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能拼命地往被子裡縮。
這個孩子,我還沒有好好感受他的到來,他就被我親手拿掉了。
但這是最好的選擇。
於我,我不可能為了所謂的母愛,讓一個還沒成形的孩子,拖累我的一生。
於他,他憑什麼成為我和周易欽失敗婚姻的苦果?
這是最理性的決定。
但並不代表我不難過。
我想,就讓我再軟弱一晚吧。
等到明天早上太陽升起,我還是那個無堅不摧的姜律。
蘇禾把我接回了她家,說要親自照顧。
她問我準備怎麼辦。
「離婚啊,但首先我得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周易欽說的話,我連標點符號都不信!
7
關於這種事情的調查,我有自己的門路。
但其實,我隻需要搞清楚一件事——唐雪是不是人工受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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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了人,讓他幫我去醫院查病例。
當天下午,他給了我答復。
唐雪是自然受孕。
周易欽的謊言不攻自破。
他就是出軌了。
對於這個答案,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我也以為我不會受任何影響。
可當我下床喝水時,卻腿一軟摔在了地墊上。
「怎麼了?沒事吧?」
我苦笑著搖搖頭:「以前遇到那些被丈夫背叛的女人,我總是冷眼看著她們發瘋、哭泣、歇斯底裡,我以為我會比她們做得更好!」
蘇禾摟住我,一下一下拍著我的背。
「想哭就哭,有什麼大不了的,被傷害了還不讓人難過?沒這個道理!」
不知道是因為蘇禾的話,還是她的舉動,或者是她身上傳導給我的溫度。
這一刻,我壓抑了多天的情緒終於爆發。
眼淚洶湧而出,聲音也由最開始的哽咽轉為號啕。
我哭得瑟瑟發抖,哭得蜷縮在地,最後昏睡了過去。
「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等!」
「等什麼?」
等唐雪的孩子出生。
這個孩子將關系到我的離婚官司怎麼打。
周易欽出軌的證據,我找不到。
近一年的時間他都沒有讓我有任何察覺,現在再想查就更難了。
不過沒關系。
隻要有了親子鑑定,就能把他的背叛坐實了。
不過出於流程,我還是要首先問周易欽一句:「你同意跟我私下調解離婚嗎?」
8
這是我在蘇禾家住了一周後,第一次同意見周易欽。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並沒有聽清楚我在問什麼,而是直勾勾地看著我。
他說:「你騙我的,對不對?」
「騙你什麼?」
「其實你並沒有把孩子打掉,你是騙我的!」
周易欽的話讓我的心髒抽了下。
「至於嗎?非要醫生當著你的面做手術你才相信?還是要我再進一次手術室?在你心裡,到底是他犯了天條,還是我罪大惡極?」
我的話讓周易欽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了痛苦的神色。
「所以你就那麼輕而易舉地打掉了我們的孩子?不爭不吵、不哭不鬧,甚至都不告訴我!姜願,你真狠心!如果你懷的是方宇的孩子,你也會這樣嗎?」
這番話一瞬間讓我暴怒。
但職業敏感度卻讓我在下一秒品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周易欽,你後悔了?逼我打掉孩子,你後悔了?」
周易欽噌地站了起來,臉色白得嚇人。
他說:「我不會跟你離婚!」
很好,看來私下調解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既然如此,那就沒必要浪費時間。
我在蘇禾家休養了半個月,醫院復查沒問題後,復了工。
我本來是想搬出去的。
她不讓,說兩個人,有個伴兒。
「就當我們結成離婚搭子,幫著彼此渡過這段難熬的時間吧!」
我想了想,覺得不錯,也就同意了。
我從周易欽那兒搬走了自己的東西。
那天他本來是不在的,後來突然趕了回來,但全程都沒有說話。
他一直冷著臉站在那兒,任由我忙進忙出,最後離開。
蘇禾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我輕笑一聲:「想求和,但不願意低頭。因為我沒有推進離婚的進度,他覺得我隻是跟他鬧一鬧。這種時候就得忍,誰先低頭誰就輸了。他甚至可能還覺得自己有點委屈。這大概就是他的心理活動吧!」
周易欽帶我去見唐雪的那時候,她已經懷孕第三十周了。
這段時間過去,離她的預產期也就不到四十天。
我和周易欽沒再聯系過。
倒是他母親給我打了個電話。
出於對長輩的尊重,我接了。
她先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周易欽的不對,接著話鋒一轉開始勸和。
「其實那姑娘也挺可憐的,因為身體的原因,她要是把孩子流掉,可能就再也懷不上了。我們都是女人,你應該能理解吧!」
其實我挺羨慕周易欽的。
雖然他父母也是離異,但他母親卻是實實在在把他當眼珠子。
不管誰對誰錯,沒有底線地護短。
不像我,父母離婚後就誰都不愛搭理我了。
於是我語氣平和地說:「理解,當然理解!所以您也多勸勸周易欽,隻要讓他跟我把婚離了,您不僅能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孫子,還能白得一個新兒媳婦兒,何樂而不為?」
周易欽的母親沉默了。
我想,她大概是真把我的話聽進去了吧!
