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聽見了，很清楚。】

我們把話挑開吧，我不想再揣著明白裝糊塗。

打完這句話，我將手機丟到旁邊，把臉埋到了枕頭上，一動不動。

手機不停地有信息進來，在我手邊不停振動，我卻沒有打開再看一眼。

我原以為，我是真的找到了一群新朋友的。

可事實給了我重重一擊。

腦子不受控制地回憶起和周煜的初見。

那個時候，周煜給的那個棒棒糖，明明是甜的。

怎麼現在回憶起來，嘴裡隻剩下苦澀？

6

林星越說過，我的性格很好，沒氣性。

從小到大，不論他怎麼使喚我，怎麼大聲吼我，我都不會生氣。

他曾經笑著捏住我的臉對我說：「我好像從來沒有看你發過火，現在兇一個給我看看。」

我聽從他的指令，朝他龇了龇牙。

林星越就捂著肚子笑得不行。

我覺得我不是沒有氣性的人，我其實也是挺記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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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比現在，周煜騎著自己改裝過的機車蹲守在我們學校門口，四處張望著，不知道在找誰。

我遠遠地瞧見了他，幹脆繞遠路到另一個校門出去。

可偏偏還沒等我走出去多遠，一雙大手猛地從後面拽住了我的後衣領。

我被人用力一拽，因為慣性後退幾步，直接撞到了周煜的懷裡。

「你在躲我？」周煜眯著眼睛看我，「還有，你為什麼不回我消息？

「我給你發了那麼多條消息，給你打了那麼多個電話，結果你愣是一個都不回，什麼意思？」

四目相對後，周煜又把我往他的面前推近了不少。

近得我似乎能感覺到他的鼻息打在了我的臉頰上。

他應該是抽了煙，身上帶著明顯的煙味，但是嘴裡沒有。

說話的時候吐出來的是一股甜甜的，帶著薄荷的清新味道。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想起了我和周煜剛認識的時候。

周煜有煙癮，沒事就會來一根。

而我不喜歡煙味，卻也沒有到討厭的地步。

隻是覺得那股味道不是很好聞。

所以在周煜抽煙的時候，我都會默默往後兩步，躲開這股味道。

也不知道是周煜發現了我的這個小動作，還是怎麼的。

周煜的抽煙頻率，肉眼可見地減少了很多。

直到有一次去便利店買水。

周煜盯著收銀臺上擺著的東西看了好久。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見那明晃晃的避孕套後，我瞬間漲紅了臉，手比腦子更快一步去拉他走。

「你有毒吧！」我頂著收銀員了然的目光，尷尬得都有點不敢抬頭。

我滿腦子隻想著快點逃離這裡。

被我拽住的周煜卻突然笑出了聲：「你在想什麼啊。」

周煜從架子上拿下了一瓶口香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不是不喜歡煙味嗎，我買瓶口香糖遮一下味而已，沒問題吧？

「你難道以為我要買套？傻了吧，我跟誰用啊？」

周煜戲謔地看著我，「難道跟你用嗎？」

看得我整個人尷尬得快要鑽進地底下去。

7

直到我們兩個走出便利店的門，我才敢開口。

「你是故意的！」我咬著牙，頗有些氣急敗壞的味道。

「明明口香糖在下面一排貨櫃上，你看的就是那個！」

他肯定是故意想看我窘迫的樣子，我越想越氣。

周煜卻笑笑，毫不在意地倒了三塊口香糖放進嘴裡嚼了嚼。

就在我還想跟他爭論個高低的時候，周煜忽地俯身親上了我的唇。

我的身子瞬間僵在原地，呆怔地看著周煜，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而周煜嘖了一聲，用溫熱的手蓋住我的眼睛道：「閉眼。」

那一天，我被周煜身上薄荷口香糖的味道裹挾，心跳如鼓。

他將我往前摟了摟，並不緊，卻近得我好像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的，他的心跳，也跳得飛快。

