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六歲的時候，我和顧暮提了離婚。
因為我在他的車坐墊上發現了幾滴芒果汁。
兒子忙幫著他爸爸解釋：
「媽媽對不起……是我不小心弄的……」
顧暮了然：「聽到了吧？以後別再為這點小事鬧離婚了。」
我卻依舊堅持。
我的丈夫，他有潔癖，從不允許我在車裡吃零食。
我的兒子，對芒果過敏。
他們父子一條心，是在為了誰遮遮掩掩？
答案不言而喻。
搬出去時，兒子生怕我會帶走他，藏在顧暮的身後偷看我。
我笑笑：「放心，你們父子倆，我一個都不要。」
1
還沒等我確認出那幾滴汙漬是什麼。
兒子慌亂的開口：「媽媽對不起……是我不小心弄的芒果汁……」
如果是往常，他打翻了東西隻會衝我撒撒嬌。
Advertisement
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局促。
我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轉而對顧暮說：
「我們離婚吧。」
顧暮和兒子一齊瞪大了眼。
「就為了這點事？」
點了點頭，我冷靜到不能再冷靜。
「對，就為這點事。」
兒子簡直快要急哭了。
「媽媽，是我犯的錯，你別遷怒爸爸了好不好？」
我冷眼看著顧暮在一旁哄著兒子，為他擦眼淚。
任憑他們再怎麼演都沒有絲毫動搖。
顧暮有潔癖，別說是芒果這類吃起來比較容易髒手的水果。
哪怕是我低血糖，想在他車上吃顆巧克力，他都會立馬靠邊停車。
讓我下車吃完再回來。
至於兒子……
他對芒果嚴重過敏，沾一下就會全身起疹子，甚至是窒息。
這麼小的孩子，都學會撒謊了。
我沒教過他，會是誰教的呢？
顧暮究竟帶著我們的孩子去見了誰？
兒子終於被顧暮哄好了，抽抽搭搭的縮在他懷裡。
揪著他的袖子，小臉上滿是淚痕。
卻還一個勁求他：
「爸爸，別和媽媽離婚，媽媽隻有我們了，離了婚她就沒人要了。」
「芷芷阿姨她……」
話還沒說完，顧暮慌忙捂住了兒子的嘴。
芷芷……阿姨。
姜芷麼？
我挑了挑眉，我這個兒子果然像極了他老子。
連選女人的品味都一模一樣。
2
這已經是不知道多少次，我和顧暮的生活裡出現姜芷了。
一開始顧暮跟我說是新來的工作伙伴。
後面他跟我說姜芷簡直就是他的最佳拍檔，他的所有思路都和姜芷不謀而合。
我隻是笑笑，雖然有點危機感，但依舊相信顧暮不會出軌。
他是欠過我一條命的。
當初生顧念的時候，我難產差點死在手術室裡，病危通知書都下了好幾道。
醒來的時候看見顧暮正抓著我的手哭。
「老婆，隻要你能醒過來，我這輩子都給你當牛作馬。」
為了我他甚至連剛出生的兒子都拋在一旁不顧。
這是曾經滿心滿眼隻有我的人啊。
怎麼可能會出軌呢？
出院後我憔悴又滄桑，不敢照鏡子。
也曾和他開過玩笑：「我如今真正成了黃臉婆了，再也比不上外面的小姑娘。」
顧暮卻接過我手中的毛巾為我擦拭月子裡排出的血水。
「那我多帶帶孩子，爭取變成糟老頭，和你配對好不好？」
「外面的小姑娘自然有帥氣的小伙子去配。」
「不像咱倆，是過命的交情，要過一輩子的。」
後來我哪怕出了月子也依舊身體很差。
顧暮心疼的緊，讓我把工作辭了，安心在家做全職太太。
開始時我不同意，但因為是難產，連帶著顧念的身體也有些虛弱。
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常常半夜就開始莫名發燒。
沒有辦法，為了孩子，也為了自己。
我相信了顧暮的忠貞。
妥協了。
開始時他對我確實很好，事事上心。
下了班就幫我照看顧念，完全不需要我再操心。
比起那些謊稱加班，實際在公司打遊戲都不願回家的男人，我覺得我是幸運的。
可漸漸的，他也開始和那些人一樣。
電話不第一時間接了，有什麼事也不怎麼願意和我分享了。
一直到他醉酒那次。
人雖然回了家，心卻丟在了外面。
以至於看見我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姜芷，你怎麼也跟我老婆一樣邋遢了？」
「姜芷你不要變，要永遠幹練精明，永遠明豔……」
說著他便撲過來抱我。
那一刻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隻覺得諷刺。
原來在他心裡，已經開始嫌棄我邋遢了。
可是顧暮，我也年輕過，也漂亮過。
我也有過不比你差的工作。
你怎麼敢……拿如今的我和過去做對比？
酒醒後的第二天，顧暮不敢看我紅腫的眼睛。
見我一直不說話。
他狠狠扇了自己幾個耳光。
