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死後，我帶著孩子和暗戀了我十年的男人結婚了。
他是上市公司老板，冷靜自持，嚴肅克己，極少暴露他的情緒。
我一直以為他對我沒有感情，娶我隻是恰好他家裡人催婚，他需要一個妻子。
直到某天我聽見他偷偷教我牙牙學語的女兒叫他爸爸。
直到某天我看到了他高中時暗戀我的日記。
直到某天他喝醉酒情緒失控，抱著我泣不成聲：
「我知道你放不下他，我知道我比不過死人。
「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喜歡我一點點。」
1
高中同學聚會。
大家多年不見，從天南地北聊到過去未來。
忽然有人問我：「孟棠，我聽說你老公死了，什麼時候的事兒啊？」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朝我看過來。
包括坐在角落裡一直很安靜的謝懷。
那些聽八卦看熱鬧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渾身僵硬。
我強顏歡笑：「嗯，去年六月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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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惜了，我看你朋友圈孩子還不到一歲吧，怎麼就出了這種事兒？」
我低著頭吃菜，好不容易掩埋的傷疤又被人反復揭開作為話題。
他們的眼神，好像趴在我腐爛的傷口上啃食的蛆蟲。
見不得他們覺得有多可惜，打聽完八卦的客套話罷了。
「行了行了，別提人家的傷心事兒了。
「既然都吃得差不多了，大家一起去唱唱歌吧。」
我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了。
舉辦同學會時班長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要來，我隻好把女兒交給我媽帶著，抽空來吃頓飯。
唱歌大概是不行了，孩子長時間看不到我要鬧的。
大家哄笑著離開酒店時，我和班長打了個招呼。
「你們去玩兒吧，我還要回家看孩子，先走了。」
班長看了看我，又看了眼旁邊被簇擁著的謝懷，一下子急了。
「別啊，唱一會兒都不行？太不給我面子了吧！」
我正想著怎麼委婉又不失禮貌地拒絕，謝懷開口：「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也不是很想去。」
今天的主角可是謝懷。
所有人裡面，就謝懷混得最好，年紀輕輕身價千億，風生水起，誰都想借著老同學的身份巴結這位平時隻能出現在財經新聞和國際新聞裡的人物。
飯桌上幾乎每個人都給他敬了酒，他握著杯子卻一口沒動。
我不愛這種奉承的活動，又不想搞特殊太另類，舉著果汁對他笑：「我家孩子還在喝母乳，不方便喝酒，我就以茶代酒了。」
謝懷眼神幽深地看著我，把杯子裡的酒換成了果汁，隔空碰完杯後，和我一起喝下。
桌上那些人看我的眼神變了味兒。
我假裝什麼也不知道。
畢竟我是才死了丈夫帶著孩子的寡婦，一點點流言蜚語都能把我壓死。
謝懷提出要走時，有些人慌了陣腳，想方設法挽留他。
「這還早著呢，謝總不想唱歌我們也可以去打打臺球啊。」
「孟棠，你也太掃興了，你不玩兒怎麼讓人家謝總也不玩兒呢。」
謝懷有些煩了：「我不想去，關孟棠什麼事？」
那些人終於閉嘴，我松了口氣。
謝懷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低聲對我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本來想拒絕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對上他的視線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2
一路上我們都很安靜，我更是如坐針毡，有點後悔剛才為什麼不拒絕他。
現在不復當年，大家都變成了現實社會的囚徒，在資本的面前下意識地彎腰。
連謝懷也讓我倍感壓力。
過了最後一個紅綠燈時，他開口說：「你丈夫的事……節哀順變。」
我愣了一下，心情迅速平復，淡淡地「嗯」了一聲。
其實過去了這麼久，能接受的不能接受的都接受了。
我還有孩子要養，人總要往前看的。
