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他是惡毒反派,但在我眼裡。
他是個好哥哥。
我悄無聲息地離開,沒打擾他。
一直到他快六點多回來。
我坐在沙發上,聽到動靜,回過頭去,朝他跑過去,乖巧道:「哥哥,我給你買了糖葫蘆哦!」
嘿嘿。
他都那麼努力了,總得給點獎勵!!
但沈雲珩卻沒動。
他盯著我手裡的糖葫蘆,沉默了一會兒,忽地別過臉:「你自己吃,哥不愛吃甜的。」
我不信。
我明明記得,他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曾央求媽媽給他買一串,但媽媽急著去見客戶,死活不肯給他買,還打了他,罵他怎麼那麼饞嘴。
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開口要過什麼東西。
我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將糖葫蘆塞到他手上,撒嬌道:「我特意買給哥哥的!哥哥你就嘗嘗嘛~」
聞言,沈雲珩抿了下唇,眼睫微垂。
對上我充斥著期待的眼睛,少年的眉梢柔和下來,咬下一口山楂,唇角不自覺上揚:「還挺甜。」
我瞧著他臉上的笑,沒忍住跟著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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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他還挺好哄。
11
之後的日子平靜地過。
一直到寒假的時候,我放學回家,一眼就看見桌上的試卷。
是沈雲珩的卷子,數學和科學都是一百分。
沈雲珩淡定地坐在沙發上,見我回來,眉梢微挑,語氣裡聽不出的驕傲勁兒:「都說了哥哥也是考滿分的人。」
我憋著笑,哇了聲:「哥哥好厲害!」
沈雲珩很受用這一套,略頷首,正欲說點什麼,忽然聽見開門的聲音。
我們齊齊回頭,就見是媽媽回來了。
沈雲珩的神情微微一變,眼底浮現些許期待,目光不經意間掠過那幾張試卷。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哪裡還能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說來,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考那麼好的成績了。
我原以為媽媽多少會誇獎一句,但誰也沒想到的是。
女人扔下包,怒氣衝衝地走過來,一句話也沒說,「啪」的一聲,一耳光扇在少年臉上:「厲害什麼厲害,打人倒是厲害!你知不知道,今天讓我丟了多大的人!」
幾乎是這句話落下的一瞬間,周遭的空氣仿佛都停滯了。
12
沈雲珩臉上的表情倏地變了,他騰地站起來,黑眸裡冒了火:「你什麼意思?我沒打人。」
見他否認,女人的眼底是明晃晃的嫌惡:「還說謊!真不知道我當初生下你做什麼,成績麼成績不行,成天鬧事!李董事的兒子和你一個學校,你怎麼敢打他?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我損失了一筆上百萬的生意!要不是你不爭氣,你爸爸又怎麼會……」
說到這,女人的話音驟然停了,可臉上還是餘怒未消,狠狠撞開沈雲珩的肩膀就走:「明天就去給李董事的兒子道歉,下跪也好,給人家打一頓也罷,這事兒要是平不了,你就滾出去,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沈雲珩的步伐踉跄了下,拳頭攥得緊緊的,骨節都泛了白。
伴隨著噠噠噠的聲音,女人的背影消失在二樓的樓梯拐角。
我緊張地盯著還站在原地的沈雲珩。
驀地,少年猛地一腳踹上茶幾。
「嘭」的一聲巨響。
試卷如雪花一般騰空而起,落了滿地。
他看也沒看我一眼,扭頭就往外跑。
我喊了一聲哥,卻沒叫住他,心頭一下浮起不安。
13
在劇情裡,沈家父母是聯姻的,本來就沒有多少感情基礎。
沈父在外有好幾個情人,也有私生子。
兩人面和心不和已久,對我和沈雲珩自然也不在意,而在原本的軌跡裡,我這個女兒「夭折」後,兩人的矛盾衝突達到巔峰,沈雲珩就成了兩人感情的犧牲品。
這樣無緣無故的責罵,少年時期的沈雲珩不知接受了多少回。
偶爾遇上爸媽心情不好,甚至還會挨打。
有時候是巴掌。
有時候是皮帶。
更多的時候是把他關進他自己的房間,關上三天兩天,想逼他服軟,學乖。
可事與願違,沈雲珩的脾氣越來越壞,越來越扭曲。
