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邀請白超參觀水牢，他欣然接受。
一進地下室，濃烈的血腥味便鑽入鼻腔。
傅欣一臉震驚。
「我怎麼不知道地下室還有這種地方？」
餘光瞥見白超在看我，我笑了笑，幫傅欣整理衣領。
「有些太髒的東西，我不想你碰，你的手要幹幹淨淨。」
越往裡走，血腥味越重，還能聽見鞭打和哀嚎的聲音。
走到盡頭，陸陽正揪著一個人的頭發往水裡按，見我們來他拍了拍手走過來。
「白爺大駕光臨，我這真是蓬荜生輝。
「不過見笑了，我正在料理一個鉤子。」
白超聞言輕輕挑眉。
「警察的臥底？」
陸陽無奈地攤手。
「是啊，這小子跟了我兩年，以為是個忠心的。
「結果那天到白金築的警察就是他通風報信。」
說完不解氣，他又飛踹了那人一腳，掐住他的脖子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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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是臥底，還有誰？！
「你如果說出來，我還能賞你個全屍！」
那人渾身是血，疼得龇牙咧嘴，卻還是強打精神朝陸陽啐了一口。
「要殺要剐隨你便，除了我沒有別人。
「死一個我不算什麼，還有千千萬萬個我前赴後繼，終有一天光明會將黑暗徹底驅散！」
他匍匐在地上，卻字字鏗鏘有力。
我走到他面前，捏起他的下巴。
「是個硬骨頭，那就拖下去把骨頭一寸寸打碎，看他招不招。」
他被人拖走時，嘴裡還高喊著絕不妥協
而他的眼神，一直在傅欣身上飄忽不定。
從水牢出來後，白超勾起嘴角，聲音卻帶著威懾。
「欣欣，剛才那個臥底為什麼一直看著你呢？」
傅欣皺眉不解，隨後恍然大悟，連忙慌亂解釋。
「白叔！你不會是懷疑我吧？！你知道的我……」
話沒說完，被白超不滿打斷。
「我就問了一句，不知道你要回多少句。
「歡歡，帶你妹妹多學點有用的東西，別整天就想著吃喝玩樂。」
我連連點頭，給白超賠不是。
白超走後，傅歡再也忍不住，衝我叫囂。
「你有什麼了不起的，故意在白叔面前耍狠，我看你根本就隻是想讓我給你做陪襯！」
她匆忙跟上去追白超，我看著她的背影冷笑。
因為有前世的記憶，最近我預判了很多白超手下交易的時間和地點，提前安排同時搗毀這些窩點，導致他的生意受損嚴重。
這一世的我，不僅沒有打入內部核心，反而因為傅欣的挑撥，還被防備著。
再看如今成為白超身邊紅人的傅欣，幾乎已經掌握了所有的內部信息。
隻要白超稍微思考一下，就會看出端倪。
有時候，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逐漸生根發芽。
他們的叔侄情誼在絕對利益面前，或許撐不了多久了。
14
回到別墅，剛才受刑的警察和從白金築「抓」回來的同事都正在餐桌前大快朵頤。
陸陽端著一大鍋雞湯擺在我面前。
「你不敢相信我為了讓地下室有血腥味，殺了多少隻雞。」
吃飽喝足，他摸著肚子有些焦慮。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收網，我都快瞞不住我爹媽了。
「他們打視頻來的時候，我都必須假裝是在過外國時間。」
我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日期，沉聲道。
「很快了。」
前世的這個時候，白金築 22 樓發生火災，聽說損失慘重。
這一次我要好好利用這件事。
算著時間點，我走進白金築的包間，將癱在床上宿醉未醒的傅欣拽起來，順便趕走了在她床上幾個衣不蔽體的男模。
白超最近對她很冷淡，幾乎是晾在一邊。
傅欣雙眼朦朧極不耐煩。
「幹什麼？！別打擾我睡覺。」
我遞給她一個木盒子。
「白爺自從來過水牢後對你就不親近了，這是我託人帶來的極品玉石，你拿去說說好話。」
她眼睛一亮，從床上彈起來接過盒子打開。