車停在小區門口時，他說：「加個微信吧，以後有困難可以找我。」
我猶豫了一會兒，拿出了手機。
通過驗證時，我想起來很久以前我和謝懷是加了微信的。
高中畢業那天，大家哭得稀裡哗啦，謝懷主動找到我，說加個聯系方式，以後有機會多聊天。
我和他交集很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找我，稀裡糊塗加了微信後，我們聊天的次數很少，隻是我發的每條朋友圈他都會點贊。
直到我發了我和陳冬戀愛的照片。
唯獨那條他沒有給我點贊，並且把我刪了。
3
打開門，並沒有聽見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
我媽敷著面膜卷著頭發，看見我回來就開始抱怨。
「你是不知道這小家伙有多能哭，怎麼哄都哄不好，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還是等她自己累了睡著了才停的。」
我笑著挽住她的胳膊：「辛苦了，媽。」
「誰讓你是我女兒？你前婆家對你不好，我能不管你？」
我媽一直對我公婆頗有微詞。
陳冬的父母是中學老師，有文化有家底，看不上我家的條件，非要讓陳冬找個公務員或者老師。
最後架不住兒子一意孤行，我們還是結了婚。
婚後一年我懷了孕，老兩口對我改觀，生了孩子後我們之間僵硬的關系慢慢好轉。
就在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時，陳冬為了給我買生日蛋糕在路上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陳冬是家裡的獨子。
葬禮上婆婆哭著說我是喪門星，是我害了陳冬。
她讓我帶著我女兒滾。
我帶著女兒和爸媽住在一起，一邊工作一邊養孩子。
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痛苦，我還要照顧孩子，還要繼續生活。
那些人說我冷漠，丈夫死了還能心安理得地活著。
隻有我爸媽在聽到那些讓我崩潰的流言蜚語時，衝過去抓爛了對方的嘴。
「你個賤人不會說話就把嘴縫上！
「你們不去怪酒駕的司機，怪我女兒！我看你是爛命一條也見不得別人好！」
我媽說這不是我的錯，這就是陳冬的命，也是我的劫難。
4
世上對我好的人隻有我爸媽。
她怕我以後帶著孩子不想再結婚了，一個人帶孩子累，等孩子長大了我孤苦無依。每次講到這種話題，她總要掉兩滴眼淚。
前奏醞釀好了，她才猶豫著開口：「趁你現在還年輕，再找一個吧。」
我媽堅持要給我找第二春，聯系了好幾個跳廣場舞的好姊妹幫她留意留意好資源。
沒想到還真找到個不錯的。
「自己創業開公司的，有錢年輕還帥氣，有一米八六呢！」
我媽眼睛瞪得溜圓，我沒忍住笑出聲：「哪個有錢的大老板會找我一個結過婚還帶個孩子的？
「怕不是蹦起來有一米八六那麼高吧。」
我媽瞪了我一眼：「結過婚帶個孩子又怎麼樣？我女兒長得漂亮性格好，誰不喜歡？」
最後架不住她堅持，還是答應去見一面。
抵達約好的茶餐廳，我看到謝懷遠遠朝我招手。
今天的相親對象，是謝懷。
5
四目相對，我緊張得手心出了汗。
大概是找到個條件好還不介意結過婚生過孩子的男人，我媽太高興了，一時忘了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
本來就是抱著敷衍的心情來相親的。
沒想到對方竟然是謝懷。
他穿著合身得體的手工西裝，發型也打理得一絲不苟。
他是標準的帥氣長相，端正嚴肅，給人很有安全感的感覺。
我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
他點了點頭：「要喝點什麼嗎？」
「不用了。」
他自顧自地看電子菜單：「柳橙汁可以嗎？」
「……好。」
放下點單用的平板，他問：「一個人帶孩子會不會太累了？經濟上周轉得過來嗎？」
我笑得有點苦：「我爸媽會幫忙帶孩子，錢的話……我在努力掙。」
他面不改色，語氣平靜：「我的意思是說，我可以幫你一起養孩子。」
「什麼？」
我愣住，以為是我聽錯了。
對上他平靜無瀾深黑色的眼眸，他認真地說：「孟棠，我想和你結婚。」
6
他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我的幻覺。
多年不見的高中同學，成了我的相親對象，交流不到半小時，突然向我求婚了。
準確來說不是多正式的求婚。
他說他年紀不小了家裡催婚，正好我們知根知底，一個需要妻子，一個需要條件足夠好的丈夫幫忙一起養孩子。
各取所需，兩全其美。
