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瀾是半夜回來的,他絲毫不知道自己的手機被人拿走還打給了我。
興許知道,又興許喝醉了沒注意。
總之,他醉醺醺的出現在門口,小助理將他推進來。
玄關的燈啪一下亮起,他眼神迷離,低聲喚我:「冉冉……」
我從沙發上坐起來,他卻沒看見,徑直進了臥室。
過了會我進去一看,他抱著枕頭已經熟睡。
那一瞬間,我不知該氣還是該慶幸。
慶幸他喝醉了也不忘回來找我?
我沒有像以往一般伺候他洗漱,再舒舒服服躺平。
我冷漠的關上門,去了側臥。
次日一早,他倉皇的聲音突然響在外面,直到開門發現我好好躺在側臥才松一口氣。
「冉冉,你怎麼睡在這裡?」
我就睡了一兩個小時,此時又被吵醒,頭疼的像是要爆炸。
心髒位置如同被尖銳的利器一陣一陣猛戳。
實在不想搭理人。
霍瀾一愣,似乎是沒想到我這麼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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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忙走進來,坐在床邊的地毯上拉住我的手擔憂問道:「冉冉,怎麼了?」
「是不是我昨晚太晚了?」
「還是昨天沒陪你去醫院?對不起,劉導對我有知遇之恩,所以讓我客串一下我就去了,醫院那邊怎麼說?」
見我不回話,他表情猛然一僵,像是明白過來:「冉冉,是因為蘇柔嗎?」
我目光動了動。
他慌忙握緊我的手,解釋:「這事我從頭給你說,蘇柔是上前天聯系我的,當年上學她對我比較照顧,雖然後面我們有過感情,但也算和平分手,所以這次主動聯系上我就想著幫一下。」
「冉冉,她知道我結婚了,你別多想。」
我嘴唇動了動,滿口血腥味讓我皺起了眉,聲音啞的不像話:「昨晚你手機給她了?」
霍瀾臉色變了,他意識到什麼到處摸手機,接著出去一趟將手機拿來,看完後他臉黑了:「她打電話給你了?」
「冉冉,我真不知道,劉導拉著我不放,手機可能放桌上了,她都說什麼了?」
他的表情不像是撒謊,我突然沒了追究的心思:「你對她……」
霍瀾像是受到驚嚇一樣,連忙發誓:「我現在隻有你一個,她就是因圈子相觸,所以幫襯一二。」
怕我不信,他打開微信聊天記錄:「你看,我們真的沒有多餘聊天,那廣告我是瞞著你了,但僅此一次,算是還她了。」
說完該說的,他又去給我做早餐,哄著我喝了點粥,就在房間裡守著我睡回籠覺。
像是和好了吧,但我總有一股深深的疲憊感。
像是一塊幹淨的玻璃上沾了塵埃。
5
接下來幾天霍瀾都沒有出去工作,他將通告推了陪著我。
不知是不是他陪在身邊的緣故,我沒再吐血,身體好似詭異又好了起來。
霍瀾也就沒有追究我去醫院的事。
一星期後,他復工進了劇組,我則出門去散散心。
這些天悶在屋子裡,我整個人都木了。
我到的地方是一處景區,精致的小鎮慢節奏生活。
我逛著逛著就到了一處人特別多的地方。
等湊近了,才發現原來裡面在拍戲,因為地方實在符合,劇組便過來取景。
霍瀾就是娛樂圈的人,這種情況於我而言算不得稀奇。
我轉身欲走,卻聽到有小粉絲激動呼喊:「霍瀾!」
「霍老師!」
「哥哥!」
穿過熱鬧的人群,我看進去看到了穿著戲服的霍瀾,他微笑著朝粉絲揮了下手。
