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今之計，隻有將屠城的真相公之於眾，讓那些想要去仙宮的人好好定奪。
而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邊陲眾人唯一能做的。
當復刻完那些靈音石後，陸驍便將它們交給了自己的手下以及幾位城主派來的親信。
這些人會前往各大城池，將屠城的真相赤裸裸地擺在世人面前。
陸驍說，沒有人會在災難面前無動於衷，世人會因那些死去之人觸動心弦，產生悲痛之情。
悲痛會滋生出憤怒與仇恨，它們將化為誅仙的利刃衝上九霄。
而他，能做的隻有這些。
他不能和我一同前往京城，他得留在邊陲守住前線。
屠城後的第三日，他便將我交給了顧祁川。
離別之時，他摸著我的腦袋，眼中滿是不舍。
「寶兒，去京城吧。
「隻有在京城，你才能親眼看到人皇請願誅仙，才能親眼看到仙君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
「等一切都結束後，一定要記得回來看我。」
25
前往京城的路途並不安全。
顧祈川帶著我，即便做過喬裝，仍是遭到了多方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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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路上有不少俠客出手相救。
他們或多或少聽說了仙君屠城一事，所以才紛紛趕赴京城請願誅仙。
他們說，誅仙之路必定艱難險阻。
可仙君不除，下一個被滅城的說不定就是他們。
在他們的保護下，我和顧祈川耗時十天便抵達了京城。
彼時，仙君屠城一事已經天下皆知。
但仙君屠城的消息，被徹底攔截在京城之外。
陸驍送往京城的靈音石不見了蹤影，那些想要請願誅仙的俠客又都被攔在距離京城百裡遠的宣州。
若不是顧祈川在徐州換了身份，我們隻怕連京城的城門都進不了。
但顧府外，早已有眼線暗中盯著。
顧祈川隻能帶著我在城中的一處客棧歇腳，準備伺機而動。
又過了三天，密不透風的京城終究是收到了仙君屠城的消息。
人皇大怒，當即設宴邀請天下英豪共商國是。
我和顧祈川便是在那時進的皇宮。
他抱著我，坐在大殿的角落。
七位白發老者坐在上座，而坐在主座的男人則是一個八尺壯漢。
顧祈川說，那七位白發老者是七大宗門的宗主。
但宗門所求乃是修道成仙，鮮少過問凡間事，此次出現在宴會上指定想要打消誅仙一事。
那八尺壯漢則是人皇帝蒼。
他身著黑色祭服，祭服上繡的真龍在燭火的照射下栩栩如生，一雙銳利的眼神如刀劍般掃視臺下眾人，身上的王者之氣盡顯威壓。
他開口，問諸君如何看待仙君屠城一事。
眾人還未開口，一道清瘦的身影直接跪在了大殿中央。
我雖未見過那人，卻覺得那人眼熟得很。
顧祈川見我抬頭，便對我介紹道：「那人乃是丞相周斯，他父親是三朝元老，後來告老還鄉回到青城當了夫子，可惜……」
26
我心頭一顫，探出腦袋仔細打量周斯。
我看不到他的臉，但他的背影很瘦，瘦到就像一根竹竿。
不像夫子，卻有幾分夫子的影子。
他跪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哭道：「陛下，仙君屠城有悖人倫。若是可以，臣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以慰亡靈！