他跪著向我發誓，說那隻是無心的醉話。
他承認自己在這段感情裡心猿意馬了，但是他沒有越界。
並保證，立馬就辭退姜芷。
他的人生裡始終是我更重要。
「老婆，我們才是要過一輩子的人啊……」
這句話他那天說了很多次，不知道是說給我聽，還是給他自己聽的。
我原諒了他，但他不知道，我在等。
因為還沒愛夠，所以，我在等自己徹底不愛他。
當愛的過敏尚未結束，分開隻會愈發撓心撓肺。
不如用繼續在一起來走向道別。
3
如今終於讓我等到了。
會知道姜芷愛吃芒果還要得益於顧暮對她的惦記。
因為兒子過敏，家裡從來不買芒果。
可很久之前有一次一起逛超市他卻稱了很多。
看我好奇的看他，他十分坦然：「公司新來的小朋友們愛吃。」
我亦打趣，「誰啊？姜芷嗎？」
他常年皺著的眉頭疏開了。
「是啊，就是那個大饞丫頭。」
「你一定想不到工作起來井井有條的人，私底下居然那麼貪吃。」
所以，這一次發現顧暮的車坐墊上滴了芒果汁後。
我第一反應便是她。
去別人老公的車上吃芒果，事後還讓別人的兒子替她打掩護。
可真是個特別的……大饞丫頭。
顧暮還是不肯離婚。
這也在我的意料之內。
但沒關系，早在他醉酒那次開始，我們之間的主動權就已經不在他手上了。
盡管他不同意，我依舊在桌子上放了早就籤好準備好的離婚證明。
顧暮看到那個文件的時候，眉宇間滿是不解。
「是不是我對你太好了，你都學會用離婚來威脅我了？」
可能男人真的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吧。
他居然一直以為……自己對我很好？
我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的偽善。
「對我好？是說帶著我豁出命生下來的兒子去和別的女人約會？縱容她打破你的潔癖原則？」
「還是讓兒子為了維護她而騙我？」
看我似乎真的很在意這件事，他也不繼續打領帶了。
徹底轉過身來凝視著我。
「所以你是鐵了心要離婚？想好離婚後怎麼生存了嗎？」
不愧是顧總。
這麼多年他在生意場上修煉的愈發一針見血。
也愈發襯得我當年放棄工作，留在家裡的決定像極了一個笑話。
見我沉默，他趁熱打鐵。
「繼續在家裡享福不好嗎？我的錢隨便你花，不管你買什麼、做什麼，我都不會對你說重話。」
「如果你實在闲的無聊，你可以……」
「顧暮。」
我喊他。
「你忘了，畢業的時候，我的工資是比你高的。」
「你公司的起步資金裡面有一半也是我家出的，你兒子是我生的，硬要說的話，沒有我你算什麼東西？」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道。
他一如既往的好脾氣，哪怕被我指著鼻子罵，也依舊不動聲色。
「林葉，夫妻之間本來就是互相包容的。不要動不動就離婚。」
他這話，倒真顯得我不知好歹了。
我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服軟。
對他來講，剛剛的話已經是在給我臺階了。
以往都是這樣，他甚至不需要發脾氣，隻要他一沉默，我就會主動息事寧人。
但這次不一樣。
「籤字吧，我隻要回當年的本金……」
還沒等我說完，兒子衝了出來。
4
「爸爸你快和媽媽道歉。」
我心裡稍微回溫了一絲暖意。
雖然老公廢了，但是兒子……
「芷芷阿姨可不像媽媽那麼能幹，又會做家務又會做飯。」
「再說了，她身上得永遠都是淡淡的香水味，怎麼可以染上油煙味？」
兒子更廢！
我的心髒狠狠一疼。
是，我是做好了離開顧暮的準備。
可是兒子……我本來是想爭取的。
但現在，我突然覺得十分諷刺。
一個白眼狼，一個假正經。
這麼多年，也總算是看清了。
不打算繼續勸顧暮同意離婚了。
我準備先分居。
不到半小時，我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
這些年每次出門，我都是穿著舒適的棉麻褲，背上背著兒童書包，脖子上掛著兒童水壺。
左手拿玩具，右手提兒童座椅。
狼狽不堪。
但這次，我隻有一個行李箱。
我的東西不多，一年四季的衣服一個箱子都裝得下。
也沒有化妝品，就連曾經顧暮送我首飾我也沒拿。
「明天早上 8 點，記得去民政局。」
撂下這句話我就轉身要走。
兒子生怕我會順便帶走他，藏在顧暮的身後偷看我。
我衝他笑笑：「放心，你們父子倆，我一個都不要。」
……
躺在賓館冷靜下來後，想象中的悲痛欲絕並沒有。
隻有輕松和解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