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皇帝送給白月光的禮物,是刨了我爹的墳。


她說不過是衣冠冢,不如用來種花,皇帝便放馬踏平了墳包。


這次我沒再求情,而是摘下了鳳冠,戴在白月光的頭上。


我自請離宮時,皇帝神色厭惡:


「出宮即為廢後,到時再後悔求饒也沒用!」


他篤定我會回來求他。


可後來,白月光的封後大典一拖再拖,皇帝卻親自找到了我。


他手裡拿著那頂我不要的鳳冠:


「你服個軟,我們還是恩愛的帝後!」


鄰國皇宮裡,我的皇夫伏在我腿上嗤笑出聲:


「帝後?就你這種姿色的二婚醜男,最多做個嫔!」


1


做皇後的第七年,我第三次跪在了御書房前。


而御書房內,嬌羞的聲音傳來: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阿年,這首詩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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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兩句話,我的指甲瞬間扎入掌紋。


貴妃這是在說給我聽。


因為此刻我跪在這裡,不是為別的,正是為了梨花。


——皇上剛剛應允,把城郊建業寺內的一塊空地踏平,種滿梨花。


我聽到這個消息時,如墜冰窟——


那裡,是我父親的墳墓。


而如今貴妃一句話,聖旨便直接下達。


我趕到御書房時,聽到的便是貴妃的撒嬌:


「建業寺是皇寺,多年以來隻有這一個孤零零的衣冠冢,多嚇人!」


「阿年,如果把那裡種滿梨花,皇後娘娘會不會不同意……」


阿年,裴書年。


當朝皇帝,我的夫君。


而裴書年的聲音很快傳來:「阿月,不用擔心,你要的朕都會為你做到。」


……阿月,姚月。


裴書年的貴妃,亦是他的心上月。


做皇後的七年裡,我清楚地知道,姚月想要的,一定都會得到。


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裴書年收回種植梨花的成命。


……我隻不過,想護住我父親的衣冠冢而已。


種滿梨花便種滿梨花,我認了。


可為何非要刨出我父親的衣冠冢?!


我就這樣跪了兩個時辰。


是姚月率先衣衫不整地踏出門檻半步:「皇後娘娘想必累了,可要一起用膳?」


我一動未動,隻是昂起了頭:「我要見皇上。」


她眼珠子輕蔑地轉了轉,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一陣咳嗽。


一直沒有露面的裴書年便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阿月怎麼咳嗽了!可是哪裡不舒服?朕這就叫太醫……你還沒走?」


後半句話是對我說的,語氣驟然變冷。


我抬頭看著他們。


裴書年還在說著:「朕已念在你入宮七年,隻是放馬踏平土坡,並未真的刨出墳包,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我應該滿足嗎?


陰雨連綿,我卻突然覺得刺眼。


我笑了笑:「除夕夜你才剛剛承諾我,春日會和我一起去上墳,你覺得我應該滿足嗎?」


我話音剛落,姚月在裴書年的懷裡抖了抖。


裴書年當場就摔了手裡的手串:「放肆!」


「朕已下旨,你這個皇後卻非要朕收回成命,駁了天子的面子嗎?」


「你如何當得母儀天下的賢妻?」


寬大的衣袖下,我的雙手已然開始顫抖。


我沒有再說下去。


我沒有告訴他,有些事,儀式感必不可缺。


比如,帶著自己的夫君去父親的墳前敬一杯酒。


告訴他們,自己有孕了。


2


我和裴書年是少年夫妻。


那時我們一見鍾情,僅有彼此。


……我曾這樣以為。


因為,這是他曾在我父親的衣冠冢前,起誓的內容。


那時陽光明媚,我和他都正年少。


他牽著我一起跪下,對著墓碑的眉眼滿是真摯:「書年以此生為誓,不負愛妻長安!」


愛妻。


他……愛了他的妻多久呢?


大概,不過兩年吧。


登基的第二年,他的白月光回來了。


原來曾經的柔情蜜意,城南騎駿馬城北放煙花,在他心裡,都不過是將就。


姚月回來的時候,他還在榻上柔聲細語地哄我:


「我不過是報恩,就當養著一個玩意兒罷了!」


可一年裡,從嫔,到妃,再到寵冠後宮的貴妃。


姚月的晉升,不過用了三百多個日夜。


……


這幾年裡,我一共跪了三次。


第一次是姚月來我的宮裡嘲諷我人老珠黃時。


其實我也不過大她四歲。


我的掌事宮女沉魚聽到她挑釁中宮,當即按律掌了她的嘴。


可不過一個時辰,踏進鳳儀宮的,竟是一隊御前侍衛!


他們拿著裴書年的令牌,把沉魚送進了慎刑司!