他認真和我分析利弊：「我可以給孩子最好的教育資源，她現在還小不記事，不說的話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我不是她的親生父親，父愛上不會缺失。」
這麼來看，應該是隻有利沒有弊。
可是……
「為什麼是我？」
以謝懷的條件，他應該不會缺乏優質異性的追求。
雖然我媽把我誇得天花亂墜。
但從社會群眾普遍層面來看，離過婚帶孩子的女人永遠不會是第一選擇，甚至還會被嫌棄。
很難不會讓我覺得他有什麼想法。
看出我的疑惑，他垂下眸子，攪拌咖啡裡的糖塊。
「因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談話。
似乎是工作上的事，他面色嚴肅地應答了幾句，掛斷電話後，他對我說：「你不用太有心理負擔，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晚點給我答復。
「公司裡還有事，我先走了，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7
一直到回去，我都有種恍惚的不真實感。
沉寂在記憶裡的謝懷因為他的出現而慢慢清晰起來。
印象最深刻的，是內斂沉默的少年坐在午休的教室裡，連陽光也偏愛地照耀在他身上。
我無意間回頭，和他對視，他又極快地挪開眼。
盡管他不愛說話，優秀的臉卻總能吸引一大批愛慕者。
少年的高中三年，從來不缺乏寫滿真情實意的情書。
連我高中時候的好朋友也拜託我幫她送信。
信以一杯奶茶作為交換遞到少年面前時，謝懷愣了一會兒，問：「這是你的？」
「不是，我幫隔壁班朋友轉交的。
「好同學，你就大發慈悲收下吧！」
我雙手合十，笑容諂媚地哀求他。
謝懷皺了眉，不曾看我一眼，轉身離開。
哦嚯，奶茶沒了。
謝懷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我隻是個小圈子裡不太出眾的普通女生。
我們倆根本就沒有任何交集。
8
媽抱著啾啾回來，問我相親相得怎麼樣了。
我思考了半天的措辭：「……還行。」
她笑開了花：「要是合適就要抓緊。我都打聽了，他高中和你一個學校的，在北京讀的大學，還去國外留過學。父母開明，沒有太多彎彎繞繞。
「你年紀不小了，我不想讓你守著孩子守到老，你也要為自己多做打算。」
說得也對。
謝懷的建議很有用。
搭伙過日子的話，就算是為了孩子我也不虧。
考慮一晚上，第二天我給謝懷發了微信：【我想好了。】
【要先見家長嗎？】
一行「對方正在輸入中」停停頓頓許久，最後隻發過來三個字：【聽你的。】
還真是幹脆利落又隨心所欲。
他看起來對結婚這件事並不是很看重，果然成功男人一心隻有事業，結婚隻不過是為了應付家裡人的任務。
沒有感情隻是合作，對目前的我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
約好時間，雙方家長見了個面。
由於我頭婚婆家不好相處，這回我媽長了心眼，確定謝懷爸媽性格和善，再三確認他們不介意我結過婚有個孩子的事兒，才放下心來。
爸爸媽媽們聊得開心，我和謝懷到一邊陽臺透口氣。
我有些好奇：「這些年你沒談過女朋友？」
剛才謝阿姨還說他隻知道工作，到現在都沒和女孩子交往過，把他們愁壞了。
謝懷看著遠方，城市的燈火映在他深邃的眼底：「嗯。」
「還挺有事業心。」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合適的。」
我打趣他：「看吧，這就是為了工作浪費大好年華不去多談幾段戀愛，最後隻能將就和我結婚了。」
他突然看向我，表情認真：「孟棠。
「我沒有將就。」
他突然嚴肅的樣子讓我愣了幾秒。
對上他的眼睛，我的心忽然縮緊，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也刻意不讓自己去深究那是什麼意思。
9
領完證後，我看著手裡的小紅本，愣了很久的神。
站在身旁的謝懷注意到我的情緒，垂著眸子：「如果你後悔了，我們……」
他的聲音很輕，我打斷他：「沒有，就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是沒想到會和我結婚嗎？」
我點頭。
畢竟我們不管怎麼看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讀書時候他就是成績好長相好萬眾矚目的存在。
現在依舊是年輕有為的成功人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