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在九點準時醒來。
語文考試已經正式開始,除非我能在十五分鍾內飛進考場,否則這一年的成績肯定白瞎了。
我「驚恐」地拍打房門,大聲呼救:
「爸爸,媽媽,快放我出去呀!我要遲到了!」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陶夢月趿拉著拖鞋堵在門口,說話聲滿是隱藏不住的笑意。
「別掙扎了,你已經遲到了。」
我打開手機錄音功能,裝出悲憤欲絕的樣子:「是你搞的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誰讓你自己沒本事,沒辦法替我掙來保送名額!既然我不能陪陸酌上大學,你也別想通過高考改變命運!」
「好,就算我考不上大學,你以為陸酌就會為你犧牲前途嗎?別忘了,他的成績也不差!」
我握住門把手,盡心盡力將陶夢月引入陷阱。
或許認為即將塵埃落定,她格外自信。
「我當然有辦法讓陸酌留下來。你還記得我曾送他一支鋼筆嗎?裡面有我打的小抄。」
「所以呢?他的成績很好,絕不會偷看你的小抄。」
陶夢月古怪地笑起來。
「他看不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確實把小抄帶進了考場。隻要我舉報,監考人員就會判斷他高考作弊,整整三年不能參加高考。
「陸酌什麼都不用做,隻要永遠陪著我就好。反正姜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我養得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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猖狂的笑聲順著門縫擠進來。
我悄悄勾起唇角,無聲地笑。
09
臨近正午,家人才零零星星醒過來。
看到我們還在家裡時,臉色大變。
「夢月、欣欣,你們是考完回來了還是……根本沒去考?」
答案毋庸置疑,我媽一下癱軟在地上。
陶夢月擠出兩滴眼淚,哭著說:「叔叔阿姨,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昨晚不拉著姐姐復習功課就好了,否則也不會一覺睡過了頭。」
我爸把矛頭對準我,眉頭緊蹙。
「高考這種人生大事還用其他人提醒嗎?夢月,你別哭了,實在不行明年再來一次。而你,姜欣,我對你太失望了,你好自為之。」
根本不給我辯解的機會,扭頭就走。
我低頭看了一眼班級群消息,發現群裡被一則消息刷屏。
某位同學發消息稱:【陸酌考試作弊被抓了!】
有人問具體細節,那同學回道:
「我和陸酌一個考場,但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快寫作文的時候,考場裡突然進了三個巡考,說有人舉報陸酌作弊,最後果然在鋼筆夾層搜出了詩詞的小抄,人當即就被帶走了,估計後果會很嚴重吧。」
每人的考場和考號在考試前已經公布了,要想獲得也並非難事。
而且為了保護舉報人的安全,也不會有人向陸酌泄露隱私。
果然,陸酌由於涉嫌作弊,被取消全科成績,三年內不能參加高考。
缺考的陶夢月與他「同病相憐」,整天跑到陸家安慰他。兩人天雷勾地火,該做的不該做的通通做了個痛快。
半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發成績的日子到了。
班裡的同學考得都不錯,隻有我、陶夢月和陸酌三個人的成績不予以顯示。
陸酌得知這件事後,在微信上冷嘲熱諷:
【當初你甩了我,我還以為你多有本事,結果保送沒保上,高考也沒考上,真垃圾。】
我回道:【那總比你作弊被禁考三年強!】
陸酌惱羞成怒:「你胡說八道,我沒作弊,有人陷害我。要是讓我知道誰害了我,我百分之百要剝了他的皮!」
上鉤了。
我手指輕移,打了幾個字過去。
【聽說你的小抄是在鋼筆夾層被發現的,那支鋼筆是陶夢月送你的,難道你半點懷疑都沒有?】
陸酌氣急敗壞,直接給我發了一段長達一分鍾的語音,辯證陶夢月是多麼善良、多麼愛他,斷然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可急切的語氣中卻夾雜了幾分懷疑。
是啊,除陶夢月和他自己之外,沒人動過那支鋼筆,不是陶夢月還能有誰?
「我要去約會了喲,今晚不回家了。」客廳傳來一陣喧哗聲。
我放下手機,伸頭向門外探去。
陶夢月一看見我,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故意揚起裙擺,如同一隻迎風飛翔的蝴蝶。
「你們幫我看看,我這身衣服怎麼樣?陸哥哥最喜歡紅色,我這身裙子還不錯吧?」
保姆稱贊她的嬌豔美麗。
陶夢月在我眼皮底下炫耀夠了,蹁跹離開。
再鮮豔的紅色都不如鮮血染就的濃烈。
我把高考那天的錄音調出來,發給陸酌。
他聽完錄音後,果然瘋了,瘋狂信息轟炸。
我置之不理,將手機關機,尾隨陶夢月而去。
10
陶夢月還不知道陰謀詭計已經暴露,踩著小碎步來到陸家附近的咖啡廳。
看到陸酌在椅子上坐著,笑容滿面地迎上去:
「陸酌哥哥,你來得好早,等久了吧……」
話音未落,陸酌抄起滾燙的咖啡潑到陶夢月的臉上。
她慘叫一聲,脂粉混著咖啡流下來,狼狽又可憐。
陸酌絲毫沒有心軟,沙包大的拳頭狠狠落到她身上:
「賤人,原來是你害我!老子不整死你就不姓陸!」
陶夢月哀叫連連,躲無可躲,伸出指甲去撓陸酌的臉。
這一撓如火上澆油,徹底激怒了他。
不等服務員過來勸架,殺紅了眼的陸酌扒出蛋糕上的叉子,直接捅進陶夢月的脖子。
鮮血淋漓,噴了兩人一身。
陸酌手一抖,鐵叉牢牢鑲嵌進陶夢月的皮肉裡,拔都拔不出來。
「救命啊,快報警!」
服務員和顧客如鳥獸散,唯恐避之不及。
陸酌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望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
「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我沒想殺人……」
可惜沒人願意停下來傾聽他的真心話。
天邊日光黯淡,烏雲壓頂,滾滾而來。
一場大雨落下。
我給我爸打了一個電話,用顫抖的聲線說道:
「爸爸,不好了……你快點回家,越快越好,夢月妹妹要被陸酌捅死了。」
「那你光在那裡站著有什麼用?上去替她擋刀啊!」
我爸幾乎是咆哮著說出這句話。
緊接著我聽到他從辦公室裡飛奔而出、跑到停車場發動引擎的聲響。
父女情深,莫過於此。
我慢悠悠掛斷電話,然後才分別撥打了 110 和 120。
沒辦法,誰讓修車師傅技術不佳,剎車片似乎是改得松了,不知我爸能否吃到自己種下的苦果呢?