屋漏偏逢連夜雨。
轟隆一聲。
一場大雨說下就下。
我瞥了眼窗外的雨,想也沒想,拿了把傘衝出門去。
14
深秋的大街上,因著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雨。
路上的行人步伐匆匆。
我遠遠地瞧見那道熟悉的身影,趕忙小跑著跟上。
漸漸地,距離近了。
少年被兜頭落下的雨水澆透,黑發湿答答的垂落下來,隔著雨霧,我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隻能跟著他一路往前走。
沈雲珩像是聽不見周遭的聲音,如行屍走肉一般。
我撐著傘,想追上他,卻被三三兩兩的人群擋住,始終差了那麼一點。
等到一個路口,正好遇上紅燈。
我松了口氣。
紅燈,他總要停下的。
我加快腳步,但還不等我走到他身後,就見他走了出去,我的瞳孔猛地一震,幾乎是想也沒想,一把扔了傘,衝上前去:「哥哥——」
下一刻,巨大的衝擊力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一同響起,我的眼前一片血紅。
沈雲珩驟然清醒,看清推開他的人是我,臉色煞白,失聲大喊:「沈雲曦!」
我在地上滾了幾圈,總算停了下來,眼睜睜看著少年爬向我,沾著血的手撫上我的臉,聲線不住地顫抖:「你跑出來幹什麼!啊!」
我勉強露出一個笑,指了指扔在不遠處的傘:「哥哥,我沒事,我來給你送傘。」
我想。
作為家人。
該為他擋一擋雨的。
15
聞言,沈雲珩的瞳孔劇烈地晃動起來,忽地,一滴滾燙的淚落在我臉上,越來越多。
幾乎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我忽然想起來了,在原來的劇情裡也有這一情節,隻是出現推開沈雲珩的人是女主姜思意。
也就是她的出現,成為了沈雲珩灰暗人生裡唯一的光。
哎。
剛剛太著急了,一時沒想起來。
我又沒有女主光環。
怕是要翹辮子了。
我能感覺鮮血在流失,強撐著一口氣道:「哥哥,我……」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別說了!」
沈雲珩將我打橫抱起,塞進救護車裡,緊緊地握住我冰涼的手。
他的眼眶通紅,惡狠狠地威脅道:「你不許有事,不然哥就在你病床前吊死!你連個面都不會煮,沒了哥,誰在地府照顧你?」
這話一出,醫護人員:「……」
我:「……」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16
我不敢死。
真的不敢死。
沈雲珩可是反派,我生怕他說得出,做得到。
所幸司機停車得快,我隻是被餘波掀飛,擦傷了一片,手骨折了,還有些腦震蕩,倒也不算特別嚴重。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一睜眼就看見沈雲珩趴在我床邊。
他眼下一片烏青,面色憔悴,像是一夜沒睡。
許是察覺到我醒來,原本陷入睡眠的人一下驚醒過來,少年的眼裡全是紅血絲:「妹妹,你醒了?」
我剛要點頭,他已經如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醫生!醫生!我妹妹醒了!!」
我:「……」
他帶回來一堆醫生。
我被迫接受了一堆檢查,等檢查完,醫生才下了定論:「情況還算好,再留院觀察半個月吧。」
沈雲珩仔細聽著,連聲應好。
一直到醫生走了,他才回過頭來,開始秋後算賬:「你好端端的,跑出來拉我做什麼?知不知道很危險!」
他的語氣很兇,可眼底卻是藏不住的擔憂和後怕。
我心中一酸,一句話脫口而出:「可是我要救哥哥呀。」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堵住了少年的千言萬語。
沈雲珩的喉嚨哽住,別過眼去,用手背狠狠擦了一把臉,嗓音有些悶悶的:「笨蛋,哥又不傻,還能躲不開不成。」
你躲不開啊。
我看著面前逞強的人,眼皮微垂。
如果他需要一個人來救贖。
那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這個當妹妹的更合適了。
見我不說話,沈雲珩哪裡還忍心繼續數落:「餓了沒有,哥哥給你買了粥。」
我笑著應下:「嗯!」
17
因著我受傷,沈雲珩越發自覺地照料我。
一連半月下來,廚藝都提升了。
爸媽得知我受傷,來看過一回,但我沒說實情,隻說沒注意紅燈,被罵了一頓後,他們給我請了個護工,就又去忙工作了。
我也沒在意,但聽說我哥的事不了了之,心裡松了口氣。
出院那天,沈雲珩來接我。
見到他,我歡喜地喊:「哥哥!
