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陰影落在了我的面前。
是顧慎。
他一米八七的身高本身就很有壓迫性,他掃了一眼我手邊的空瓶子。
「又喝酒?」
「沒有啊」,我舉起手邊的飲料,「這是果汁吧,還挺好喝的。」
顧慎抱臂,看好戲似的,「……那你站起來。」
我靠著牆,想要從蹲著的姿勢站起來。
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像根面條一樣又滑了下去。
「哈。」顧慎直接笑出了聲。
好像每次遇到顧慎,我都是喝醉的模樣。
盡管我的腦海已經被酒意侵蝕,我仍然用盡最後的理智,解釋道:
「顧慎,你信我,我真的不酗酒!」
……
第二天,我是在顧慎家醒來的。
我躺著他的床。
而他卻半靠著床沿,坐在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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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桃花眼緊緊閉著,襯衫扣子全開,寬闊緊實的小麥色胸膛上,赫然是幾道紅痕。
我呆呆望了天花板幾分鍾,努力回憶昨天發生了什麼。
一開始,我嚎了一路的「我真的不酗酒」,多次喊亮了樓道裡的聲控燈。
後來,我好像唱了幾首歌,假裝自己是猴子,大喊「猴子是不用工作的!」
最後,我抱著顧慎的腹肌,開始發癲。
「老板就是老板……怎麼能當老公呢……哦不,我是說老板如果當了老公,就隻能被我按在懷裡隨便揉腹肌,不是,我的意思是讓老板當我的老公……不對……我是說……」
然後我就睡著了。
想到這裡,我痛苦抱頭。
就在這時,顧慎睜開雙眼,和我對視了個正著。
「呃呃……早啊顧總。」
顧慎的思維還有些不清醒。
他似乎被後背的什麼東西咯了一下,皺眉把身後的東西取了出來。
「這是什麼……?」
我看了過去。
一片米白色的東西。
是我禮服裡的胸貼。
見他一臉茫然地將那塊胸貼捏了又捏。
我趕緊把胸貼奪了回來,匆匆借了顧慎家裡的衛生間整理衣裙。
鏡子裡的人雙頰泛紅,雙目明亮。
和顧慎一起吃早餐時,我說起正事。
「下一期視頻,我想去珠穆朗瑪峰拍攝。老板,你有什麼建議嗎?」
顧慎聽見我的話,抬眼看我。
他似乎逆著光,笑了一下。
「……我的建議是,帶我一起。」
這時的我沒想到顧慎那句要和我一起去,竟然不是玩笑話。
直到一個月後。
我和他雙雙在拉城落地,還有些回不過神。
「不是,你那麼大一個公司怎麼辦?」
「怎麼,老板就不能休年假了嗎?」
8
我和顧慎的第一站。
是海拔五千兩百米的珠峰大本營。
這裡算是一個打卡地,不少遊客三五成群地匯聚在這世界之巔。
山頂雪化,紅日微風。
不知是誰開始主動的,我和顧慎的臉慢慢地在靠近。
顧慎的大手捧著我的後腦。
以一個掌控欲十足的動作,和我唇齒交融。
我有些受不住,推開他道。
「顧慎……我有點暈。」
顧慎克制地揉了下我的耳垂,聲音啞極了。
「那過會兒再親。」
等到夜深人靜時,顧慎將我按在帳篷裡親了個回本。
第二天,我們繼續往上攀爬的時候,導遊讓我們再等兩個人。
他抱歉地說,另外兩個人是他朋友的客人。但他朋友暫時有事,所以想讓這兩個客人和我們同行。
我想著也沒什麼影響,就大方同意了。
直到我看見來的兩個人是晏風和裴夏。
晏風看見我身邊的顧慎,臉直接一下就黑了。
「徐夢雲,誰讓你和他單獨爬山的?!」
而我隻是看了一眼他身後的裴夏。
「你能和別人來,我為什麼不能?」
晏風握緊雙拳,「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我不耐煩道,「行了,還爬不爬山了?導遊,我們走。」
晏風楞了一下。
但眼看我和顧慎越走越遠。
他還是抿了抿唇,跟上了我們的步伐。
9
因為職業的原因,我和晏風曾經走遍許多名川大山。
