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機是在,老師的侄子拿到了學生信息表,便大肆宣揚我害死了我媽媽。
或許他說得對,媽媽是因為生我才離開的。
爸爸一直說不關我的事,可是小孩子的內心就是敏感的,特別是缺少媽媽陪伴的孩子,從小我就乖巧懂事。
我開始被全班孤立,作業本無端被劃爛,桌子底下還會有蟲子。
老師隻是和稀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班上的孩子大多非富即貴,她惹不起。
看著爸爸鬢角的銀絲、疲憊不堪的眼神,在看見我的那一刻還掛著慈愛的笑容,喪妻之痛加上整日整夜的工作,三十大幾就華發縱生,我不想他操心。
我被小孩圍著的時候,顧孟柏衝了過來,撥開人群,將我護在身後:
「找死是不是,我打得你們滿地找牙!」
趕走小孩後,他轉身看著我,神色復雜:「你不會罵回去嗎?就這麼站在讓別人欺負?」
「他們說得沒錯。」我垂眸低聲呢喃了一句。
顧孟柏突然想到什麼,用食指揉了揉鼻子:「對不起。」
「啊?」
我沒聽清,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他臉色一紅,轉過身:「你,以後我照著你。」
那時我在三班,他在二班。
他的身後多了一條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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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我溫柔了許多,主動帶我回家,顧母很高興,做了我最愛吃的糯米蒸排骨。
「以後多多來家裡玩。」
我乖巧地點點頭。
她又轉頭對顧孟柏說:「棠棠又漂亮又乖,你當哥哥的要保護好妹妹。」
「知道了,啰嗦。」顧孟柏遙控一摁,坐在沙發上看《迪迦奧特曼》。
那時他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他是光,保護著我的光。
他去旅遊也會順便給我捎一份禮物,別扭地把禮物塞到我手上:「這個醜,我不要了,給你。」
別人調侃我是他的小媳婦兒,他會毫不留情地教訓那些人一頓。
我給他烏青的嘴角上藥,他龇牙咧嘴地擦掉我的眼淚,他說:
「哭什麼?比起這些,你的名聲更重要。」
他給我的是獨一份的偏愛,在我做對一道物理題時,他會獎勵似的摸我的頭。
會在母親節那天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帶著我去吃大餐,去遊樂園玩,睡覺前也要跟我語音通話,逗我笑,完全不給我 emo 的空隙。
他像一個哥哥一樣,熱衷於照顧我、教育我。
初三那年,我從桌子下摸出一封粉色的情書,被來接我放學的顧孟柏看到了。
他怒氣衝衝地搶走情書:「歐棠,你不準跟別人談戀愛。」
我不會早戀,但是看到他紅著脖子站在那裡,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不跟別人談,跟你談?」
他被我哽住,臉上「唰」的一下紅了,說話都開始打結:「你……」
說著便跑了,跑了兩步又停下來,瞥了我一眼:「還不跟上。」
喜歡上他在漫長的歲月裡不知情從何起。
或許是他為我出頭將我護在身後,或許是他將喜歡的零食給我,又或許是我初潮時,他背著我去醫務室,跪著求醫生救我,哭著讓我別死……
如果要說心跳從哪一刻起多跳了一拍,大概是那年煙花燦爛,他牽著我的手,我舉著仙女棒。
他低頭看著我,唇瓣蹭過我的臉頰,停在我的耳邊,他說:「新年快樂,棠棠。」
煙花在漆黑無光的夜空中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也在我的心裡炸開一朵彩色的雲彩。
可是暗戀是一個人的心事。
後來,顧孟柏扭扭捏捏地跟我說我是他妹妹,不要把心思花在別的事情上。
不要花心思在喜歡他這件事上。
他不敢看我炙熱的眼神,甚至躲了我好幾天。
自此,我對他的喜歡隻能慢慢藏在心底。
備用選擇,真的很傷人心。
他說過的:「別人欺負你,你就立刻跳起來還擊,不然他們就會越來越猖狂。」
他的話我一直牢記在心中,奉為人生信條。
5
回到家,顧孟柏給我打電話,我關靜音洗澡去了。
洗完澡,我擦著頭發,顧孟柏給我發了很多消息,我假裝沒看到,直到敲門聲響起,顧孟柏著急地喊著:「棠棠,你回來了嗎?」
我怕吵到鄰居,給他開了門,他在看見我的那一瞬,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下來。
看見我的睡裙,他神色不自然地把臉偏向一邊:
「怎麼不回我信息?」
「剛洗澡。」
他嘆了口氣,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進去說,外面涼。」
「馮婕敏住的地方治安不好,以前在學生會做義工時,去過她家一次,她家附近很多混混,晚上很不安全,所以我才跟陳橋他們一起送她回家。」
我悶悶地應了一聲,他也沒有了說下去的興致。