「謝謝姐！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話音剛落，火警警報如約而至。
我大驚失色。
「糟了！著火了！好像是 22 樓！白爺還在上面呢。」
傅欣聞言臉色大變，拿著盒子就要往 22 樓走，卻停在了門口。
她訕訕道。
「可是白爺說過，除了董事會成員都不能上去。」
我恨鐵不成鋼地拍她。
「到底是白爺的命重要還是 22 樓重要？」
「你拿著盒子上去，就說原本隻想在 21 樓等他，但是聽見警報擔心他的安危才上去的。」
她仍然站在原地猶豫不決。
我又添了一把火。
「既然你不想去，那就我去，畢竟也是很危險的事情，如果我有什麼意外，照顧好媽。」
一聽我要搶功，傅欣再也顧不上其他，奪門而出。
「這麼危險的事情還是讓我來做吧！」
我撥通電話，對那頭堅定道。
「通知各部門，準備好收網行動。」
15
我站在 21 樓的消防通道，隻見那扇通往 22 樓固若金湯的大門緩緩打開。
我快步上前，站在門口沒有踏進去，卻還是看到了裡面的景象。
如果說白金築的 1 樓到 21 樓是人間天堂。
那 22 樓，就是人間煉獄，甚至比煉獄還可怕。
一整層樓沒有一扇窗，像銅牆鐵壁。
漆黑一片，隻有零散的安全通道指示燈泛著幽幽綠光。
火情應該已經被熄滅，隻剩下滾滾濃煙充斥整個房間。
仔細聽，裡面還有無數低吟的聲音，像沉睡的猛獸，也像沉寂的鬼怪。
這時，我的腳踝突然被一個人死死拉住。
骨瘦如柴的手非常粗糙冰冷，我低頭隻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喉間發出悶哼。
「救救……我……」
欣喜夾雜悲涼在我心裡來回盤旋。
或許，我找了兩世的被拐人口窩點，就是這裡了。
砰——
槍聲在我耳邊炸開。
我將那女人安置在 21 的房間裡後飛速返回 22 樓。
循著剛才的槍聲往裡走，每走一步都令我觸目驚心。
這根本就是囚籠！
整個 22 樓被鋼筋籠罩，搭建了無數個上下鋪的鐵籠。
就像寵物店的擺設。
而籠子裡住的不是動物。
而是，活生生的人。
裡面全是小孩和女人。
見到生人，他們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隻是麻木地呆呆地看著同一個方向。
我用微型攝像頭記錄下這一切，實時傳回總部，又繼續向裡走去。
突然，我身後響起一道聲音。
「歡歡，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頓時，整個 22 樓燈光乍亮。
16
白超站在不遠處直勾勾看向我。
而他面前，傅欣右腿中槍，正在痛苦哀嚎。
「姐！姐你快救救我！你告訴白叔是你給我出的主意啊！」
我一邊給她止血，一邊道。
「你怎麼跑到 22 樓來了？不知道白爺的規矩嗎？」
她瞪大眼睛看向我，隨後歇斯底裡地吼叫。
「傅歡！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好心，你就是在算計我是吧！
「明明是你讓我趁警報到 22 樓來給白爺送玉石，這個玉石還是你拿給我的！」
說著她忍痛將我給他的盒子打開遞給白超。
「白叔，您看，這就是我要送給您的玉石，是傅歡讓我拿給你的。」
我松開她的腿不滿道。
「海城誰不知道白爺最討厭玉石，你要編理由也編個像樣的。」
白超拿起盒子看了半天，突然將盒子砸在傅欣臉上。
「這麼重的汽油味，今天的火災就是你幹的吧？！」
傅欣被砸得暈頭轉向，強撐著身體要站起來打我，卻被白超身邊的保鏢攔下。
這時，我的手機響起。
我將手機遞給白超。
「上次在我水牢裡的那個鉤子招了，他說他要親自給你說誰是另一個臥底，因為隻有你能保他的命。」
白超接過手機直接打開免提。
那頭傳來虛弱的聲音。
「另一個臥底是……傅……欣。
「她的計劃是燒毀白金築 22 樓, 和我們其他同事裡應外合，揭露你的罪行。」
傅欣聞言涕泗橫流, 抱著白超的腿哀嚎。
「白叔！您是知道我身份的啊！我怎麼可能背叛您！」