「可是，妖獸不除天下永不得安寧，如今青城已滅，一再追究又有何用？臣的父親也死在了青城，但若是讓青城百姓來選，我想他們定會願意為了天下太平獻出自己的性命！」
周斯的話剛說完，一道魁梧的身影便罵罵咧咧地站了出來。
「放你娘的狗屁！你這麼能逼逼，怎麼不獻出自己的性命來換天下太平？
「這千年來咱們飽受妖獸之苦，可所謂的仙君出過手嗎？就他還仙君，呸，他連個修道之人都不配，眼睜睜地看著蒼生哀號卻無動於衷，還修仙，修他娘的狗屁！
「那狗屁仙君今個兒敢屠城，明個兒就敢屠天下人。陛下，臣請旨誅仙，把那狗屁仙君削了！」
話音剛落，又有文臣起身反駁。
他們說，若是誅仙時妖獸進犯，天下必將大亂。
再說，仙君實力超群，誅仙一事恐怕難以成功。
與其誅仙，倒不如討好仙君，換來天下太平。
況且青城已滅，就算誅仙成功也不能換回十萬百姓的性命，到時候又得白白搭上更多無辜之人，著實劃不來。
但武將卻不這麼認為。
武將們說仙君不仁，又怎麼可能會信守承諾？
況且，仙君千年來都未曾現身，如今屠城後發出邀約，其中必定有詐。
青城已滅，但天下還有千千萬萬個像青城一樣的城池，要是哪天仙君不高興了，隨手屠幾座城取樂，那大家不都跟待宰的羔羊一樣，連個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那些被邀請來的俠客們，大多站在武將這邊。
兩撥人馬各說各的，整座大殿都吵吵嚷嚷的。
七位宗主坐在上座上，板著臉不願表態。
人皇不悅地皺起眉頭，他轉頭朝著我和顧祈川的方向看來。
「顧家小子，你怎麼看仙君屠城一事？」
人皇帝蒼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眾人瞬間停止了爭吵，紛紛順著人皇帝蒼的視線朝我們看來。
27
顧祈川抱著我，跪在了大殿上。
我抬起頭仔細看著人皇的臉。
陸驍說，人皇會請願誅仙，還青城百姓一個交代。
可人皇卻從未表態，他隻是靜靜地看著臺下眾人的爭論。
想來，人皇也是有所顧慮。
誅仙並非易事，隻會讓朝廷元氣大傷。
七大宗門門下有眾多修煉者，他們不問世事一心問道，若是七大宗門臣服於仙君，隻怕……
如今七大宗門的宗主都被人皇邀約至此，看來設局共商國是是假，設局逼七大宗門出手才是真。
顧祁川還未開口，人皇又換了個話題。
「顧家小子。」人皇帝蒼幽幽開口，「你何時養的貓，朕怎麼都沒見過？」
「這貓並非草民養的，這貓乃是青城城主所養之物，屠城那日，它便在城中親眼看著仙君屠城。」
「哦？這貓也是有福氣，還能在屠城中幸存。」
「草民鬥膽，在草民看來，這貓能在屠城中幸存並非是件好事。」
「怎麼說？」
「這貓自打屠城那日起，便為慘死的十萬百姓食不下咽，甚至還多次比著練武的架勢向我哀求，仿佛在求我教它修行之道，好讓它前去仙宮為慘死的百姓們報仇。」
顧祈川抬頭看了眼上座的七位宗主，又接著說道：
「可它隻是一隻貓，就算能夠修行，又得等到何時才能修成人形？就算修成人形，可又得等到何時才能殺入九霄為慘死的百姓討個公道？
「草民愚鈍，認為這難如登天，所以幸存對這貓而言並非是件好事，它雖是畜生，卻將在餘生中飽受未能復仇的痛苦，這著實不是什麼福氣。」
人皇點了點頭，讓我上前給他好好瞧瞧。
我跳上高座，乖巧地坐在他的腿上。
「小家伙，你當真想要為青城百姓報仇嗎？」
我點了點頭，他便贊許地撓了撓我的下巴。
「畜生尚且如此有情有義，當真是令朕欣慰啊，隻是那仙君，好好一個修道之人，怎會連頭畜生都不如呢？」人皇摸了摸下巴，「還是說，那仙君是邪祟幻化的？」