這是我第一次跟異性有這麼親密的接觸。

哪怕後來周煜和我都對此閉口不談。

我們還是跟普通朋友一樣相處，再無曖昧。

可我還是把那個午後的每一個瞬間，都記得清清楚楚。

而如今，他帶著那個薄荷味道卷土重來，定定地看著我。

他煩躁地對我說：「那些事情，你聽到的都不是真的，我全都可以跟你解釋！」

我卻不想再聽，用力地一把推開周煜，抬頭直視他的眼睛平靜道：

「我的記憶力還算不錯，你需要我給你重復一遍你那天說的話嗎？」

周煜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至今為止都還在我的腦海中回響。

我不懂，為什麼周煜在背後說我的小話，還被我這個當事人親耳聽到了。

他怎麼還能這麼臉不紅心不跳地過來找我。

還在追問我為什麼不回他消息，不接他電話。

「你覺得你這樣有意思嗎？」我皺著眉，實在是有些好奇地問。

周煜像是被我氣笑了，咬著牙說：「當然有意思！」

然後他猛地伸手，把我往他的機車上一拽，頭盔直接一套。

在我掙扎著想要下車的時候，周煜猛地往前一衝，嚇得我尖叫出聲。

「抱緊我。」周煜的聲音被風吹進我的耳朵。

我死死地抱住他的腰身，哭著喊：「周煜你有病吧！快把我放下來！」

周煜卻當沒聽到，反而將車開得更快了些。

車在學校正門疾馳而過。

林星越似有所感，抬頭隻看到周煜機車飛馳而過的身影。

8

周煜的車速很快，沒多久就已經遠離了鬧市區。

「你到底要把我帶去哪裡？」

我死死地抱著周煜的腰，大聲質問著。

周煜卻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說：「放心吧，不會吃了你的！」

「那你能不能開慢點！算我求你了！」

周煜的車速實在是太快了，風刮在我的臉上生疼，就連呼吸都覺得有點困難。

我又怕又想吐，奈何周煜完全沒有顧及我的感受。

他反而哈哈一笑，將把手用力一扭，瞬間開得更快了起來！

七拐八拐的山路彎道，讓我的心髒卡在喉嚨裡，好像隨時要蹦出來。

好幾次周煜都故意擦著地的拐彎，讓我心驚膽戰，尖叫出聲。

聽到我害怕地尖叫，周煜反而笑得更加大聲：「刺不刺激！？」

身後的我沒了聲音，久久沒有回答。

周煜似乎這才反應過來不對，著急地把車開到一個平坦的地方停了下來。

當他扭頭一看，看見我通紅的雙眼，還要死死咬著唇直到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流下血的場景後，周煜終於慌了神。

「你蠢啊，別咬自己，你咬我手！」

周煜著急地將自己的手腕送過來。

我張嘴就狠狠地咬了上去，一邊咬還一邊惡狠狠地瞪著他。

哪怕我用力地咬破了周煜的肌膚，嘗到了嘴裡的血腥味，周煜也隻是皺了皺眉，依舊沒有將手抽回去。

等我松口後，周煜還特意問我：「我左邊的胳膊還是完好的，你要咬嗎？」

「滾。」我吐出來一個字，用力把他推開。

說完我強撐著站起來，打開手機想打輛車回去。

奈何周煜帶我來的地方實在是太偏僻了，根本沒辦法打到車。

我深吸了口氣，努力邁著被嚇軟的腳往下走。

周煜卻一把拽住了我的手，心情頗好道：

「別走啊，馬上到山頂了，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我說讓你滾開！」我對周煜沒有一點耐心，隻剩下滿腔的憤怒。

周煜卻不甘心地攔住我，拍著胸脯再三跟我保證說：

「山頂的東西你看了肯定會高興的，真的很快就到了！

「是我特意給你準備的驚喜。」周煜試圖讓我改變主意。

「距離山頂不用五分鍾，走吧，很有意思的，你肯定喜歡。」

周煜像是看不懂我的臉色，在我的耳邊絮絮叨叨什麼山頂驚喜，還一個勁地拉著我往車上去。

我終於忍無可忍，一把甩開他的手喊道：「我不在乎！」

積攢多時的憤怒終於在此時找到了宣泄口。

我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將心裡想的所有話都說了出來：

「難道一言不發地強迫我跟你到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逼我接受你準備的東西，會讓你很有成就感嗎？」

我用手背抹了下眼眶裡冒出來的眼淚，「我跟你說過我不想！我不願意！我要回家！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還是選擇性地屏蔽了我的意見？

