓住他:「季淮川?」
季淮川戴著口罩的手停在了半空,他轉過頭來看著我。
我有些啞然,那些無名之火蹿上心頭之後,卻因為他救了我而發作不出來。
警察過來之後,我們做了筆錄,然後我帶著季淮川去醫院包扎。
自始至終,季淮川都沒敢跟我說話。
他的腿因為剛才的打鬥,傷變得更嚴重,醫生說:「你丈夫的腿前一段出車禍沒有養好,傷口又裂了,需要靜養。」
我正想要解釋,可是一想,我和季淮川的確還沒有離婚。
分居也不到兩年。
法律上還是夫妻。
我點了點頭。
我叫了車,買了一輛輪椅,帶著季淮川回去。
我送他進門之後,就打算轉身離開。
季淮川終於開口了,他聲音有些苦澀:「兮兮……」
我轉過頭看向他:「你的腿是怎麼受傷的?」
季淮川猶豫片刻:「我從咖啡店出來追你,被車撞了。」
我幹脆利落道:「活該。」
季淮川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垂著頭不說話。
我沒理會他:「季總,既然那麼有錢,你就請個保姆護工,或者回國去吧,不要在這兒自討苦吃了。」
季淮川道:「我不走。」
我道:「那我走。
「我換一個地方,總有一個地方是你找不到的。」
季淮川近乎絕望,他掙扎著從輪椅上站起來,試圖朝著我走過來。
他猛然摔倒在地上,曾經的天之驕子此刻是如此脆弱不堪。
我知道,他在賭我的心軟。
我走上前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當初我流產,斷腿的時候,你在哪兒呢?
「手術單都是李聲籤的。
「你想要我原諒你,很簡單,你也懷孕,然後流產,你對我做的,讓我對你做一遍,這樣我們扯平了,我們還可以重新開始。
「季淮川,我很感謝你在我貧困潦倒的時候出手相助,但是同樣我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從今日起,我們兩不相欠,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了。」
說完之後,我將季淮川扶起來,讓他坐在輪椅上。
「我會給你請個護工,等到你腿好了之後,就離開吧,不要做這些無用功了。」
季淮川仍舊不死心,他沒有用我請的護工,他自己請了護工,每天都讓護工推著輪椅到我的花店門口。
他每日都包下我花店夜晚打烊前賣不掉的鮮花。
我告訴他:「不用這麼感動自己。」
季淮川卻解釋:「我這些花買下來重新包裝,送給福利院和養老院,讓他們花藝課上用。」
我啞然,他願意做慈善,那就去做。
大概是一個月後,我終於於心不忍,在一次大雨他們還在外面等的時候,我讓護工推著季淮川進來了。
我對季淮川說:「我心疼護工, 不是心疼你。」
季淮川即便是腿腳不方便,也會幫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有時候是插花, 有時候是修剪花枝。
我看著他的樣子,實在是想象不出來這是曾經對我頤指氣使, 高高在上的季淮川。
有時候也會感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季淮川在我這兒待了足足三個月。
他回國之前,將一份協議書遞給我:「兮兮, 這份協議書是我擬定好的,如果我們和好之後, 我再有任何欺負你的行為,一半財產都歸你。」
我冷笑:「這個欺負怎麼界定呢?」
季淮川道:「起訴離婚的當日。」
季淮川又道:「這份是離婚協議, 如果是你想要離婚,我籤過字了, 十個億的股份給你。
「還有,我找了國內最好的專家團隊,隻要你跟我回去, 他們有九成把握治療好你的腿,能夠讓你以後繼續跳舞。」
我看著合約上白紙黑字的財產分割,心裡驟然有些觸動。
我喜歡季淮川,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也從各種方面了解了季家和梁家的恩怨。
季淮川確實可憐, 也確實可恨。
但是據說梁家那一段時間都在嚴密監控季家的一舉一動,季淮川的母親就曾經被神秘人綁架,所以季淮川不想要讓人再傷害到我。
隻能做出來不喜歡我的樣子, 蒙騙梁家, 足足三年。
收集齊了證據之後,這才全盤清算。
我看著眼前憔悴了不少的季淮川, 微微嘆了一口氣。
季淮川收拾完行李之後, 他看向我:「三天之後我就回來,等我。
「我不會放棄的。」
在他要上車之前, 我叫住了他:「季淮川。」
季淮川轉頭看向我,似乎在等我最後的審判,他有些緊張, 死死攥緊了手。
我衝著他伸出了手,粲然一笑:
「你把我給落下了。」
季淮川驀然瞪大了眼睛,又驚又喜,他衝上前來,一把將我攬入懷中。
我在他耳畔低聲道:「我可不是為了你, 我是為了一半的財產和我的腿啊。」
季淮川的眼淚浸透了我肩膀上的布料, 他哽咽道:「我、我知道。」
我又道:「不離婚, 十個億的股份還給嗎?」
季淮川完事之後,我小心翼翼提出來讓季淮川陪我去醫院做婦科檢查。
「全跟」我又重復了一遍。
季淮川生怕我反悔:「給,給二十個億。」
我道:「馬上擬定合同, 白紙黑字, 不能抵賴。」
季淮川回答得幹脆利落:「好。」
我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一輩子很長,打工很累,異國他鄉也過得艱難。
我想, 人生總要失去些什麼,也要得到什麼。
跟他和好也沒什麼不好,最起碼能得到許多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