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一直在做一個相同的夢。
夢中的我是真假千金這出戲的配角——真千金。
我歇斯底裡,為了親情不擇手段,頻頻與假千金做對卻出盡洋相,最終慘死在異鄉街頭。
夢醒的我半信半疑,等待多年也不見「家人」上門。
就在我即將高考徹底擺脫原生家庭的時候,有人找來了......
1
幾個穿著打扮非富即貴的人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圍著帶花邊的小圍裙給客人裝蛋糕。
手中的碟子還未拿穩便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抱住,耳邊傳來幽幽的啜泣:「女兒!我的女兒!你受苦了!媽媽終於找到你了……」
瞬間,以我為圓心,半徑三米內的人紛紛拿目光「chuachua」我,眼神復雜,想必是將我腦補成哪個狗血故事中的在逃小可憐。
我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低頭看了眼幾乎要掛在我身上的貴婦人,覺得這裡實在不是解釋的絕佳場所,隻能先將人帶到店長辦公室中。
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我禮貌地發出詢問:「可以解釋一下嗎?」
由於婦人哭得不能自已,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所以隻能由那個滿身氣勢,宛如行走的財經雜志封面的中年男人對我的種種疑問做出解答。
於是我聽了一個狸貓換太子的故事。
貪婪的保姆將自己的孩子和僱主家的孩子調換,十幾年後因緣巧合僱主家找到真正女兒的故事。
通過這些人的一系列行為不難得知,我就是那個被調換的倒霉催的真女兒。
既然我的身份是太子,對面那位姑娘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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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身穿白色連衣裙,身形纖細面容憔悴,滿臉心疼地替婦人擦去眼角的淚水。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細聲細氣道:「姐姐,你快勸勸媽媽,她身體本就不好,再哭下去該生病了……」
剎那間空氣中茗香四溢。
……
姐姐?
哦,明白了,綠茶貓。
婦人握住我的手來回摩挲,眼淚不住地滑落:「都是媽媽不好,媽媽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潑天的富貴哪有不接的道理?
於是在陳家被搓磨的賠錢貨陳招娣,搖身一變,成了沈氏集團的千金,沈清嵐。
豪車緩緩停在沈家的莊園內,沈母殷勤地牽著我的手,向我介紹沈家的花草樹木,沈嬌嬌則站在沈母的另一側負責時不時地補充,順便隱隱炫耀自己的優渥生活。
看著水柱幾米高的噴泉,聽著另一個世界的紙醉金迷,我暗自咋舌。
怪不得那麼多真千金會心態失衡,這倒霉角色換到誰身上都得有點怨氣。
心大如我也免不了表情失控,好在我及時調整過來。
直到幾個人在客廳落座,沈嬌嬌親密地挽著沈夫人,嬌聲道:「真好!我一直希望有個姐姐保護我的!沒想到願望真的實現了,有姐姐真好!诶呀!媽媽,我們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給姐姐定做衣服!姐姐,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可以先穿我的……」
一聲嗤笑突然響起:「嘖!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在此不得不提一下沈家的人員構成,我上有兩個哥哥,下有一個弟弟,剛剛跳出來找存在感,發出嘲笑聲的叛逆少年就是沈小弟。
「小弟!你不可以這樣說姐姐的!姐姐受了那麼多苦……」
沈嬌嬌掐著細細的嗓音規勸叛逆少年。
我腦內的雷達瞬間發出警報:明白!來自原住民的下馬威。
按照套路,我應該撸起袖子露出受虐待留下的傷疤,並含著委屈的淚水訴說我這些年的苦楚,以博取沈家人的同情。
但是吧,我這人的性格和一般套路的真千金不同。
還小的時候我就在做一個夢,夢裡的我回到沈家後為了親情做遍了沈家人的舔狗。
最後卻出盡洋相,得了一個人人厭棄、慘死街頭的結局。
如此與我本性不相符的發展生生把我氣醒了。
夢醒的我引以為戒,對待「家人」的欺辱主打一個不服就幹,主旨僅一個,絕對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夢中重要節點模糊,但不妨礙我對身世起了懷疑,要不是條件受限,我人早跑了。
能安穩長這麼大,沒點本事怎麼成?真當我是泥捏的?