末了轉身往回走向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也穿著戲服,臉上帶著羞澀的笑意,看著霍瀾的眼神裡是亮晶晶的愛意。
她是蘇柔……
有那麼一瞬間,我腦袋一片空白。
短短時間內,這個人出現頻率高到令我很難不在意。
像是白花花的米飯中放了幾顆玉米碴。
我愣在原地,心髒隱隱作痛。
「啊啊啊哥哥!」周圍一陣激烈的擁擠,那些亢奮的粉絲挪地方。
我被人群帶著不斷往前擠過去。
直到猝不及防,我跌入圈內,霎時間萬籟寂靜。
我看著不遠處專心拍戲的兩人,郎才女貌,相攜歸來。
「咳咳……」
我耳邊一片轟鳴聲,眼前的視線瞬間變暗,嘴裡的血腥味壓都壓不住。
視線的最後我看到霍瀾劇變的表情。
他朝著我奔過來,臉上焦急和恐懼交織。
周圍都是尖叫聲,現場混亂不堪,我失去了意識。
恍惚間,我聽到腦海中傳來系統「嘟嘟嘟」的警報聲,過一會又趨於平靜。
再醒過來時,我在家裡。
房間外面傳來一個女聲,她似乎在打電話:「小場(小助理的名字),你將霍哥看好了,嫂子這邊有我照顧,千萬別讓他回來,放心嫂子沒事,就是氣急攻心,現在他的新劇拍一半,還有部劇要上了一定不能在此時爆出結婚的消息。」
「攔住他,攔不住就告訴他是不是不想在圈裡混了!嫂子也真是,偏出現在那裡,現在好了,手機屏幕的合照還被人看到,網上都在說霍哥跟蘇柔的 CP 是騙人……」
聲音漸漸小了,我打開手機,上面我的賬號已經被曝光,平時分享的事被一大波評論佔據。
罵我的和嗑我和霍瀾的各佔一半。
罵我的大多是蘇柔的新粉絲。
我也是這時才發現自從機場之後,有一撥人暗戳戳嗑兩人的 CP,說什麼猜測兩人已經破鏡重圓之類的。
而對此,霍瀾那邊沒有做出任何處理,任由發展。
蘇柔那邊更別說了,最近搭著霍瀾勢頭很猛,機場一則緋聞讓她直接漲粉二十萬,一個廣告到現在拍劇,粉絲已經突破了百萬。
尤其是我昏迷後,她委婉發了一條說我蹭熱度,讓大家別為難的話後,我的私信更是爆炸。
我被網暴了,隻因我拍戲的丈夫急忙過來要送我去醫院。
後手機掉落,屏保被人拍了去。
我看著手機裡霍瀾那邊安安靜靜,突然緩緩笑了出來。
霍瀾是誰啊,哪怕外面那人說了攔著他不讓他回來,可他的性子怎麼可能攔得住。
當年我生病了都直接從劇組跑回家的人,我的車被蹭了,他冒著風險也要去派出所給我撐腰的人……
攔住他的從來隻有願不願意罷了。
【系統,我想回去了。】
6
跟系統說完這句話,我突然放松下來。
【我昏迷之後,愛意值向下波動了嗎?】
我想起昏迷時模糊的警報聲。
系統遲疑了會兒才開口:【是的宿主,您昏迷後,攻略者向你奔過來想要送您去醫院,但粉絲太多他被人圍住,最後隻得將你交給了醫護人員。之後你被送往醫院檢查,而他被經紀人叫到了公司。】
【公司不希望他爆出結婚的消息,恰逢蘇柔打電話給他,請他最後幫一回,別回應網上的事。接著說起了兩人的過往。】
我恍然:【原來那時候愛意值波動是有降低的徵兆。】
大約是我太平靜了,系統也不敢多說話,隻【嗯】了一聲。
我心徹底死了。
其實問的時候還存有僥幸,想著是否在我性命攸關的時候,霍瀾是因為擔心我而漲愛意值。
沒想到,是最糟糕的結果,他是為了初戀情人的求情而差點要降愛意值。
他確實愛我,但也可以隨時放棄我。
如若我的後半生要依賴於他隨時悍然不動的愛意值,整日惶惶隨時會下降的愛意值……
我猛然明白,這其實一開始就是一件悲哀的事。
雖然跟系統說了要走,但程序並不是那麼快。
系統告訴我,它那裡打申請,到主系統審批時間,差不多兩個工作日。
