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參加老年相親節目,要彩禮 38 萬。
我提醒她有點高。
婆婆嗤我:「我年輕時是文工團的,《芳華》看過吧?你根本不懂我這樣的人在那一輩男人心中的地位!」
節目播出後,婆婆肥碩變形的體型和高昂的彩禮條件,不僅被相親對象連番拒絕,更遭受了廣大網友的花式嘲笑。
婆婆又羞又怒,為挽回顏面,直接將彩禮提高到了 50 萬,並對著鏡頭放言:
「我名下有房,養老金 2200,廣場舞是領舞,這個年齡拿不出 50 萬彩禮的男人,見都不要見!」
我們以為這下肯定無人問津了。
沒想到,節目組領來了一個溫文爾雅,氣度不凡的六十歲男士。
他說,婆婆曾是他年輕時代的夢。
1
婆婆去年開始領養老金後,心思就活泛了起來。
餐桌上,她清了清嗓子,突然宣布:
「我報名了老年相親節目。」
我正給兩歲的女兒豆豆喂飯,丈夫段虎邊吃邊在刷抖音。
「什麼?」
我倆同時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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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虎用筷子戳腦門撓了撓痒,粗聲說:
「媽,你都這把年紀了還想著嫁人,是不是有點丟人啊!」
婆婆「啪」一下把筷子放在桌上。
「怎麼?老頭死了快三年了,我就不能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就得每天帶孩子當老媽子服侍你們?」
我微微蹙眉。
婆婆這話說得有失公允。
豆豆生下來一直是我母奶喂,白天跟我玩,晚上跟我睡。
她真正帶孩子的時間,無非就是我做飯時幫忙看一下。
她說自己腰不好,一動就累,可每天早上練太極,晚上廣場舞,勁頭比上班還準時。
婆婆咬牙啐了自己兒子一聲,眼神卻瞥向我:
「張夏,這也是你的意思?」
我抿了抿唇,笑了。
「怎麼會?隻要您想好了,我們做晚輩的肯定支持。虎子就是個說話不過腦子的,您還不知道他!」
段虎又擰眉說:「媽,你不會想接個老頭到家裡來住吧,這我可不同意啊!」
婆婆夾了粒花生米放進嘴裡嚼巴。
「你當你媽是傻的啊?我跟節目組說了,要求對方年齡 40 到 60,有房有車,收入不低於 5000,彩禮 38 萬。如果真成了,我那是嫁人,肯定是搬出去住他的房子。」
段虎一聽,喜上眉梢。
「媽嫁出去的話,她那套向陽主臥咱們就能住了,對吧老婆?」
他喜滋滋轉頭問我。
眼看婆婆臉色當場轉黑,我忍住白他一眼的衝動,好心提醒:
「這個年齡最主要是找到一個相濡以沫的伴,彩禮 38 萬會不會有點太高?」
婆婆冷眼睨我,嗤了一聲。
「我年輕時是部隊文工團的舞蹈演員,《芳華》這部電影看過吧?我就是裡面那樣的!」
「你這樣的人,根本不懂我這樣的在那一代男人心中的地位,也就我兒子……」
後半截話她沒說出口,目光在我左腿上輕飄飄掃過。
我不說話了,垂眼舀了一勺蛋羹給豆豆,她小嘴吃得「吧嗒吧嗒」響。
我自幼殘疾。
左腿比右腿短了五公分。
2
節目組來家拍攝。
婆婆特意去燙了頭,做了臉,穿的一條水粉色掐腰連衣裙。