那天是個豔陽天。


我第一次丟掉所有的尊嚴,當眾跪在他面前。


裴書年嚇壞了,親自來扶我。


可我執拗地不肯起來。


除非,下令釋放沉魚。


可那一刻,他突然冷了臉。


他說:「一個賤婢,卻敢毆打貴妃,當罰!」


「長安,你是朕的妻,你要理解。」


那是我第一次與他爆發爭吵。


從前,他隻說,我是他的愛妻。


如今,卻是一句要我理解。


我最終拿著鳳印,強硬地要回了沉魚。


要回了……已經被凌遲九百九十九刀的沉魚。


生與死,隻剩下心頭一刀的距離。


我抱著隻剩骨架的沉魚的時候,姚月親自來到了慎刑司。


她蹲在地上,笑聲如銀鈴:


「謝長安。現在你明白了嗎?」


「即便你是皇後,你也得讓著我啊。哈哈哈哈……」


我抱著沉魚,在慎刑司一動不動,一夜未眠。


第二次,是鳳儀宮花園裡的樹。


姚月愛梨花,不是臨時起意。


她是真的喜歡梨花。


滿園的參天古木,她唯獨看上了角落的一片梨花林。


那是我進宮時,娘家的陪嫁。


都還是幾年的小樹,結出來的果子酸澀難吃。


可姚月卻非說愛吃這種梨子。


即便我許諾結出果子全部送進未央宮,可裴書年還是強硬地下了命令,要求把樹全部移栽。


這次我明白了抵抗的無用。


在月黑風高的夜裡,我安排人拔出了其中兩棵最平平無奇的梨樹,連夜栽回了娘家。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或許是留個念想。


或許……隻是自欺欺人地,留給自己一份尊嚴。


而半個月後,我的生辰。


姚月送了我一份禮物。


一對……根雕。


娘家那兩棵梨樹,做的根雕!


姚月笑著問我:「皇後娘娘喜歡嗎?」


我忘了那一刻,我的血液是怎樣幾乎凝結的。


我隻記得姚月在我耳邊說:


「謝長安,你鬥不過我的。」


「我姚月想要的東西,若得不到,便毀了。」


「這次隻是娘家的樹。下次呢?」


我於是又去了御書房。


而裴書年在奏折前揉著眉心:


「皇後,你能不能少一點任性,多一點大度?」


……我和他之間,終究是變了。


到底,是他漸漸地厭倦了我,還是漸漸地厭倦了掩飾他愛的是別人的事實?


我不想弄清楚這個問題了。


我隻做了我能做的。


我的娘家人,盡數遷往邊關。


所以再後來,當她看上我親手養大的小狐狸,笑著告訴我她缺一個狐狸毛手抄時,我流著淚摸了摸小狐狸的頭,給了它最小的痛苦——


我親手,擰斷了它的脖子。


而姚月卻笑了笑:「死了,也可以扒皮的。」


我想,我怕是終究,要瘋魔在這裡了。


3


而此刻,面對著第三次下跪的我。


裴書年卻問:「你如何當得母儀天下?」


……我真的累了。


在他們面前,下跪是沒有用的。


我好像,突然就有些記不清事了。


就像他一樣,忘了曾經的愛和誓言。


他問我,如何當得母儀天下的妻。


那……便不當了吧。


咫尺的距離,我遙遙望著他。


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卻知道我此時的眼神,一定很特別。


所以裴書年,才會那樣突然白了臉色。


我放棄了下跪。


我慢慢站起來,笑了。


「你說得對。我當不得這個皇後。」


「有人等著當呢,不是嗎?」


姚月也跟著煞白了臉色。


我轉身離開。


身後,裴書年喊我:「索性一起用完膳再回去……」


不斷有宮人和我錯肩而過,端著一盤盤奢靡的菜餚。


而我沒有回頭,甚至沒有頓住腳步。


遠遠地,我聽到瓷盤碎裂的聲音。


4


我獨自走回了鳳儀宮。


幾個貼身婢女連忙出門迎我。


我讓掌事公公翻出了鳳儀宮所有奴僕的身契,然後緊急召集了所有人:


「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自由身的良民了。」


「每個人能分到大約一千多兩銀子,你們現在就分別從不同的側門自行離開吧。」


所有人都沉默,接著有啜泣的聲音響起。


大家都明白,如果不是這樣,有朝一日姚月上位後,我宮裡所有的人都會以最痛苦的方式被折磨致死。


我的貼身婢女採珠已經泣不成聲:「娘娘,奴婢一輩子不嫁人,隻想跟著你……」


大家齊刷刷地跪下。


我一個一個扶起:「來日方長,天高海闊,也許總有一日可以相見的。」


我手持鳳印,閉上眼,「我命令你們,即刻離宮,兩個時辰內舉家離開京城,不得有誤!」


我一個人在空空蕩蕩的鳳儀宮坐了兩個時辰。


我自己動手,挽了一個斜斜的發髻,插上一枚陪嫁時打造的偏鳳簪子,換了一身便於行動的黑袍。


然後,我把皇後鳳印裝在了鳳冠裡,拎著就走出了鳳儀宮。


5


一路上,宮人看到我的表情都帶著驚恐。


我就這麼走到了御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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