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我都覺得,這些是我從沈輕語那兒偷來的。
但陸昀,偏偏又主動提起了這件事。
「許小姐聽過這個故事嗎?」
陸昀靠過來,又重復了一遍。
車停下來的一瞬間,我奪門而出。
11
程叢叼著一個蘋果,看著我收拾行李。
「這就要跑啊?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
我時常懷疑程叢根本沒有十八歲,但我沒有證據。
「怎麼,我跑了,匯誠國際的項目你就拿不到了嗎?」
程叢拉了個凳子坐下:「程家想要什麼沒有,我就是想惡心他。」
「那恭喜你,應該是惡心到了。」
算起來,程陸兩家的恩怨,應該是從爺爺輩就開始了。
當時程家還沒有洗白,稀裡糊塗地端了陸家的生意。
所以程家剛做生意的時候,隻能說是異常艱難。
到了程叢這輩,才好不容易站好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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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兩家的事,我不想再摻和了。
「李美郡到處在找你。」
我抬起頭,程叢繼續說:「你今天一露面,李美郡那邊就得到消息了。」
這話我信,李美郡控制欲極強,沈輕語受到的監視不會比我少。
這麼多年,我唯一一次脫離李美郡的掌控,那可能就是綁架陸昀那次了。
「名義上,你算我的人,所以她不敢輕舉妄動,離開之後呢?」
李美郡為了保護「沈家千金」這個身份,連偷梁換柱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除掉我以絕後患,也沒什麼不可能的。
當初跑出來找程叢,也是打的這個主意。
程叢轉了轉袖扣:「算了,你想走就走吧,反正你前腳走,兩人後腳就結婚,你不是暴屍荒野,就是永遠躲躲藏藏,嘖嘖嘖。」
我蜷了蜷手指,這些事我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現在隻是見了陸昀一面就被衝昏了頭腦,如果就這樣走了……
我拽了拽程叢的褲腳。
「救救?」
程叢果然正經不過三秒,滿腦子都是他的生意。
「天鵝灣的項目?」
我扶額:「成交。」
12
程叢的計劃,就是讓我參加沈輕語的生日宴。
我抱著行李箱準備跑路:「你這是拔苗助長,一下子舞到所有人面前,你瘋了?」
程叢堵住門:「要賭就賭大的,如果不鬧得盡人皆知,李美郡早晚會找機會除掉你的。」
我坐到化妝鏡前:「話又說回來……」
程叢幫我挑了三身禮服,不知道尺寸什麼時候量的,每一件都異常合身。
我挑了件粉色的,李美郡以前從來不準我穿。
她說粉色太俗氣。
所以我穿著粉色出現在沈家大門的時候,一瞬間,她幾乎都沒站穩。
見我和程叢站在一起,有人上來打趣:「終於帶女伴來了,但我看著,怎麼有點眼熟。」
陸昀從身後走過來:「是嗎?我看著不像。」
眾人笑著打哈哈:「果然,我們這外人就是眼神不好使,這正派未婚夫一眼就看出來了。」
陸昀歪過頭來看我:「我覺得也是。」
我懷疑程叢又偷偷把我賣了,但我沒有證據。
所以我偷偷松了手,跑去人多的地方撒名片。
年年咨詢,我新開的公司。
程叢四處倒賣我的情報,前段時間良心發現,給我投資了一筆錢。
其實我早就準備自己開個公司,這些年在沈家這個爛攤子裡打轉,我早就快煩死了。
沈峻霖當年出軌後,就把位置讓了出來。
李美郡行事偏激,生意隻能說一年不如一年。
我正拉著一個很有實力的禿頭大哥聊天的時候,沈輕語一身青色禮服,從二樓緩緩走了下來。
沈家的生日宴,規格自然是最高的。
李美郡在身後鼓掌,隻是在看到我的一瞬間,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
我按照程叢說的,隻朝人多的地方鑽。
李美郡抓不到我落單的時候,隻能端著一杯紅酒,擠進人群裡。
「我看這位小姐,跟我們輕語,倒是有點像。」
隻是有點像嗎?