她身高 163,體重 163,身材肥碩,腹臂尤壯,連衣裙繃在身上勒出或厚或淺的道道;但說話中氣足,姿態昂揚,舉手投足散發出那個年代獨有的硬朗精神頭。
主持人是個嘴甜的小姑娘,對著婆婆好一頓誇贊。
我抱著豆豆在陽臺上玩,不入鏡。
節目組安排的第一個相親對象很快到了,是個戴眼鏡的老頭,年齡估摸有六十大幾。
婆婆看到的第一眼,就皺了眉頭。
老頭說自己今年 67,設計院退休,老伴去世多年,有個女兒已經結婚,有房沒車,退休工資 8000 多。
他說完,請婆婆介紹情況。
婆婆扭了扭肥大的屁股,揚起下巴,用洪亮的嗓音說道:
「跟你說吧,我年輕時是文工團跳舞的,跳過《紅色娘子軍》,那時——」
老頭客氣打斷,「我想了解一下你現在的個人情況。」
婆婆一怔,頓時有些不悅,抿了抿唇說:
「我情況跟你差不多,有房有退休金,兒子也結婚了。」
「退休金多少?」
婆婆頓了下,「2000 多。」
主持人把雙方喊到房間單獨溝通。
透過陽臺上的窗戶,婆婆抱怨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們節目組這不是糊弄人嘛,我說要找年齡 40 到 60,你給我找個 67 的,連文工團都不懂,一點欣賞水平都沒有!」
到了雙方再次面對面時,婆婆直接開門見山。
「我如果再嫁人是要彩禮的,也不多要,三十八萬!對我來說,這是男方誠意的體現,是給我後半輩子生活的一個保障——」
老頭突然起身,客客氣氣開口。
「今天打擾了,這次見面就到此為止,你覺得如何?」
婆婆愣住。
主持人忙說,「叔,是因為彩禮高嗎?咱們可以再聊聊。」
老頭和氣地笑了笑。
「主要感覺沒有眼緣。」
婆婆的臉當場就拉了下來。
……
接下來,節目組又安排了兩次見面。
一位 57 歲男士,各方面條件極優,完全符合婆婆要求,可雙方見面第一眼,他就把主持人喊到一旁,直言不諱說沒看上,不想浪費時間。
婆婆氣得嘴都歪了。
另一位是個鄉下糙老漢,人又黑又瘦,但有個年入五十萬的養殖場。聽見婆婆提出三十八萬彩禮,他當場樂出聲,「錢嘛倒是不多,要是二十八歲大姑娘我還能往上添點,但王八戴高帽,假充大個就不應該了。」
老漢說話有口音,婆婆一開始沒聽明白,等人走後琢磨出味了,氣得當場摔了兩個她最喜歡的杯子。
節目播出後,引來了網友鋪天蓋地的花式嘲笑。
【奪少?38 萬彩禮?趕上人大江西彩禮平均上限了都!這胖頭大媽是黃瓜刷綠漆,真裝嫩啊!】
【居然敢把年齡放到 40,40 歲男人看中她什麼?肉多鎮宅?陳年酒香?】
【還是老年人相親硬核!來直的,啥都敢說!我二十五歲黃花大閨女深感婚姻市場內卷壓力。】
【如果我老了也這副德性,請在座各位打死我!】
這些網絡評論,有婆婆自己刷到的,也有她那幫太極劍友和廣場舞友狀似無意念給她聽的。
退休界的你爭我鬥同樣血雨腥風。
婆婆在外頭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態,甚至跟著大家一起樂呵大笑,回到家就咬牙切齒念著一個個名字破口大罵,怒極時摔碟摔碗,各種撒火。
撒火對象主要是我。
陰陽怪氣,明裡暗裡。
哀嘆自己不知倒了什麼霉娶進來一個有缺陷的,害得她出去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講。
諷刺我沒正式工作,每天享清福,家裡都靠她兒子一個人辛苦賺錢。
嫌棄豆豆是個賠錢貨,說辛苦養大還不是要去孝敬別人家?