除非,在這期間,愛意值猛然下降,我隻能緊急滾蛋。
知道歸期,我整個人就變佛系了。
我跟霍瀾其實是在孤兒院認識。
彼時,我這具身體已經讀完了高中,正準備上大學。
霍瀾在孤兒院做志願者。
當天有歹徒惡性傷人,我救了霍瀾,那時候霍家伯父伯母還在,一家子將我送進醫院對我很不錯。
想到霍瀾是我的攻略對象,我絞盡腦汁和他們打好關系。
就在這時,霍家伯母私下找到我說希望領養我,因為我給她的感覺有些像他們夫妻小時候丟失的女兒。
我相當於頂替霍家丟失的小女兒進了霍家。
那時候,我已經決定好跟霍瀾當兄妹,很注意邊界感,從不做超出兄妹之外的舉動。
而事實上,我們的關系從簡單的救命恩人到兄妹確實如我所願。
親情值一路直升,就在我松一口氣的時候,我被綁架了。
綁匪不太熟練,就是走投無路想搞點錢。
過程有驚無險,但這次事件卻讓霍瀾對我的情感從親情猛然異變為愛情,事情從這裡開始走向另外一個方向。
我翻著手機裡我和霍瀾的合照,屏幕照著我蒼白沒有血色的臉,死氣沉沉。
轉眼一天半過去了,霍瀾那邊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我平靜的將屋子裡那個所謂霍瀾的經紀人打發走,將我的東西收拾好。
把霍瀾送我的東西打包。
而網上,發酵了一天半的新聞再次呈爆炸,蘇柔去找霍瀾了。
兩人在公司見的面,但出來時是霍瀾送蘇柔出來的。
陽光下,蘇柔笑的一臉幸福,一眾媒體就像聞著腥味一般湊過去。
兩人被圍了,霍瀾再一次護住了被擁擠的蘇柔,兩人一同上了車離開。
網上這段視頻爆出來,對我的申討聲越發劇烈。
那群陌生的人一個個操起鍵盤說我插足兩人感情說我知三當三,恨不得我立馬死。
我也確實要死了。
當晚,我最後的時間裡,霍瀾沒有回來。
我看著安安靜靜的屋子,想了想將電話打給了蘇柔。
對面傳來蘇柔詫異又帶點炫耀的聲音:「找霍哥嗎,不好意思啊嫂子他這兩天精神不濟,剛才服用了點安眠藥剛睡下,嫂子這麼善解人意不會要強行叫醒霍哥吧。」
我不想啰唆:「你過來一趟。」
說完我就掛了電話。
本想安安靜靜的走,可衝這個上竄下跳的綠茶,我覺得死在她面前更實惠。
蘇柔沒讓我等多久,半個小時她就到了。
我也沒讓她等多久,將她請進屋過了不到三分鍾,系統給我申請批下來了。
我死在了蘇柔面前,意識的最後是蘇柔不可置信外加恐懼而異常扭曲的面容。
7
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原來的世界。
爸媽欣喜圍著我的病床,明明我出事前還精致的中年夫妻,現在卻已經染上了白發。
看著他們抱著我失而復得的流淚,我覺得一切都值得。
日子在我康復的時間裡飛速過去,霍瀾這個名字也淡出我的視線,成為類似於電視劇裡的存在。
直到,一個月後的一天晚上,我正常睡著做了場夢。
夢中我回到了攻略世界的家,也是我和霍瀾的家。
當天我吐血死去的慘烈現場已經收拾幹淨,裡面的擺設所有一如我沒走之前。
臥室裡我收拾好的東西又重新被歸納好。
客廳的陽臺角落,霍瀾光著腳坐在地上,手裡拿著一瓶紅酒,醉生夢死。
他往日精心打理的頭發如今已經長的遮住了眼,胡子拉碴。
毫無昔日影帝的樣子。
他的另一隻手上,手機頁面是我和他的聊天記錄。
他就像著了魔一般,一點點的翻,邊看邊露出笑意。
等笑著笑著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