我從整形醫院出來的時候,一直調到 98%,她才肯放我出來。
周圍有人插嘴:「你也認錯了,人家許總是做生意的。」
「程氏上個月拿下的商場開發項目,就是許總做的。」
「诶,許總,你覺得現在投資房地產怎麼樣?」
「……」
李美郡死活插不上嘴,看著一群人七嘴八舌,簡直都要氣瘋了。
她以前總說,一定要做人群中最亮眼的那個。
她不允許地球不圍著她轉,也同樣用這套理論來教育我。
她要求我所有的功課都要拿第一名。
別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必須做到。
事情隻要稍微偏離她的預期,她就要發瘋。
李美郡的呼吸越來越快。
我在她發作之前遞上了一張名片:「李總,有生意可一定記得關照我。」
13
李美郡吃了個啞巴虧,跑去找程叢理論,被程叢追著罵。
早知道,我應該早點去抱程叢的大腿。
我嘴角噙著笑,剛要收回目光的時候,和陸昀撞了個正著。
我名片都撒完了,現在隻能兩手空空,和他面對面。
陸昀是家裡的獨子。
和沈家氛圍不同的是,陸家這些年起起伏伏,但家庭關系一直都很穩定。
同歡喜共患難。
導致養出來的陸昀,總是對人性的惡缺乏警惕。
我甚至懷疑,他這輩子遇到最壞的人,可能就是程叢了。
陸昀接過我手中的酒:「沒有名片了,但我記得,你是許小姐。
「這次不會再叫錯了,可以不要生氣了嗎?」
我懷疑程叢又賣給了他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陸昀把聲音放得很輕,但沈輕語還是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她今天是宴會的主角,所到之處,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原本還有臉盲的人,看不出我們有什麼像的地方。
現在兩個人站在一起,就算再遲鈍的人也看出來了。
沈輕語笑得甜美,差使陸昀幫他拿甜點。
轉頭就變了一副表情。
「這位小姐就沒有自己的臉嗎?」
我也沒客氣:「以前有。」
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別人不清楚,她這個真正的沈輕語難道還不清楚嗎?
「在宴會上甩臉子,被人拍到,李美郡三天不會給你飯吃的。」
沈輕語從國外回來的時候,就一副氣勢洶洶,勢必要奪回自己一切的架勢。
過了幾天,她也終於反應過來了。
隻要有李美郡在的地方,根本就沒有安生日子可以過。
不管真的假的,她隻要最好,最完美的。
沈輕語面容扭曲,手上的高腳杯幾乎都要被折斷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沈輕語,她的那點『認同』,隻有我們在乎,你早晚會發現,其實那些根本就不重要。」
沈輕語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她現在的狀態我再熟悉不過了。
時時刻刻繃緊每一根神經,處處做到完美。
「你也是在鬼門關走過一次的人了,你應該比我看得更開,好好想想吧,究竟值不值得?」
趁她愣神的時候,我從地上撿起一張名片:「有生意記得關照我啊。」
沈輕語剛剛緩和幾分的臉又擰了起來。
14
宴會過半,我幾乎在每個人面前刷了一遍臉。
躲在角落裡喝酒的時候,陸昀又找了過來。
我喝了點酒,膽子也大了起來。
「怎麼,還要檢查我?
「來來來,讓你看。」
陸昀這次反而一動不動,隻是盯著我。
許久從手機裡翻出一張照片,我定睛一看,這不是那張「綁架照」嗎?
程叢你個老狐狸又出賣我!