她肆無忌憚,吃準了我會一聲不吭。
而以往,我也的確如此。
3
公公生前是個律師,曾對我有大恩。
後來,也是他親自撮合的我和段虎。
當年進門時,婆婆鬧得天翻地覆,嫌我是殘疾,嫌我是孤兒,嫌我沒工作沒學歷。
公公為我撐腰力挺,婆婆才黑著臉喝下了那碗媳婦茶。
結婚第二年,公公肺癌晚期去世。
臨終前,他獨獨拉著我的手憂心囑咐:
「以後這個家就要辛苦你了。」
「段虎還好,雖然不聰明,但你好好管著他,不至於太出格。」
「你婆婆……唉,你進門前一年,我們大兒子生病去世,大兒媳帶著一歲的孫子走了,所以這幾年,她脾氣不好我盡量讓著她。希望你以後看在我的份上,多多擔待。」
我含著淚點頭應了。
這三年來,無論婆婆再怎麼對我冷嘲熱諷,夾槍帶炮,口出惡語,我都選擇盡量隱忍,從不與她直面衝突。
段虎是指望不上的。
這個家,不過是在我日復一日的沉默中勉力維持。
我以為,我的退讓和包容,或許能感動她,或許能換來一點真心。
但她剛才——
說到了豆豆。
第一次,我不想忍了。
此時,她的嘴猶在不停張開閉合,白色的唾沫凝在唇角,聲音尖銳。
「我們家真是倒了八輩子娶了你這麼個人進門,我兒子每天累死累活,要養你個吃白飯的,還要養個賠錢貨——」
「沒養你嗎?」我忽然說。
「什麼?」
她愣了兩秒,反應過來,瞬間暴怒。
「放肆!你竟敢頂我的嘴!我是他媽,養自己的媽天經地義!」
「養自己的老婆孩子難道不是天經地義?」我直直注視她。
她氣得瞪大眼睛,肥厚的嘴唇開始抖動,正欲發飆又被我打斷。
「我不是吃白飯的。我每天帶豆豆、做家務,兼職網絡客服,每月收入 3000 多都貼補到了這個家裡。這段時間您在家每天不是罵髒話就是摔東西,豆豆被嚇得晚上經常鬧哭,無非就是因為上節目被人說彩禮高的事,這一點,我身為兒媳早就提醒過您了不是嗎?」
「還有,請不要再說豆豆是賠錢貨這種話,她雖然是女孩,但在我心中就是小公主,任何人都不能詆毀我的孩子!」
婆婆被我一連串輸出懟得張口結舌,突然,她目露兇光,急走兩步衝到我面前,揚起手掌朝我狠狠扇了一巴掌。
「臭婊子!」
隨後捂著自己的胸口「哎呦哎呦」,倒在了沙發上。
彈了兩彈。
4
婆婆在醫院裡住了十天。
醫生檢查一切正常,但她就是捂著胸口嚷心髒疼,堅決不出院。
段虎讓我去道歉,求她回家。
「她打了你一巴掌,但你也把她氣得病了。這每天住院費 400,我還得請假送飯,豆豆也沒人搭手,你就當看在我爸的份上,多擔待點!」
我終究是妥協了。
在我連著三天去醫院向她道歉後,她神清氣爽地出了院。
哪有什麼心髒病突發,無非是想徹底把我制服。
考慮到一系列連鎖後果,我沒再與她對著來,隻在每次她對我愈加肆意的冷嘲熱諷時,默默擦公公的遺像。
這期間,節目組又跟她電話聯系過一次,問她相親條件有沒有什麼變化。
彼時,她正坐在沙發上嗑瓜子,剛對著某個嘲笑她彩禮 38 萬的舞友一頓大罵。
啐了口瓜子皮,她用眼縫睨我一眼。
「有變化!」
那邊問什麼變化。
婆婆輕笑了聲,高聲說:
「我名下有房兩套,養老金 2200,廣場舞是領舞!雖然比不上姑娘的年輕苗條,但我擁有燦爛的青春,精彩的閱歷,我的內在和沉澱不允許我看低自己。」
「我要把彩禮提高到 50 萬!這個年齡拿不出 50 萬彩禮的男人,見都不要見!」
當天晚上,段虎得知了這件事,噴笑出聲。
「50 萬?真當自己黃花大閨女啊!當別人是傻愣啊!節目組怕是氣笑了。難怪我爸以前老說我媽腦子糊塗眼界短,我爸的話總是沒錯的。」
我沒搭腔,輕聲哄著豆豆睡覺。
婆婆自然也知道 50 萬不可能。
她提出這個條件,無非是想在所有人面前挽回點臉面,到時就算無人問津,人家也隻會說她眼界太高嚇退了相親對象,跟人家看不看得上她沒關系。
段虎的手又習慣性地伸進了我的衣內。
我搖頭,「今晚不行,有夜間客服工作。」
他隔三差五地要,花樣不少,一折騰就是半宿。
他卻不聽,直接壓上來扒拉我的睡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