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琛來接我時,我在車裡發現了一組財神擺件。
他笑著解釋:
「思思送的,小年輕就是迷信。」
思思是賀琛公司新來的實習生。
這一個月,頻繁出現在賀琛的口中。
我平靜地向他提出了離婚。
賀琛皺眉看我:「就為了這點小事?」
嗯,就為了這點小事。
1
「你又鬧什麼?」
聽我提離婚,賀琛放下手機。
界面還停留在和思思的對話框。我清楚地看到,那個備注「思思的投喂指南」上有個醒目的黃色星星,對方是他的星標好友。
而我的備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變成了連名帶姓。
還沒等我說什麼,他的手機再次震動。
賀琛下意識低頭,看到對方發來一個可愛的兔子表情包,唇角又噙起弧度。
我看著賀琛這幅樣子,突然就想到了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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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
他也是這樣。
特別關注,時刻在線,及時回應。
可是結婚七年。
我們的界面,永遠停留在那寥寥幾秒的通話時長。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生活變得千篇一律。
固定每天下午五點的公式對話,固定隔兩個星期拜訪雙方父母,固定一周一次的夫妻之事。
我和賀琛的關系越來越平淡。
一開始,我想改變,學著網上教程做加班餐送去公司,卻看到整棟樓黑燈瞎火。我打電話問他在哪兒,他卻說在開會。
然而,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車停在路邊,車內有虛影,停了足足三十分鍾。
……
七年之痒。
朋友勸我,婚姻都是這樣,激情褪去,隻剩下平靜。誰家都是這麼過來的,至少賀深事業有成還不亂搞,已經贏過圈子裡很多男人。
她們都說已婚男人,不亂搞,不家暴就是底線。
事業有成,那就是在大氣層。
可我不願意日子這樣過。
所以我開始找他約會,撿起我們曾經共同的興趣,運動,打遊戲,也會特地在節假日制造一些儀式感……
可是賀琛卻屢屢拒絕,到最後,直接不耐煩:
「傅靜,你已經三十了,不是小姑娘了,成熟點行嗎?」
「我天天下班已經夠累了,好不容易有一點自由的時間,有必要浪費在這沒營養的事情上嗎?」
「老夫老妻了,沒必要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我明天開會的襯衫熨了嗎?」
就連今年剛換車時,我提議在車內布置些裝飾,都被他再次拒絕。
他說年輕人才喜歡在車裡搞這些花裡胡哨的,沒意思透了。
而現在,他默許了他口中那群沒意思透了的年輕人,將這些花裡胡哨的裝飾,光明正大地布置在他的車裡。
這一刻,我也覺得沒意思透了。
2
還沒等我和賀琛繼續討論離婚問題。
突然,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孩從公司門口跑向我們。
車窗降下時看到我,她燦爛的笑容明顯一僵。
「賀爹,拜託拜託,江湖救急噠~」
不過很快,她就恢復如常,雙手合十,淚眼汪汪地望向賀琛:
「崽崽要生了,寵物醫院給我打電話讓我趕緊過去,打不到車,急死本寶寶了嚶嚶嚶……」
「都說了小貓很麻煩。」
賀琛一臉高冷。
「賀爹,嗚嗚嗚,拜託了,崽崽可是我們一起撿的,也算你寶貝孫女好不好!快帶我去嘛,不然我就躺你車前面,哼!」
說著,女孩故意扒住了車門,撅嘴嘟唇,朝著賀琛眼巴巴地望。
我全程一言不發,沉默地看著兩人親密互動,看著賀琛看似嫌棄卻解鎖車門。
在女孩滿心歡喜走向副駕駛,打開我這邊車門的瞬間。我眉頭微不可察皺了一下,好整以暇地看她。
她也愣住。似乎是因為自己下意識的動作感到無措,可憐巴巴看向駕駛位上的男人。
「傅靜,思思暈車,你坐後面吧。」
賀琛對我說。
我沒動。
氣氛逐漸凝固。
「傅靜,有什麼事,回去再說,別在外人面前鬧……」
賀琛抿唇,見我遲遲沒回應,再開口聲音帶上了濃濃不悅。
末了,他還加了一句:
「都老夫老妻了,不至於在乎一個副駕駛的位置吧?當然是留給有需要的人。」
老夫老妻,似乎不應該在乎一個副駕駛的位置。
可是他忘了,我也有很嚴重的暈車,甚至多年前我倆一次打出租,我反應嚴重到嘔吐嗆了氣管直接進了醫院。
後來,他就對我承諾:
「等以後買了車,副駕駛的位置永遠都留給我。」
現在,我們買了邁巴赫,他卻讓我坐後座。
「要不,我還是打車吧,嫂子好像不開心……」