人皇嘴上說著仙君，可眼神卻在七位宗主的身上掃過，看似在詢問七位宗主的看法，可那耐人尋味的眼神卻讓七位宗主紛紛低下了頭。
見狀，最先站起來反駁周斯的武將立馬跪了下來。
「陛下威武，一個屠城連眼都不眨的家伙怎配得上仙君二字？如今還想愚弄眾生，若非陛下慧眼識珠，隻怕天下都將陷入浩劫之中！」
緊接著，臺下的眾人紛紛下跪，就連先前反駁誅仙之事的文官也齊刷刷地跪下高呼陛下威武。
人皇卻不為所動，反而看向身側的一名長老，微微側身問道：「慕長老，你覺得呢？」
「人皇聰慧，若非人皇提醒，老身都得被那仙君給騙了！」那長老起身跪下，「還請陛下下旨誅仙，我歸元宗必將鼎力相助！」
其他宗主見狀，也紛紛下跪表示願與人皇共同誅仙。
眼見目的達成，人皇帝蒼便起身抱著我站在高臺上鏗鏘有力地說道：
「仙君屠城有失神格，恐以被邪祟附體，人皇帝蒼特此向天請願，誅仙斬神以護人間太平！」
28
屠城後的第三十天，誅仙的隊伍便浩浩蕩蕩向著昆侖山出發。
按照仙使的口諭，仙宮就位於昆侖山上。
昆侖山山峰高聳，雲霧繚繞，四周又有弱水環繞，最外側還有火山庇佑，想要進去十分困難。
千年來，想要進昆侖山的修煉者絡繹不絕，但從未有人從昆侖山中走出。
而今，仙宮為世人敞開大門，活躍的火山瞬間沒了動靜，弱水之上還憑空多了一處橋梁。
就連陡峭的山壁前，都多了一段前往仙宮的天梯。
人皇帝蒼親自帶隊，他懷疑有詐，特意派小隊前去探路。
可這條路，順暢得詭異。
我們沿著那段天梯，成功登上昆侖山。
人間的景色，盡收眼底。
而在平整的山巔中，佇立著一座巍峨聳立的宮殿。
金碧輝煌的宮殿在雲霧下若隱若現，千座神獸雕像宛若護衛一般護在宮殿兩側。
宮殿外面的地上，鋪滿了各種寶物。
有流光溢彩的寶石、削鐵無聲的利刃、靈氣誘人的丹藥，甚至還有失傳多年的秘術寶典。
放在人間便能引來萬人爭奪的寶物，此刻卻像垃圾一樣堆在仙宮外側。
有人露出了貪婪的表情，可那人還未撿起地上的寶物，便被帝蒼一刀了結了性命。
「諸位，我們是來誅仙的！」
帝蒼的聲音響徹雲霄，倒下的血人將眾人拉回現實。
大家朝著仙宮看去，但眼底的貪婪並未退去。
七大宗門的宗主就跟在帝蒼身後，我看著他們眼底的貪欲愈發明顯。
他們起初還對誅仙抱有怨言，認為誅仙是人皇下局逼他們不得不做出的選擇。
可看到仙宮的奢靡後，他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誅仙的勢頭越發強烈。
他們說仙君不配為仙，等到誅仙之後，他們願意代替仙君入住仙宮，以護天下太平。
帝蒼沒有說話，隻是眼中盡是鄙夷。
前去探路的小隊還未進入仙宮，仙宮內便傳來了仙君的聲音：
「既然要誅仙，那就一起進來！」
29
仙宮的大門是虛掩著的，七八個大漢铆足力氣才堪堪推開大門。
浩浩蕩蕩的隊伍進入了仙宮中，我站在帝蒼的肩上親眼看到了仙宮的霸氣。
仙宮宮頂最中間是一片星河，繁星閃爍，無邊無際，乃是人間難以看到的景色。
宮頂的邊緣則雕刻著晦澀難懂的神秘符號，並與數根金柱相連，那些金柱撐起大殿，金柱最下方雕刻著形態不一的神獸，就像是神獸撐起的金柱，而金柱中間則雕刻著盤旋而上的金龍，或憨態可掬，或殺氣四溢。
高大的神像佇立在仙宮兩側，或呈飛升姿態，或手持神器開天闢地。
他們的面貌都被人刻意抹掉，但巨大的身形仍給人一種無形的威壓。
仙宮的正中間是一處巨大的靈池，霧氣縈繞在靈池上方，濃鬱的靈氣撲面而來。
再往前，則是十大神座。
神座上雕刻著千條纏繞在一起的金蛇，那些蛇探出腦袋吐著蛇信子，好像下一秒就會活過來死死咬住想要搶奪神座的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