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時間理沈雲文，紀雲成雙手抱胸，一把將我抵在水缸上，咬牙切齒。
「他是風門第一代親傳弟子，那我呢？我是誰？
他怎麼還成了宗主了！我跟了你一輩子都沒撈上宗主，不對，我根本也不在乎這個。
但是，也不能給別人！」
我隻好把沈長風的事原原本本告訴紀雲成，長話短說。
當年我把紀雲成埋好之後，在山腳下的林子裡遇到了一個遍體鱗傷的少年。
少年瘦弱不堪，卻為了護住爹娘屍體拿著地上掉落的劍與一眾流匪對峙。
盡管那柄劍有他半個人高，他依舊不肯求饒，眼神堅毅，染血的手死死握住劍柄不肯放手。
流匪扔出繩索將他脖子套住，肆意拖行，身上血肉模糊，沈長風拿著劍被拖到為首的男人面前。
就在那人低頭想抓他時，那把長劍直直穿過流匪咽喉，沈長風收回劍沒有絲毫畏懼。
反而一劍斬斷繩索，在血泊中強撐著站起來，劍鋒直指幾人，他怒吼著，整個山谷都是他的回聲。
「來啊！殺了我，今日若不殺我，來日我必屠你們滿門，為我爹娘報仇！」
流匪一擁而上，我從天而降，將幾人迅速擊飛，他們重重落地。
看見我後都嚇得屁滾尿流，我轉過頭，發現沈長風正盯著我。
他的聲音嘶啞，「你是仙人嗎？不，仙人不會拯救我們這種賤民。
你，到底是誰？」
Advertisement
我沒有回答，而是用扇子輕輕敲了敲他的頭，指向山上的宗門。
「我是風門老祖，的確還稱不上仙人。」
沈長風盯著宗門看了很久，隨後我和他一起埋葬了他的爹娘。
臨走時沈長風跪在我面前，不斷磕著頭。
「求老祖收我為徒，我定會刻苦修煉，從此我的命就是老祖您的。
無論讓我做什麼，我都萬死不辭！」
我看著沈長風，模樣清秀的少年臉上都是血汙，唯獨那雙眼睛亮的嚇人。
我透過他仿佛看到了當初的紀雲成，晃神之間，我心軟答應。
畢竟，宗門還是需要振興的。
沈長風原名叫程煜，商賈之家，戰亂打到了邺城。
一家帶著畢生積蓄僱了人準備去家鄉避避風頭，卻沒想路上被流匪盯上，慘遭橫禍。
我為他重新取名為沈長風，他沒有拒絕，畢竟走上這條路，就要與前塵切斷。
他資質不錯，在我替他治好傷後。
沈長風在宗門為我處理一切繁瑣的事，將整個宗門裡裡外外打掃的幹幹淨淨。
無論春夏秋冬，風裡雨裡，他都雷打不動的在竹林裡練劍。
我讓他打坐吐納，他便能坐到從燈燃到油枯。
日日沈長風苦苦研讀功法領悟心境，對我的話向來是言聽計從，十分乖巧。
後來我教了他二十年，留他一人守著宗門，臨走時煙雨朦朧，風雨飄搖。
他一身青衣撐著傘站在山門，他的臉越來越模糊，我隻記得他最後說的一句話。
「老祖，等您回來，宗門必定弟子三千，我一定會替您振興宗門，死守山門。」
可後來，我再次回到宗門，屍橫遍野。
山腳下的那些隱世村落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我找了三天三夜，沒找到沈長風的屍體。
短短數百年，我接連失去兩名親傳弟子，我的道心受損，丹田受到反噬。
修為比起離開宗門時，更是一落千丈。
幾百年，我獨自雲遊，看著朝代變遷，高樓起高樓落，無數歷史梟雄君王淪為黃土。
直到如今，我心裡都抱著沈長風也許還有一線生機的僥幸。
即使我知道，沈長風誓死不會棄山門而逃。
可我沒想到，他居然被人做成了僵屍，沉在海底幾百年，飽受折磨。
我緊緊攥住了雙拳，更讓我恨的是，我，不能沈長風出世。
他已經成了魃，出來隻會讓世間動亂，魔物侵擾人間，這片大地將會永無寧日。
紀雲成拉著我的手，他嘆了口氣，「當初師弟肯定是布了陣法，將整個村落的人護在陣中。
為了不讓村民亂跑才代代傳下這等詛咒威嚇後人，而他自己也從來沒有離開過宗門，用水缸通向他的墓。
我們想辦法，總有辦法能讓師弟解脫。」
我淡淡的嗯了一聲，紀雲成算是承認了沈長風這個師弟。
隻不過我們都知道，此路一定艱辛。
畢竟，我們在明，敵人在暗。
6
我布下引魂陣，所有被剝離的魂魄全數被召喚而來，魂魄歸體，所有人都恢復了正常。
我一把將張強揪出來，他已經神志不清，我拍了拍他的臉，強壓住怒火。
「你為何會剝離魂魄的邪術？
還是說誰讓你這樣做的？
故意說有邪祟，不就是為了讓我靠近水缸被拖下水。
你到底還隱瞞了什麼？」
張強似笑非笑，「海底的棺木陣法你們都見過了吧，你以為我真會為了區區幾件陪葬品就冒險引你們前來？
墓的陣法我破的，騙你來封門村也是我做的，你說得對，我沒有能力把幾百人的魂魄剝離。
你們下了海水，已經開啟了封印，看看你手上的血吧！
他即將出世，沈翊，你不如好好想想，你最對不起的是誰？
哈哈，所有人都會死，都會死！……」
我神色冷下來，手臂上的血不斷滴落。
不知道什麼時候受的傷，我居然沒有察覺。
更想不到，解除封印靠的是我的血。
我將張強帶走，臨走時我把水缸用符貼好，布了七星陣，用紅線抹上我的血纏繞。