但很遺憾的是,她沒有勸動周易欽。
直到唐雪生產那天,他都沒有出現在我面前。
9
唐雪發作,比預產期提前了兩天。
上午送到醫院,晚上七點二十分就順產了個大胖小子。
周家幾乎全員出動。
我到的時候畫面還是挺溫馨的。
周易欽抱著孩子,半是溫柔半是感傷。
唐雪躺在病床上,滿眼笑意。
如果不是我的出現,這該是多幸福的一家三口。
最先發現我的是周易欽的母親。
她有些尷尬。
「小願,你來了!快,快來看看孩子,他以後也是要叫你『媽媽』的!」
我撲哧一笑。
「婉拒了哈!」
周易欽有些怔忡。
他抱著孩子前進兩步,又退回去把孩子放下。
「你來了!」
「嗯,有點事兒需要你配合下!」
「你說!」
我指了指身後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
「需要給你和孩子做一個親子鑑定,麻煩你配合一下!」
周易欽臉上的表情淡去,目光沉沉地看著我。
唐雪突然情緒爆發。
「不行,我不同意。孩子才剛出生,他還那麼小,你怎麼忍心……」
我偏頭,好笑地看著她。
「你知道孩子出生後是要採足底血的嗎?正常操作,不是抽筋拔骨,你不用跟我演這種母愛爆棚!」
唐雪把無助的目光投向周易欽。
周易欽就站到了她身前。
「她不願意!」
「哦,不要緊!她不用願意,隻需要配合,包括你!我是按正規流程來的,你應該也收到法院的傳票了吧!」
周易欽徹底冷下了臉。
「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明顯嗎?拿證據,離婚!」
對峙了半晌,周易欽突兀地一笑。
「行,做!」
他的這個反應讓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半個月後,我的感覺被坐實。
親子鑑定結果顯示,周易欽和唐雪生下的孩子,沒有親子關系。
這種感覺很不好。
我等了這麼久,就等著一招致命,最後卻發現是自己被反殺。
10
我衝去了周易欽公司,把鑑定結果摔在了他臉上。
他不躲不閃,淡定得很,就好像等著我來一樣。
「急什麼?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小願,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周易欽把來龍去脈告訴給了我。
去年的同學會,唐雪醉酒後說了她對周易欽這麼多年的感情。
周易欽說,因為同情,他加了唐雪的聯系方式。
從那時候開始,唐雪就經常聯系他。
後來唐雪過生日,希望他過去陪她。
周易欽去了。
他們喝了很多酒。
尤其是唐雪,明顯都醉了。
為了給唐雪買醒酒藥,周易欽離開了一會兒。
也就是那一會兒的工夫,唐雪被人帶走了。
周易欽找到她的時候是在酒店。
她衣衫不整,一片狼藉。
「她以為是我,她很開心。我認了!」
「後來她懷孕了,想把孩子生下來……我沒法告訴她,隻能將錯就錯。」
「收養她的孩子,是我對她的彌補。小願,如果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沒辦法對他視如己出,至少現在不行!」
我能說什麼呢?!
這一件件、一樁樁,我隻能說「6」。
周易欽攔住我的去路。
「你就沒有其他要說的?」
我想了想:「兩天後咱們的離婚案,按時到場!」
周易欽沉下了臉。
「我已經告訴你真相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張了張嘴,又閉上,最後煩躁地「嘖」了聲。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的腦回路異於常人呢?周易欽,我不是你說兩句話就被你牽著鼻子走的人。你沒有出軌又怎麼樣呢?不管你是願意當聖父,還是為了贖罪,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別扯上我!」
周易欽看向我的目光逐漸失望。
「我沒想到你會說出這樣的話。」
「呵!」我嗤笑一聲,「怎樣的話?無情?冷漠?可是,你自作主張把我拉入你們的因果時,可曾問過我的意願?因,我不能知道。果,卻該我受著?那當你的老婆,我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啊!」
「所以你介意的隻是我沒告訴你,對不對?」
我冷淡地搖搖頭。
「周易欽,動動腦子吧!」
11
我和周易欽的離婚案,如期開庭審理。
周易欽沒有缺席。
可他的態度也很明確——不離婚!