白超一腳踢向傅欣的胸口, 她嘔出一口血。
或許是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她腦子突然好用起來。
她指著我咬牙切齒。
「我知道了, 你根本就沒從警校退學，你這一切都是演戲！你才是臥底！你才是警察！」
我沒有理會她的叫囂，隻是謙卑地給白超鞠躬。
「對不住了白爺, 我不知道我妹妹竟然是……臥底。
「既然妹妹犯了錯, 我也應該承擔相應的責任。
「要殺要剐，悉聽尊便。」
白超伸手拉住我的胳膊, 嘆息。
「你是你，她是她，沒什麼對不住的。
「把傅欣帶下去，上刑具！」
這時，不遠處傳來我和陸陽之間獨有的暗號聲，我忍不住顫抖起來。
我拉住白超的手腕，從身後掏出手銬戲謔道。
「白爺, 確實對不住了。」
密集的腳步聲飛快向我靠近。
陸陽的聲音堅定又高亢。
「警察，不許動！」
17
跨越二十年的人口販賣犯罪團伙終於全部落網。
白超一幹人等被判死刑。
那些被拐賣的婦女兒童都已經重獲自由, 並且得到了社會各界的幫助和支持。
以後她們都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陽光之下。
傅欣作為從犯被判無期徒刑。?
她在服刑過程中，突然嚷嚷著要見我。
一身囚服的傅欣眼神暗淡，隔著一層玻璃, 她露出詭異的笑。
「我最近總是做一個夢。
「夢裡我暴露了你臥底的身份。
「你和你媽都被我活埋了哈哈哈！」
我也勾起嘴角。
「那不是夢。
「隻不過老天爺都為我不公，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罷了。
「你這種人渣是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傅欣站起來想隔著玻璃打我, 卻被獄警死死按住。
臨走前，我問她。
「你不會真的以為二十年前的犯罪團伙頭目是你親生父母吧？」
她怔愣在原地。
我繼續道。
「根據白超交代，你也是他們拐賣來的孩子。
「因為犯罪頭目夫妻沒有生育能力, 所以將你收養。
「而你的親生父母，苦苦尋親二十年, 一個月前都已經病逝了。」
我請獄警幫忙在電視上播放這則轟動全國的新聞。
電視裡, 滿頭白發的母親閉眼前最後一句仍是。
「我要找回我的女兒。」
傅欣拽著自己的頭發蹲在地上，淚如雨下。
「不是的……不是的，你騙我！」
她又掙脫獄警跑到玻璃前大喊。
「我媽呢？！你讓媽來看看我好嗎？我想她了。
「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
我淡然冷笑。
「我媽可沒你這樣的女兒。」
18
傅欣在監獄裡沒多久便被送進精神病院治療, 又因為之前混亂的性生活導致染上了各種傳染病。
聽醫生說她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每天晚上都做同一個噩夢。
我最後一次見她，明明才二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卻像耄耋老人，精神萎靡分不清人和事。
「欣欣，你知不知道這裡多危險，你一個人怎麼敢……」
「（而」重回警隊，我和陸陽得到了一等功, 其餘同事也都有各自的榮譽。
陸陽帶了一個女孩來見我。
他老臉一紅。
「這是我未婚妻，晴晴。」
我覺得這個女孩很眼熟。
仔細一看，她纖細的手上還有深深淺淺的傷痕。
「感謝您的救命之恩, 傅警官。」
我恍然大悟, 她就是那天在 22 樓逃脫並且打開門的女孩。
我也這時才明白。
陸陽執意要當警察的原因其實是要解救被拐賣的未婚妻。
我們相視一笑，陽光打在身上暖呼呼的。
我們並肩向外走去，向光明的地方走去。
我抬頭望天，萬裡無雲。
一滴淚滑落……
爸, 我終於完成了您的遺願。
光明終究會戰勝黑暗。
而我，又要再一次隱匿於黑暗中，尋求更多的光明。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