我做旅遊視頻,他拍風景照。
有時我們還會互相幫彼此打光,算得上是最默契的搭檔。
但這次。
是我們第一次分開旅行。
一路上,晏風都時不時地往我和顧慎這邊打量。
我隻當做沒看見他的目光,認真爬山,保持著規律的呼吸,呼出的白氣盡數消散在四周的寒冷中。
中途休息時,我讓顧慎給我拍了幾張照片。
晏風有些不自在,愧疚地看了我一眼。
裴夏見狀,更是拉著晏風撒嬌。
「你也給我拍張照嘛。」
「不拍。」
裴夏拉長語調,意有所指道:
「拍嘛——反正以前又不是沒拍過。」
晏風隻好拿出相機,隨便按了幾下快門。
裴夏得意地向我這邊勾起唇角,晏風也掃了我好幾眼。
他們都以為我會在意。
畢竟以前我魔怔了一般,想讓晏風為我破例拍張照片。
但現在看到他給裴夏拍照。
說實話,我心裡一點感覺都沒有。
另一邊。
晏風不知捕捉到了什麼風景,轉了個身,下意識道:
「那邊的雪山很好看。夢雲,幫我拿一下我的打光板。」
裴夏的臉色一下變了。
我似笑非笑地抱臂看他。
晏風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這才意識到自己叫錯了人。
他猛然回眸看我,眼裡滿是錯愕和晦澀。
就在這時,裴夏突然捂住心口,拉住晏風的衣袖。
「晏哥,我好難受……」
晏風趕緊將她摟住,和導遊溝通了幾句後,他徑直朝我走來。
「裴夏有點不舒服,給我們一瓶氧氣。」
不是。
來珠峰爬山,竟然不帶物資?
「不行」,我拒絕道,「我們買的也不多,昨天已經用了一些了。」
裴夏恰好在這個時候幹嘔了一聲。
晏風看到後,有些著急,「不就是一瓶氧氣嗎?」
我點頭,「是啊,不就是一瓶氧氣嗎?那你怎麼不知道提前準備?」
聽到我的話,他呆了一下。
像是想起了以前我們一起出門旅行的時候,這些事情都是由我準備的。
甚至每次我在電話裡,叮囑他出門前不要忘記帶某些東西時,他還嫌我嘮叨。
他神色暗了下來,復雜地看我一眼,沉默著轉身去安撫裴夏。
沒有氧氣瓶,裴夏隻得自己緩了一會。
我們繼續往上爬了幾個小時。
空氣變得稀薄,氣溫也越來越低。
我的額頭漸漸冒出了冷汗,忙喊顧慎把氧氣瓶給我。
頭腦中出現長長的耳鳴。
無論我多麼大口地用力呼吸,但我卻感覺嗓子像是被什麼窒住,整個身體開始發熱。
顧慎打開背包,眉頭蹙起。
似是想到什麼,他衝到晏風面前。
「你動我們的氧氣瓶了?」
晏風愣愣道,「我剛才拿了一瓶……給裴夏用。」
10
「砰」的一聲。
顧慎的拳頭落在晏風臉上。
「那是最後一瓶氧氣!」
晏風嘴角流血,顧不上自己的傷勢,整個人也慌亂了起來。
「那現在怎麼辦?!」
導遊的額頭急出汗來,把礦泉水往我手裡塞。
「快喝水!」
但我一張嘴就想幹嘔,喝不進一點水。
連帶著頭也開始疼了起來,不受控制地冒出眼淚。
顧慎將包裡的東西全部倒出來,和導遊一一尋找,最後往我嘴裡塞了一顆速效救心丸。
我這才感到五感歸位,耳鳴漸漸隱去。
導遊擦掉額頭上的汗,大松一口氣。
「還有一百米就是 C1 營地了,我們先過去休息吧。」
晏風有些後怕地看向我。
「夢雲,對不起,我……」
而我隻當作沒聽見,被顧慎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去。
營地裡。
因為高原反應,我渾身酸軟,頭也有點疼。
顧慎讓我躺著休息,他和導遊則去撿石頭加固帳篷。
晏風猶豫地看了我一眼,也跟著去了。
這裡便隻剩下我和裴夏兩人。
雪壓樹枝,不知名的鳥類踮起腳尖從樹枝振翅飛走,長長啼鳴。
雪層輕輕搖晃,裂出縫隙。
「你既然有了新男友,就該離晏風遠點。」
裴夏泄憤似的,將一塊石頭踢了出去。
幾捧積雪像是被那塊石頭震落,四散在地,化為雪泥。
我冷冷反問。
「還能怎麼遠?我向晏風提了分手,又來到珠峰,這還不夠?」
我們說話時。
遠處突然傳來雷鳴般的聲響,像是山神的吶喊。
一瞬間,地動山搖,雪浪滾滾而來。
所有人的臉上皆是恐懼。
「雪崩了!快跑——!」
這時,裴夏輕聲說道。
「確實不夠。」
她站在高處,用力將我一推!