因為他的態度堅決。
因為我方無法提供明確的雙方感情破裂的證據。
法院判決,雙方不予離婚。
走出法院,周易欽攔住了我。
他無奈地看著我,就像看一個頑劣、驕縱的孩子。
「小願,這次算我錯了,以後我不會再有任何事瞞著你。這次的事我們一筆揭過,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也很無奈。
「周易欽,我再跟你說一次,我不是你說幾句話就被你牽著鼻子走的人!」
說話間,我拿出手機,點開那張照片放到了他面前。
周易欽臉上的雲淡風輕瞬間瓦解。
「誰給你的?」
「還能有誰?」我淺淺笑著,「這張照片上還有拍攝時間,原來你們同學會的第二天就滾到了一張床上,急不可耐啊!」
周易欽錯開了我的目光,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著。
「我可以解釋,那是個誤會,我們都喝多了,隻有那一次!」
「一次一次又一次,周易欽,你到底還有多少謊言?不過,不重要了。你知道我為什麼拿著你出軌的證據卻不放出來嗎?」
周易欽沉默著。
我說:「因為即使拿出這張照片,也沒法扭轉乾坤。一審,我已經做好了離不了的準備!」
周易欽緊繃著,反反復復還是那一句話:「我不會跟你離婚!」
「周易欽,對我而言,最可悲的是,在我的專業領域,卻沒辦法讓你淨身出戶。」
周易欽低吼:「姜願,我不會跟你離婚!」
我頓住腳步,沒有回頭。
「是嗎?不著急,慢慢來!」
12
和周易欽打完離婚官司的第二天,我向律所申請了外派。
一周後得到了肯定答復。
蘇禾幫我收行李時有些感傷。
「哎,這也太突然了!」
我笑了笑。
「其實我們所裡早就跟我說了這個事,不過被我拒了。那時候想著兩個人分隔兩地,影響感情。但其實這對我而言是個很好的機會,工資翻倍、閱歷增長,何樂而不為?這叫什麼?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要出國的事,沒告訴幾個人。
但周易欽還是知道了。
我在機場看到了他。
幾天不見,他周身的氣場越來越陰鬱,整個人緊繃著。
他問我:「為什麼要出國?你不是要跟我離婚嗎?」
「我說了,不著急!你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讓一讓,我還要趕飛機!」
周易欽朝我靠近。
「你就這麼討厭我?為了躲著我,不惜出國?」
我後退一步。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姜願!」周易欽低吼,「你就非要這麼跟我說話嗎?」
「周易欽,你在浪費我的時間!」
我繞過他想走,他卻抓住了我的胳膊。
「你不準走!」
我冷淡地回眸看他。
「你是想讓我叫保安,還是需要我報警?」
我掙脫開他向前走。
他急切地大吼:「我錯了!」
「姜願,我錯了,你別走!」
我的腳步不停。
他再次拉住我,語氣中帶著祈求。
「我們談談,姜願,我們談談!」
我想,既然走到了這一步,有些事說明白也好。
就算不說明白,隻為了情感發泄,談一談也沒壞處。
可是從何談起呢?
周易欽起了個頭:「我們就非要走到這一步嗎?」
我看著他:「那不然呢?」
「姜願,我喜歡了你八年,那是八年,不是八天,你就這麼狠心?」
「周易欽,你所謂的八年,我願意承認時,它是加分項。如果我不願意承認,它跟我有什麼關系?那是你的八年,我既不知道也沒獲利,憑什麼要我背負?」
周易欽被我說愣住了。
好半晌,他開口:「你就是這麼想的?原來這麼多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姜願,你以為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因為我嗎?你就沒有半點錯?如果不是因為你,我為什麼會不要那個孩子?」
「因為我?周易欽,你不會自己出軌了,就懷疑我也出軌了吧?」
周易欽沉著臉看著我。
他說:「你昏倒住院的那天,我去過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