紀思思開口時,眼底帶著委屈,磨磨蹭蹭向後走,可是幾分鍾過去,也沒挪一米。
小年輕的心思,真的很容易看穿。
我靜靜地看著她動作,唇角也跟著揚起了譏诮。還沒等我說話,賀琛已經從駕駛位上下來,繞到我這邊拉我。
「思思的情況特殊,隻是坐一次後座,代表不了什麼……」
「你確定?」
我問他,沒吵沒鬧。
賀琛的臉色一僵,語氣掛上了無可奈何:「傅靜,這個時候了,你別跟孩子一樣任性!」
他帶了脾氣,拉我時帶了力道。
我沒掙扎,由他動作。
下車時,我捕捉到賀琛身後女孩眼底一閃而過的得意,甚至帶著幾分挑釁。
畢竟,在她看來,賀琛在她和我之間,毫不猶豫選擇了她……
可下一秒,她眼中的得意就變成錯愕。
因為我下車後直接關上車門並沒有坐上後座,而是揚起手狠狠地甩了賀琛一耳光。然後在他們震驚的眼神裡,坐上駕駛室,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3
賀琛回來很晚,身上還沾著貓毛。
我正在打包行李。
見狀,他臉上掛滿了寒霜,踏進玄關,鞋都沒換,直接上前扯住了我的胳膊吼:
「傅靜,你鬧夠了沒有!」
顯然,他對我把他晾在外面的行為很惱火。
我平靜地把手從他的桎梏中抽出,去拿茶幾上的離婚協議。
其實協議早已經準備好。
隻是這些日子,我每次拿出來的時候,心裡總是會想起我倆曾經的十五年,彷徨糾結。
我倆是青梅竹馬。
從高中一直到大學畢業,度過了青澀,甜蜜,熱烈,也歷經過分分合合,最後決定攜手共度餘生。
婚後,我們鮮少紅臉。
賀琛見我真的拿出離婚協議,知道我是動真格,他也徹底怒了。
「傅靜,就因為我讓你坐後面這點小事,你就要跟我離婚?」
我想了想,在他眼底一瞬怔松裡,緩緩說:
「是,就因為這點小事。」
我不僅不喜歡坐後座,不喜歡車裡那對財神擺件。
也不喜歡那個微信備注名。
更不喜歡他日漸疏遠的冷暴力,情願坐在車裡也不願意回家!
這婚姻,沒意思透了。
這個理由比之前那個更讓賀琛難以接受。他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我,咬著腮幫,胸膛劇烈起伏,積蓄又壓抑。
半晌,他徹底爆發:
「我不同意!」
「傅靜,你以為我們還是小年輕談戀愛?動不動鬧情緒替分手?」
「你是不覺得日子過太好!非要找點事情作?」
他句句指責。
可我沒一句回應。
其實以前吵架,多半是我鬧他聽。最後,他會無奈地舉手投降,過來抱住我溫柔哄我。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吵架,我才是沉默方。
他也不再哄我。
最多說的一句就是:「傅靜,你已經不年輕了。」
我不年輕了,我們已經結婚七年了。
所以我應該隨波逐流,得過且過?
回神,我看著賀琛走到沙發上,煩躁地點燃一根煙,明明還是年輕時那張臉,卻讓我覺得陌生又疏離。
「傅靜,我們已經結婚七年了,為了這點小事離婚,我丟不起這個人。」
他軟了語氣,捻滅了煙頭。
我不意外。
有句話他說的沒錯,我們不是小年輕。
年輕人計較感情,成年人計較利弊。
我們離婚,牽扯太多。
我聳了聳肩,倒是沒強勢,隻是走到他面前,低頭對他說:「不想離婚,可以……」
「但是,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一個他不可能完成的要求。
賀琛卻不假思索答應。
可下一秒,他聽到我說:
「開除紀思思,讓她徹底消失在你的周圍。」
「我們的事情,你別牽扯外人!」
隻是一瞬,賀琛又黑了臉。
涉及紀思思。
賀琛就像是一頭暴躁的雄獅,在捍衛自己的領地,戒備任何一個外來的入侵者。
其中就包括我這個外人。
4
我看著他因怒火猙獰的面容,忍不住嗤笑。
「於思思是外人嗎?一個外人,可以決定你第二天領帶的顏色,左右你下班的安排,和你周末約會?」
面對我的質問,賀琛啞口無言。
嘴巴張了又合,最終,隻吭吭哧哧憋出一句:
「那都能解釋,思思是我的助理,周末約會,也隻是因為她找不到人陪她喂貓,她剛畢業留在這個城市,人生地不熟……」
「傅靜,在我看來,她就是個孩子……」
孩子?
雖然紀思思大學才畢業,可也二十四了,也算是孩子?
賀琛的狡辯,比他的失寸更讓我惡心。
我耐心告罄,抬手直接打斷:「賀琛,你做不到,我們就離婚。」
難得見我強勢。
賀琛的臉上閃過一寸龜裂,眼底閃過掙扎,隻是沒等他回應,手機突然響起。
鈴聲不是系統自帶,而是一段錄音。是紀思思的聲音:
「賀爹快點接電話,賀爹快點接電話,思思寶寶駕到,闲雜人等都靠邊~」
她的聲音回蕩在客廳,在落針可聞的安靜裡,刺耳又諷刺……
5
賀琛還是接了電話。
一開始還顧忌我的情緒,可是等接通聽到那頭傳來的哭聲,立刻什麼也不顧,著急安撫。
「你別哭,別急,我馬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