我舉起手打斷沈嬌嬌的叭叭叭:「你先別說話,讓我說。」
然後看向沈小弟,面帶微笑,語氣溫柔:「弟弟,你剛剛說的話有一處錯誤,我得糾正一下。我,是你親姐姐,和在座的各位,除了沈嬌嬌以外,是存在血緣關系,且經過官方證實,有紙質報告的。而她——」
頂著沈小弟驚愕的目光,指尖戳向沈嬌嬌,擲地有聲道:「她——是赝品,俗稱假貨,也稱水貨。你品品,我們倆究竟誰是你口中的太子?」
沈小弟被我懟蒙了,嘴巴張張合合,看起來非常慌亂。
氣氛如我預料中的凝滯,我起身打開最大尺寸的行李箱,抽出幾本書重重地放在茶幾上一字排開。
封面分別是《真假千金的對決》《重生我是真千金》《團寵假千金》等等。
所有人:「……」
這……是個什麼章程?
作為一家之主的沈父輕咳一聲,代表發話:「清、清嵐,你這是?」
「哦!是這樣,我這人闲暇之餘喜歡看點小說,你們不覺得我和這隻狸貓、哦不,沈嬌嬌的情況與這幾本書比較貼合嗎?」
我的話音落下,沈嬌嬌可憐落淚,哭得身子微微顫抖:「姐姐,都是我的錯!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但一切都不是當年是嬰兒的我能做主的……」
到底在這個家生活了十幾年,並因為是唯一的女兒受盡寵愛,沈母將人攬入懷中幫著說話:「是啊!清嵐,嬌嬌這幾天一直吃不好睡不好,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你。」
沈嬌嬌順勢靠在沈母身上,還能抽空給我一個挑釁的眼神。
我甚至有些想笑,老娘回來是接受更好的教育的,不是和她玩兒家宅內鬥、扯闲篇的。
一邊將小說挨個發放,一邊接沈母的話:「她吃不好睡不好是應該的,她吃好睡好那就是臉皮厚度,或者是基因遺傳問題了。」
小說發完,一人一本,正正好!
「我一直都覺得現實和小說是能夠相互映射的,我希望你們能熟讀並背誦裡面的勾心鬥角情節,這樣可以避免浪費大家寶貴的時間。
「想讓我和沈嬌嬌姐妹相稱,或者對我們的關系抱有好的期待的,我在此提前奉勸一句,別做夢了。如果你們能和乞丐調換身份,在對方享盡榮華富貴而你吃盡苦頭的情況下,十幾年後關系依然親密友好宛如血脈至親,才有資格評價,規勸我。
「還有,在座的不是富一代就是富二代,基本三觀想必是沒什麼問題的。如果我這個真女兒回到家裡的待遇還不如一個人販子、偷竊者的後代,那我應該要對你們改觀了,你們的備注標籤也會隨之變化,比如說聖母瑪利亞,在世活佛,舍利子當代傳人之類的……」
寂靜……
針落地都能聽見般的寂靜……
沈嬌嬌挑釁的小火苗剛剛燃起便直接被我掐死。
我笑得燦爛,沒有一點負面情緒地問沈母:「媽媽,有給我準備房間嗎?是比沈嬌嬌的房間小嗎?」
「呃、呃……」
沈母吞吞吐吐,語焉不詳。
她能說真就準備一個比沈嬌嬌房間略小的房間讓親女兒住嗎?