「既然你根本不把我的意見當一回事，那為什麼還非要我去山頂上看什麼鬼東西？

「反正你不需要我的意見，那你隻需要感動你自己就夠了，有我還是沒有我根本不重要，這才是你心底裡的真實想法，不是嗎？！」

我每說一句話，周煜臉上的表情就沉下去一點。

就像今天的天空一樣，隨著夕陽落下，慢慢地一點點地黑了下來。

周煜帶我來的地方比較偏僻，沒有路燈。

我和他在夜色裡面對面地看著彼此。

我甚至能清楚地看見他臉上難堪。

「謝心妍，你以為老子今天一天弄這麼多東西，都是為了誰啊？」

周煜氣得把自己的頭盔往地上狠狠地一摔，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我嚇了一跳，身子下意識往後倒退了兩步，被周煜瞧見。

他看清了我臉上的震驚和害怕，眼神慌亂了一瞬。

空氣似乎是在這一瞬間凝滯了下來。

我們兩個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可雙方將對方的防備和不安都看得一清二楚。

周煜閉了閉眼睛，像是在妥協：「我數三聲。

「你現在為剛才的話對我道歉，我可以原諒你。」

9

「隻要你道歉了，我就原諒你。」

周煜垂眸將另一個頭盔遞到我跟前。

「而且接下來不論你想幹什麼，你想不想去山頂，還是要回家，我都無條件遵守你的意見，怎麼樣？」

周煜的視線好像在跟我說：【你看，這筆交易很劃算吧？】

可是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我都是個受害人。

我有錯嗎？我錯在哪裡？為什麼要我對他道歉？

我真的覺得周煜的腦回路很搞笑。

我有一肚子的話可以質問他，張開嘴想開口時，忽然又覺得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我才明白過來，我在周煜眼裡根本不是一個有獨立人格的人。

似乎更像是他豢養的小貓小狗。

他根本不在乎我的任何意見和想法！

他開心的時候就想來我逗兩下，不開心了就可以把我丟到一邊。

這樣的關系，讓我煩躁，更讓我作嘔！

我迫切地想要逃離，不想再跟他繼續玩這種無聊的糾纏遊戲。

所以我抬起頭，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說：「好，我跟你道歉，對不起。」

周煜的眼睛頓時一亮，嘴角的笑意怎麼都壓不住：「這就對了嘛，上車，我帶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我直接打斷。

「不用了。」我往後退了一步，直視他的視線道。

「我跟你道歉了，你說過會尊重我的任何意見的對吧？」

周煜怔愣了一瞬，在我的視線下緩緩點頭。

「那麼我想拜託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不要再來糾纏我了。」

我一字一句，每一個發音都咬得很清楚，試圖讓他每一個字都聽明白。

周煜燦爛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看上去有點滑稽。

「你說什麼？」周煜不敢置信地又開口問了一句。

「你從最開始想跟我做朋友的目的就不純粹。

「那麼我覺得我們之間根本沒有繼續做朋友的必要，你認為呢？」

我抬眸靜靜地和周煜對視。

這句話其實我早就想跟周煜說了。

隻是我之前一直不想鬧到撕破臉皮的地步。

直到現在周煜一次又一次地來鬧騰，終於讓我失去了耐心。

「好，好。」周煜氣極反笑，似乎是第一次認識我那樣。

「我真他媽是犯賤，為了讓你開心點，費盡心思弄了那麼多東西！

「結果某些人一點都不領情！」

他咬牙切齒地留下一句，「謝心妍，我如你所願，以後我再找你我就是狗，你也最好不要求著我回頭！」

說完周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機車發動，瞬間往前疾馳而去，消失在我眼前。

等周煜徹底離開後，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除卻風聲和樹葉作響的聲音外，再沒有別的聲響。

我站在原地，停頓了良久，然後攥緊自己的背包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10

也不知道周煜是怎麼找到這片山的。

黑黢黢的山路上沒有幾盞路燈，也沒有人影。

我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山路上，把手機的聲音開到最大，放著國歌，一步步往山下走。

下午下了雨，地上有點打滑，我沒看清路還摔了一跤，沾了一身的泥濘。

我咬著牙揉了揉自己扭到的腳踝，不敢停留繼續往前走。

走了將近四十分鍾後，我看到不遠處出現了一個推著自行車的人影，心裡頓時慌了起來。

這大晚上地，荒山野嶺，迎面走來一個人，瞬間把恐怖氛圍拉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