好在結局沒讓我失望。
在救護車將陶夢月送進醫院的時候,我看到了另一輛救護車朝著我爸公司所在的方向駛去。
超速行駛、下雨路滑、再加上剎車片失靈,不出意外幾乎是不可能的。
陶夢月還在急救室搶救室,我爸也姍姍來遲。
他渾身是血,努力瞪大眼睛辨認我的模樣。
醫生無奈地摘下口罩,搖搖頭,留給我們最後的相處時光。
我趴在病床前,淚水奪眶而出,說出口的話語卻比魔鬼更加驚心動魄。
「爸爸,我已經知道了,原來夢月妹妹是您的親生女兒呀。」
我爸從嗓子裡擠出「嗬嗬嗬」的氣流,驚恐萬分。
我擦幹眼淚,露出明媚笑顏:「爸爸放心,等你火化完後,我會主動向世人宣布她的身世。不過那時候她再也沒辦法和你做親子鑑定了,所以她隻能永生永世背著私生女的罵名,但不能繼承你一分一釐的家產。
「如果你覺得不滿意,我便讓夢月妹妹親自下去陪你,好不好?」
這段話無異於晴天霹靂,我爸劇烈地掙扎起來。
我笑著離開病房,沒有再給他一個眼神。
兩分鍾後,護士湧入病房,宣布我爸的死亡。
11
經過長達七個小時的搶救,陶夢月最終脫離生命危險。
但由於鐵叉刺入喉管, 聲道受損,她再也沒辦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陸酌因涉嫌故意傷害罪被逮捕入獄, 等待他的將是長達數年的監獄生活。
他不肯束手就擒, 在進監獄前把陶夢月做的違法犯罪的事實全部抖落了出來。
即使陶夢月做的事情不夠判刑, 但也讓她在社會上身敗名裂。
我媽得知我爸死亡、陶夢月重傷後,哭得昏天黑地, 幾近暈厥。
可當我告訴她陶夢月是我爸的私生女後, 她對陶夢月的關愛全部變成憎惡。
曾經對陶夢月有多關心, 現在對其就多厭惡。
我媽哭著向我道歉:「對不起,欣欣,媽媽真的不知道過去對你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你能原諒我嗎?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
遲來的深情比草輕賤。
看在她生了我的分上, 我不會再報復她。
但也不會像曾經那樣依戀她了。
我爸下意識護住陶夢月,防止我繼續做出過激行為。
「這為」愛惜羽毛如我爸, 至死也沒想到自己的名聲有一天會變得臭不可聞。
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在經歷過一個星期的昏迷後,陶夢月終於醒來。
短短幾天過去,世界仿佛變了一個模樣。
待她如親女的我爸死了, 心心念念的陸酌進監獄了,就連自己也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淪為廢人。
「啊……啊!」
陶夢月死死攥住床單,努力張大嘴巴, 不知在心裡憋了多少罵我的話。
我坐在床邊, 拿起水果刀給蘋果削皮。
「可算醒了, 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呢。
「你的姜叔叔,哦, 不對,你的親爸爸去世了, 以後沒人護得了你了。
「還有我馬上要去國外上大學了。臨走前來看看你,放心, 你過不上的好日子,我會一點一點替你享受。」
陶夢月目眦欲裂,恨不得掐死我。
「怎麼……可能……」
「就知道你不信,我早就準備好證據了。」
我從背包裡取出兩張紙, 一張是親子鑑定書, 另一張則是從海外寄來的錄取通知書。
陶夢月的目光被兩張薄薄的紙吸引住了, 臉色蒼白。
我不緊不慢地晃了晃錄取通知書, 提醒她:「這是我的,別惦記了。」
「你!」
接著我又亮出親子鑑定書, 上面明明白白寫著她和我爸系父女關系。
「這是唯一一份能證明你們父女關系的文件,你自己心裡清楚就好。」
我當著陶夢月的面撕碎了這份鑑定書。
連同撕碎她意欲翻身的心。
從此之後,世界上再也沒有能證明她身份的證據。
屬於我的東西, 誰也別想搶走。
陶夢月頹唐地躺在床上,像一條行將就木的狗,等待殘疾、貧窮和死亡的降臨。
我走出醫院,整理好留學所用的文件, 打車趕往機場。
為了此時此刻,我等了整整兩世。
這一次,我終於迎來了我的繁花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