沈嬌嬌是沈母從小捧在手心的明珠,深刻詮釋了什麼叫含在嘴裡怕化了。
即便知道沈嬌嬌非親生依然割舍不下,不忍心讓她灰溜溜地從位置、景色極佳的臥室搬離。
所以隻能另收拾出一間幹淨寬敞的客房。
面對著我幽深的眼眸,沈母很緊張,生怕我再說出什麼「樂山大佛騰出地方讓她坐」的話,暗戳戳地扯著沈父的褲子。
「老、老沈,你說句話!」
沈父的心理素質不知道要好多少,他面不改色地溫聲囑咐我:「今天時間上來不及,你先在客房將就一下,明天爸爸會收拾出最漂亮的房間給咱們清嵐。」
2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沒多做糾纏,幹脆利落地拉著行李箱去了客房。
簡單地衝了個澡,敲門聲響起,沈母語帶討好:「清嵐,一路奔波下來你是不是餓了?媽媽讓人做了一桌好吃的,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我坐在沈父右手邊的位子,沈母殷勤地替我夾菜,讓以往享受這種待遇,現在卻備受冷落的沈嬌嬌眼眶都嫉妒紅了。
我瞟了沈嬌嬌一眼,不緊不慢地吃飯等待著她出幺蛾子。
然而正主兒沒等到,卻等到一個闲雜人等。
掌管沈家廚房的保姆劉嫂率先發聲:「太太,這幾天小姐偷著哭了好幾次,她心裡不好受。我想著,上一輩的恩怨怎麼也扯不到無辜的孩子身上吧!」
似乎帶著個人情緒,劉嫂將燉盅放在我面前的動作有些重。
「啪嗒」一聲,飛濺出星星點點落在桌面上。
下一秒,我做出一個出乎大家意料的動作……
眾目睽睽之下,我鎮定地將沈父和我面前的燉盅來了個調換。
沈母小聲解釋:「清、清嵐,你和你爸爸的湯用料一樣,不用換的。」
沈嬌嬌被我的操作驚了一下,接著善解人意道:「姐姐,這種行為是不禮貌的,以後你去別人家做客一定要注意。否則外人會質疑我們沈家的教養的……」
沈小弟忙活得很,一邊窺著我的臉色,一邊對沈嬌嬌擠眉弄眼,讓她別再說了。
看看……
小伙子不傻,能分得清什麼是正常說話,什麼是綠茶發言。
也知道什麼人好招惹,什麼人不能招惹。
沈父顯然也想好好吃頓團圓飯,咳嗽兩聲打斷沈嬌嬌:「嬌嬌啊,吃飯時間先別談其他的。」
明顯我不是善茬兒的,沈嬌嬌還頻繁伸爪子撩撥,沈父覺得往日裡貼心的小女兒也不是省油的燈。
我饒有興趣地託著下巴:「不不不,我換燉盅和教養無關。純粹是因為這位做飯阿姨屬性是沈嬌嬌的舔狗,聽聽她剛才說的,僱主還沒發話呢,她一個外人倒先吠上了。她對我的惡意這麼深,萬一在給我的湯裡吐口水怎麼辦?我可不得防著些?」
我的一番說辭成功地讓沈父的嘴角抽搐:「所以,你就把咱們倆的湯調換?」
我體貼地為沈父夾了一筷子菜:「爸爸,看您說的。您是一家之主,招到這樣的人,可不要就得為她的行為買單?」
保姆劉嫂率先抹起眼淚。
怎麼說呢?頗有沈嬌嬌的三分神韻。
眼含嗔怪,聲音如泣如訴,婉轉悠揚:「先生,我也是咱們家的老人了,是看著嬌嬌小姐長大的。她一個小姑娘突遭冷遇,我是怕她想不開才多說了兩句,沒想到讓清嵐小姐這麼看我,還汙蔑我對菜飯做手腳。」
沈母眉頭微蹙,想息事寧人:「清嵐,你應該想多了。」
她的話音落下,我利落地將她的燉盅和沈父面前的燉盅調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