沈雲珩早已習慣,但見我揮舞著手,眼皮子一跳,衝過來:「骨折才剛剛拆石膏呢!你是皮猴子嗎?給我老實點!」
我默默伸出左手:「受傷的是這隻。」
關心則亂的沈雲珩:「……」
我沒忍住偷笑,他惱了,瞪我一眼:「管你哪隻手,回去吃燉豬手!」
我:「……」
笑容不會消失。
但會轉移。
見我不吭聲了,我哥的嘴角往上翹了翹。
我:可惡!
18
冬去春來,這樣的日子轉眼就過了五年。
我上了初中,沈雲珩上了高中,之前他憑借偷偷內卷,考上了本地的重點高中。
成績下來那天,爸媽忙著去出差,連他考了什麼學校也不知道,隻在事後突然想起來,問了一嘴,得知他考上了重點高中,媽媽先是驚疑:「你沒作弊吧?」
隻一句話,就打碎了沈雲珩所有的歡喜。
但還不等他解釋,媽媽就無所謂地擺擺手:「算了,怎麼也好,你能考上也是你的本事,別讓我丟人就行了。」
說罷,她又兀自打電話給客戶去了,徒留我和沈雲珩面面相覷。
我瞅著他瞬間陰沉下來的臉色,主動去拉他的衣袖,一句安慰的話還沒說,肚子先咕咕叫了起來。
令人壓抑的氣氛瞬間消散。
沈雲珩沒好氣地瞥我一眼:「走吧,哥帶你出去吃。」
我咧嘴樂:「好耶,慶祝慶祝!」
沈雲珩被我逗笑,眼底的陰鬱總算消散。
可我卻沒有放下心。
隻因我記得在高中階段,劇情就正式開始了。
沈雲珩會遇上男主祁蘇白,兩人徹底成為死對頭。
但我沒想到的是。
我哥作為惡毒反派,他還沒闖出什麼禍,我就先捅了個大婁子!
19
課間的時候,我站在辦公室裡給沈雲珩打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那頭,少年不知道在幹什麼,氣息有些不穩:「喂?」
但我這時候也顧不得太多,瞅了眼一頭黑線的老師,悻悻道:「哥哥,是我,你能不能來學校一趟啊?」
旁邊,一個男生捂著腦袋,好看的眼睛正瞪著我。
這事兒說來荒謬。
在課間的時候,我準備去小賣部買點東西,下樓梯的時候走了個神,腳下不穩,踩空了,直接摔了下去!
恰好有個倒霉蛋從下面上來,直接被我撞翻在地,成了人肉墊子。
換作電視裡,我應該和他親上,但現實是,我的牙啃上了他的腦袋!
還把人家的腦袋啃破了!!!
見我還盯著他看,祁遊捂著腦袋後退了一步,目露警惕。
我:「……」
我略有些心虛地移開了視線,也不等沈雲珩細問,忙道:「哥哥你快點來吧,可能還要去趟醫院呢!」
說罷,我徑直掛了電話。
殊不知,沈雲珩那邊的情況並不比我這邊好多少。
沈雲珩單手拿著手機,瞥了眼被堵在巷子裡的少年,正要動手,聽見我的話,眉頭狠狠一皺,也顧不得要打架了,撂下一句「有急事,下回再打!」,頭也不回地出了巷子。
祁蘇白:「?」
這年頭打架還分日子了?
20
等沈雲珩趕到學校的時候,我還在辦公室裡和人大眼瞪小眼。
老師已經簡單給祁遊處理了一下傷口,給他貼上了止血貼,見到氣喘籲籲趕來的沈雲珩,瞟了我一眼,陳述道:「沈雲曦的哥哥是吧,你來得正好,你妹妹把人家的腦袋啃破了。」
我:「……」
雖然話糙理不糙,但您這話也太糙了吧!
聽見老師的話,沈雲珩明顯錯愕了下,目光掃過我的全身,遲疑著問我:「你沒事吧?」
頂著他一言難盡的眼神,我抿了下唇,搖了搖頭。
我沒事,有事的是祁遊。
祁遊是我們隔壁班的,聽人說,他家裡很有錢,還有個不太好惹的哥哥!!
見我點頭,沈雲珩松了口氣,他這才看向祁遊,頭一次低頭:「抱歉啊,我妹妹不是故意的,我帶你去醫院?」
他這樣好說話,祁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用,就是破了點皮。」
但沈雲珩卻堅持將人帶去醫院,給人掛了號,包扎好。
等出醫院之後,這事兒才算了了。
回家的路上,我原以為沈雲珩會罵我一頓,但沒有,他像是無事發生。
夕陽下,我們的影子一長一短,前後慢吞吞走著。
我張了張口,正欲說點什麼,驀地,一道靈光自我腦海中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