他捏了一把我的臉:「真乖,明天請你吃日料。」
便拿起一旁的吹風機給我吹頭發。
小時候他也為我做過這些事,所以很熟稔的流程。
吹到一半,我突然轉身摟著他的腰,語氣有些撒嬌:
「我心裡真的很難過,我能是你的第一選擇嗎?」
他愣了很久,大概是沒見過我這副模樣,眼底湧現著不忍。
「棠棠。」他聲音有些喑啞。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認識了那麼久,此刻我信他是真心實意的。
隻是打臉來得也快。
6
班上幾人組織去畢業旅行,隻是二班的馮婕敏也在。
顧孟柏有些彷徨地解釋:「她是學生會的,她求陳橋要來的,不關我事。」
我懂事地點頭表示理解。
顧孟柏更加不安了,一路上都圍著我轉。
「顧孟柏,我擰不開。」馮婕敏將水遞過來,聲音軟軟的。
顧孟柏冷冷地保持著距離,似乎她是什麼吃人的洪水猛獸,場面有些難堪,陳橋是個人精,將水接了過去,訕笑道:「這種粗活讓我來幹。」
顧孟柏做得一手好菜,他當起了大廚,其他人也有活幹,就我和幾個女生在那兒幹站著,便提出去摘野果。
幾人爬上小山坡,紅彤彤的野果透著誘人的光澤。
「歐棠。」
「嗯?」我轉頭,身後隻站著馮婕敏。
「顧孟柏喜歡的人一直是我,他是被我拒絕後才找你的。」
「你喜歡他?」我看著她羞澀懊悔的表情,又問,「那為什麼還要拒絕他?」
「男人太容易得到是不會珍惜的。」她一副深以為然的表情。
「……」好像有幾分道理。
我聳聳肩,一臉無所謂:「那你應該找顧孟柏,找我做什麼?害怕高冷小白花的人設崩塌?」
「你真不要臉。」她氣急敗壞地推了我一把,尖銳的指甲在我的鎖骨處劃出一條血痕。
我後退幾步摔在枯葉上:「你有病?」
「歐棠,要不要賭一把?」
「——什麼?」
她尖叫一聲,往前一傾,整個人滾了下去。
其他人聞聲趕來,顧孟柏將我扶了起來,幾個男生往山坡下跑去。不一會兒,馮婕敏縮在陳橋懷裡哭得梨花帶雨地尖叫著:「顧孟柏,管好你女朋友,她憑什麼推我?我已經拒絕你了,我不是你們愛情中的一環。」
其實山坡的坡度不高,隻不過她的皮膚被木枝利草割傷,馮婕敏看起來很是狼狽。
所有人都神色復雜地看著我,包括顧孟柏。
像是有一把利刃,在將我片片凌遲。
委屈、不解、無助……
「你信她?」我看著在病房外來回踱步的顧孟柏輕聲說。
「我跟她刻意保持距離了……」他的眼神充滿了失望。
「我沒有推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我低吼著。
「沒人會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去汙蔑一個人。」顧孟柏堅定地審視著我,的確,不惜摔下山坡隻為汙蔑我,萬一斷個腿毀容什麼的,這確實是腦子有坑的人才會做出來的事。
醫生此時走出來,說馮婕敏沒什麼事,隻是有點皮外傷和受了一點驚嚇。
顧孟柏松了一口氣。
「顧孟柏——」
「是我不小心踩空掉下去的,不關歐棠的事。」馮婕敏低聲喚他,攥著被子,看向我的杏眼充滿了恐懼。
其他人見狀,當起了正義使者:「婕敏,你別怕,我們都給你撐腰。」
馮婕敏隻是低著頭哭,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無疑是坐實了我的罪名。
「歐棠,婕敏本就是貧困生,一心求學,不像你整天想著情情愛愛,她都拒絕柏哥了,你還欺負她,以為自己有幾個臭錢了不起!」
馮婕敏說假話時人人信以為真,如今她說真話了又沒人信,他們啊,隻信自己想信的。
顧孟柏靜靜地站在一側。
「我整天想著情情愛愛,我卻考了全市第八名?還是說有些人腦子就是用來裝糞的,僅聽一面之詞就斷定是我推的,你們這些人出去社會就是禍害。」
「歐棠,你做錯事還不認,你才是社會敗類。」一個女生氣急敗壞地叉著腰罵。
顧孟柏上前拉著我的手:「棠棠,這事是你不對,向馮婕敏道歉吧。」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護了我十年的人,舍不得我受一點委屈的人,我一掉眼淚就把心愛的玩具拱手相讓的人。
此時隻剩下陌生,我想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7
「啪——」我抽出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顧孟柏被我打得偏過頭,眼神裡翻湧著悲傷。
「看到沒,我歐棠做事光明磊落,沒做過的事情我是不會認的。」
其他人聞言臉色白了又白,想不到我平時乖乖的,背後卻是張牙舞爪的樣子。
顧孟柏頂了頂舌,視線一瞬間停留在我的脖頸處,指尖撥開我的發絲,表情凝重起來。
「你受傷了,醫生,醫生——」
我甩不開顧孟柏,他拉著我進了護士站。
「都刮去一層皮了,看著都疼。」
護士姐姐一邊拿著棉籤溫柔地擦拭,一邊叮囑著。
我龇牙咧嘴地點頭。
顧孟柏好心將自己的手臂借給我。
氣頭上的我,用力掐著,指甲陷入皮肉,他眉頭都不帶皺的,隻是靜靜地看著。
到我家門口,我拿過他手中的藥,客氣地道了聲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