等我再運來泰山經過數千年日照石附加鎮壓，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我將封門村的陣法破除，以後他們可以自由出入。
幾百人跟在我身後，他們看著我淚眼模糊，對我千恩萬謝。
沈雲文朝我走過來，向我道歉，「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多謝你救了我們整個村子。」
我看著這些人，心中百感交集，「從今以後，你們可以隨意出入，再不用受任何拘束。」
他們搖了搖頭，村長顫巍巍走向我，「我們村一向避世，已經幾百年不與外界接觸。
我們在這法陣裡已經世代過了幾百年，並不想離開這裡。
守山是我們的使命，我們不能離開。」
我沒有再多說什麼，離開的時候他們一直看著我，目送我離開。
這裡整個村子所有人的祖先都是當年我救下的流民和無家可歸之人，我許諾他們世外桃源。
卻沒能護好他們，幾百年前長風替我拼死護住他們，我晚了一步。
幾百年後，他們幾百條性命被人操縱，隻為了引我出來入陣開啟封印。
我有些失神的呢喃：「原來從始自終，我都沒能護好任何一人。」
苟道成仙是對的嗎？我活了千百年，為何今日才頓悟。
我視線模糊，當朝陽升起的那一刻，整個村子慢慢變得透明化。
而那熟悉的青衣身影一閃而過，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裡。
我驚疑不定，紀雲成將我攬入懷中，雙手捧著我的臉，眼底都是憐惜。
「阿翊，看著我，村民沒有死，你救了他們。
我也沒有死，我回來了，等我們去泰山取了石頭將陣法封印，他們一定會世世代代相安無事。
至於沈長風，那水缸通向深海，我們找到沈長風的方位，一定不會讓他永沉海底飽受冰冷和折磨。」
我看向紀雲成點了點頭，我們漸行漸遠，海底的棺木，剛才一閃而過的青衣身影，張強說的話。
一切都讓我心神不寧，從此以後，隻怕我和紀雲成再也沒有安生的日子。
決定去往泰山前，我準備先給紀雲成辦個身份證，這樣以後出行更加方便。
紀雲成剪掉長發，去商場換上一條黑色短褲套裝，看著就是青春活力的男大學生。
我為他挑選了不少衣服，全都是名牌，隻因為這小子除了名牌高奢的衣服，其他稍微便宜一點的。
紀雲成居然會皮膚過敏，而且也襯託不出他的氣質，格外別扭。
幸虧我這麼多年有著自己的小金庫，完全能夠負擔。
隻不過這些我都記在小本子上, 以後讓紀雲成慢慢還我。
利落的短發讓他顯得更加五官出眾, 帶著少年的英氣。
他穿著短褲和運動鞋, 仿佛還有些不適應, 不過這模樣倒是和現代人沒什麼區別了。
一路上到處都是女生的尖叫聲，許多女生都指著我和紀雲成大喊：「我天，太帥了！
兩個都好帥，都想要怎麼辦！」
我嘴角瘋狂上揚，紀雲成反而是一臉正經的說：「兩個你都不能要, 阿翊是我的，我是阿翊的。」
說完紀雲成拉著我就走，沒想到紀雲成說完後，那些女生更激動了。
「啊！磕到了磕到了！」
紀雲成拉著我就走, 我給他買了個手機, 紀雲成一臉好奇的摸著手機。
跟小孩子似的一直摸來摸去, 被上面的顏色和動畫視頻深深吸引。
不過他學習能力也是真的強, 我就把他丟在電腦屋, 教他打字搜索。
但凡不明白的直接上網搜，紀雲成也就一天的功夫，就把這個時代了解的差不多了。
我拿出泰山的攻略還有路線地圖, 直接坐飛機過去。
回來將泰山石壓在陣法上成為陣眼後我才松了一口氣, 沈雲文像是一直在等我, 他一把抱住我的腿。
眼睛亮晶晶的, 「老祖，紀雲成哥哥叫你老祖, 你應該很厲害吧？
你能教我仙術嗎？我想保護整個村子！」
自從救了整個村子後, 這小屁孩倒是有禮貌多了。
我還沒回答，紀雲成就先開口了。
「老祖不會收你的，但我倒是可以收你為徒, 以後由你來守護這個村子。」
我看了紀雲成一眼, 無奈一笑，還真是孩子氣。
沈雲文立馬朝紀雲成磕頭, 「師傅在上, 受徒兒一拜！師娘也徒兒一拜！」
沈雲文爸媽和村長都臉色一變，趕緊尷尬的把他嘴堵住, 我也尷尬的被口水嗆的嗓子疼。
我啃著西瓜穿著短褲吹空調。
「而要」而且有情有義，膽子大腦子活泛, 是個好苗子。
紀雲成和我都留在村子待了一個多月, 紀雲成教沈雲文一些基礎功法, 還給了他一些法器護身。
而我也一直在注意四周, 那抹殘影再也沒有出現。
張強是唯一知道沈長風被封印一事的人，而他除了一個地方，其他閉口不談。
那就是湘西, 明知道張強一直牽著我們走，可我們也隻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幕後之人至今還沒有出現, 他到底想做什麼尚未可知。
把我帶回封門村，這隻是第一步。
讓我看到海底的封棺，這也是他給我的警告。
要想知道真相, 隻能去往湘西，探究張強的幕後指使。
而這，就是下一篇新的故事。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