摔落前,我下意識地將她扯了下來。
她驚恐的臉在我眼前放大、變形。
最後,我們一同被鋪天蓋地的白色掩埋。
11
黑暗裡,渾身酸痛。
等我恢復清醒的時候,額角的血已經凝固了,嗓子裡也全是鐵鏽味。
晏風模糊的呼聲穿進我耳中。
裴夏在我上方的位置大喊,「晏風,我在這裡!」
我想呼救。
但聲帶似乎受損了,發不出一點聲音,連胳膊也被一塊橫木壓著
我咬著牙,慢慢把胳膊抽出。
晏風挖著裴夏身邊的積雪,「你看見夢雲了嗎?」
裴夏回答,「看見了。你先拉我出去,我就帶你去找她。」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裴夏說,「徐夢雲在那邊,跟我走。」
然後。
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四周再次恢復寂靜。
我成功將血肉淋漓的胳膊,從歪倒的樹幹下抽了出來。
整條胳膊都是火辣辣的疼。
好在我常年旅行,面對這種情況也足夠鎮定。
我用受傷的手捂住口鼻,另一隻手以那塊砸向我手臂的橫木為基礎,向上挖掘,盡量擴大能夠提供空氣的生存空間。
隨後,我忍著刺痛,從身上口袋裡掏出所有我能用的東西。
手機……我找到了手機。
雖然沒有信號,但還有電。
我把手電筒打開,費力地朝外舉起。
另一隻手則規律地敲擊著樹幹,希望能吸引救援人員的注意。
漸漸地,我的手臂開始發麻,呼吸也變得困難。
不知過了多久。
我聽見直升機轟隆隆的聲音,有人跌跌撞撞地朝我跑來。
……
醒來時,顧慎守在我旁邊。
他修長的十指有些發紅,整個人也很憔悴。
我稍微坐起身,他立刻驚醒,緊緊把我擁在懷裡。
他的聲音澀滯,「你終於醒了。」
我用臉蹭了幾下他修長的脖頸。
我們呼吸交融,一時無言。
過了許久,我開口打破了房間內沉寂的氣氛。
「你說,我這麼特殊的經歷,做成視頻一定會爆吧!」
「我倒寧可不要。」他的聲音有些悶。
我從他懷裡坐起,問他,「我的相機呢?」
顧慎把相機給我。
我打開看了一下裡面的內容,微微勾唇。
裴夏不知道。
雪崩時,她推我下山的時候。
我的相機是開的。
我讓顧慎看了一下裡面的內容。
他的臉瞬間陰了。
我安慰地親了親他的嘴角。
「你說,這期視頻的主題做成《我被女網紅從珠峰上推下後,遭雪崩掩埋的幾個小時》,怎麼樣。」
12
因為要養傷,所以我把視頻制作的工作完全交給了公司。
這期視頻僅僅用了一天就制作出來。
視頻完整地拍攝到了,裴夏在雪崩時把我推下山時的情形。
如我所預期的那般。
視頻在發布的一個小時後登上了熱搜第一。
#裴夏故意殺人
盡管裴夏的許多粉絲不肯相信,但她們卻被正義的路人罵得狗血淋頭。
【都故意殺人了,還給你家姐姐洗地呢?】
【從珠峰上把人推下去。五千多米的海拔,那是鬧著玩的嗎?!】
聽說晏風在看了視頻後,幾乎快要瘋了。
他紅著眼睛,親手把裴夏送進了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