「那天綁架我的人,是你對不對?」
我真服了。
我倒吸一口氣,直接把手機扔到桌上:「你隨便查,這張照片絕對不是我拍的,誰拍的你問誰去啊?」
「照片是程叢發我的。」
我攤了攤手:「你看吧,他果然喜歡你。」
陸昀一把將我連人帶椅子拉了過去:「許年年,你是不是要我把綁匪對我做的事,一比一復刻在你身上,你才會承認?」
回想起那天,我連吃帶拿,又摸又嘬的。
我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是,那個,你被綁架了?」
陸昀不搭理我的插科打诨,繼續說道。
「你們的香水味很像,說話習慣很像,甚至我都懷疑,我是不是變心了,明明前一天我還舍不得跟你分開,再見面的時候卻隻想著逃。
「直到那天,我又見到了你。
「我覺得所有的感覺都回來,一切都對了。
「許年年,看著我的眼睛。」
陸昀的壓迫感撲面而來,我抬起頭,恍惚間看到了第一次見面時的陸昀。
「你是不是總覺得,我愛的人,應該是真正的沈輕語?
「你佔了她的位置,所以要連同我,一起還回去。」
我被戳中了心思,眨了眨眼。
「但如果,我愛上你的每個瞬間,都因為你是許年年,那你要把我還給誰?」
泳池邊的風吹來,我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但陸昀並沒有停下來,他抬起手,引誘我。
「要牽手嗎?許年年。」
這次,我又握住了他的手。
番外:
1
陸昀退婚的事,鬧得沸沸揚揚。
有人說他搶了程家小叔叔的女朋友。
也有人說,他這明明是看上了程叢。
我把同人文發給陸昀的時候,他一個電話就打過來了。
「許年年,你再給我發這麼惡心的東西試試?」
我在床上翻了個身:「胡說,這明明是仙品。」
退婚後, 第一個找我的人,是沈輕語。
她約我在咖啡廳見面, 從頭到腳,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我探過頭去:「你改當明星了?」
沈輕語摘下口罩, 一條長長的疤從颧骨一直蔓延到嘴角。
觸目驚心。
我皺著眉問她:「她打你了?」
李美郡最擅長心理攻擊,最生氣的時候, 也不過把我關在地下室。
沈輕語搖了搖頭:「我自己劃的。
「回國的時候, 我原本以為我會很開心, 我終於不用再日復一日地吃藥,回來就可以享受你們為我準備的一切,地位, 錢財,甚至未婚夫都是現成的, 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消失。
「但後來我發現,不管我做成什麼樣子, 她永遠不滿意。
「你知道我為什麼記得你彈琴很好嗎?
「你去程家之前,她也讓我練琴,我手術傷口都沒有愈合,爬起來練了整整一天, 我滿心歡喜地把視頻發過去,她就發來了兩個字, 一般。
「後來她把你在程家宴會上的視頻發給我的時候, 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
我在心裡苦笑了一聲, 原來李美郡不僅打壓我, 就連自己的親生女兒, 也是真的沒放過。
沈輕語抹了一把淚:「你知道我生日那天, 收到最好的禮物是什麼嗎?
「是你跟我說的那句話,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希望她能認同我, 真心希望我是最好的女兒, 但你的話點醒了我,她的那點認同,真的一文不值。」
沈輕語重新戴上口罩,從包裡掏出我原來的手機。
「裡邊有不少陸昀的照片, 現在, 物歸原主。」
2
結婚的時候,陸昀死活不讓我請程叢。
「他一個買賣情報的二道販子, 為什麼要請他?」
我堅持不僅要請他,還要讓他做主桌。
「他至少是我的投資人。」
陸昀掏出了一張黑卡。
我補刀:「還是我的合伙人。」
我一個沒坐穩,差點倒栽在他的胸肌上。
「今看」洗貼身衣物的時候, 還要冷著臉, 把我的挑出來, 放在最後洗。
程叢聽說後,在電話裡都不忘踩他一腳:「果然是小孩子,一點都不穩重。」
氣得陸昀從衛生間裡殺出來:「姓程的, 你說誰不穩重?」
最終, 程叢讓利三個點,爭取了參加我們婚禮的資格。
他來的那天,陸家提前請了三天的闢邪舞獅。
他穿了全套的西裝, 馬甲、袖箍一應俱全,還特意整了個大背頭。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完了。
今天又要在被窩裡蛐蛐他一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