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排人刺殺我那天，我就知道了。」李懷素低垂了眉眼，語氣淡淡。

蕭流山麻利下跪，祈求同情。

「對不起懷素，我隻是被鬼迷了心竅，我不想殺你的，對不起。」他連連哀求，眼裡湧出誠摯的眼淚，看上去比上次落淚誠心多了。

「素素，素素，你救了我，你心裡還是有我的對不對。」

「以前我對不起你，等我出去我一定會彌補你的，素素！」

「何況我們還有兩個孩子呢！他們不能沒有父親啊！」

蕭流山不斷地求情，希望李懷素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夠心軟原諒他。

但李懷素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隻是定定地看著他。

「你就不好奇系統給你安排了一份怎樣的差事嗎？」

這話點醒了蕭流山，他滿懷期待地看著虛空。

他想以我的能力必不會讓他受委屈。

21.

我清了清嗓子，毫不收斂地釋放我的惡意：

「這是個清闲的肥差。」

蕭流山臉上閃過驚喜。

「而且工作環境你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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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交的都是達官顯貴。」

我話剛說完，他眼底是抑制不住的狂喜，結結巴巴：

「未承想我蕭某還有如此造化，來日我定當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我不求回報，隻求你能保住這番差事，不要讓我失望就好。」我裝模作樣地應和他。

「蕭某定不負您苦心。」

我看著蕭流山狂喜的樣子，心底暗暗期待，若他得知真相後會如何？

22.

送蕭流山上任後沒多久，就聽人傳信。

他尋死覓活地要見李懷素一面。

但李懷素正忙著幫公主奪權，無暇顧及這條落水狗。

公主在處理賑災一事上顯出了超凡的領導才能，鋒芒太過。皇帝起了疑心，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縱然他之前無比疼愛這個女兒，但當公主能力太過威脅到他的地位時，他還是猶疑了。

他把三皇子放出來，又提拔三皇子一黨的臣子，故意牽制公主。

兩派相鬥，他才好大權在握。

公主一黨受到皇帝與三皇子的兩面夾擊，李懷素實在分身乏術，況公主也不願讓李懷素再見蕭流山。

於是公主遣人讓我代李懷素走一遭。

無奈之下，我幻化了一副軀體。

前往故地去見蕭流山。

23.

如今的醉春樓與當年大不相同。

昔年我在這裡受辱慘死。

而今，蕭流山正在這裡賣力工作，躺著掙錢。

我到時，聽說蕭流山正在賣力服侍李公公。

但李公公好像並不買賬，蕭流山來見我時臉上頂著紅腫的傷痕。

見來人是我，他眼中升起的希望瞬間破滅。

我望著他，淡淡開口：

「好久不見，蕭世子。」

他嫌惡地皺起眉頭，上下打量我一番，沒有言語。多日的調教讓他沒有對客人無禮的膽量，但並未磨掉他刻薄低劣的本性。

我並不在意他的舉動，自顧自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李懷素有事來不了，我代她走一趟。」

聽到這個名字他瞬間雙目充血，眼睛赤紅。

「賤人！她竟敢！」

他憤怒地撲過來，但殘疾的雙腿限制了他的行動，他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蕭世子對這份差事不滿意嗎？」

我蹲下身，捏著他的下巴，逼他直視我。

觸及我目光的一瞬間，他的身體開始細微地顫抖。

「你們這行不是來錢很快嗎？往那一躺就能掙錢。」

「裝什麼呢！爽了這麼多天，現在想起來從良了？」

「你衝撞了貴人，落得這個下場不是活該嗎？下賤胚子！」

我每說出一句話，蕭流山的臉色就慘白一分，眼底的驚恐就更甚。

他顫抖著嘴唇，張了好幾次嘴才發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你，你……你是紅玉……」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示意他往下說。

「你不是死了嗎……為何……」

24.

「我死得過於屈辱，神憐憫我。所以我死後變成了一個系統。」

「你不妨猜猜，是誰的系統？」

我帶著惡意開口，目光緊緊盯著蕭流山，就像當日他逗弄我那樣。

他的臉瞬間灰白，身體劇烈抖動。

「你，是你……」

「你和李懷素勾結，你們串通好了，你們要害我！」

「假的！都是假的！」

我心情頗好地糾正他：

「不僅是我們，還有公主。」

「我也很好奇你哪裡得罪了公主，讓她非要置你於死地。」

我歪頭看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一絲表情。

「你們一開始就串通好了！」

他尖叫著倒在地上，面容扭曲：

「是你！劫糧草的也是你們！」

「是李懷素對不對！是不是！」

「是，離那麼近你都認不出她嗎？」我開口嘲諷。

「不僅這次。」

「從一開始公主天生帝星，這些全都是我們串通好騙你的。因為我們都想殺你。」

他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雞一樣瞬間停止嚎叫，趴在地上抖若篩糠，下身湧出一股水流。

我透過他趴在地上的狼狽樣子，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那時我也是這樣趴在地上絕望又痛苦，被迫承受著來自他人的巨大惡意，在憤恨中絕望離世。

現在，情形倒轉。

看著趴在地上發出絕望嚎叫的蕭流山，我卻沒有絲毫快意。

他再怎麼痛苦，也不能抹滅我承受的屈辱，也換不回我的奶奶。

25.

「救救我！我不想在這裡！！」

「為什麼為什麼？？！！」

「你不得好死！賤人！你們都不得好死！」

離開前，我給了老鸨一大筆銀子。讓她好好照看蕭流山，別讓他死太快。

無視身後的慘叫，我哼著奶奶常哼的山間小調兒離開了這個充滿罪惡的地方。

大仇得報，我又見到了主神。

得知我隻能重生到他人身上且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時，我再次拒絕重生。

既然重生換不回我的奶奶，那我的重生就毫無意義。

無論重生多少次，隻要我們所承受的屈辱沒有改變，那一切重生都是徒勞。

何況我堅信，有緣自會重逢。

我繼續做系統，穿梭在各個小世界裡幫助宿主走出黑暗。

在短短幾十年裡，我見證了人性無底線的醜惡與善良。

我幫被霸凌的孩子保護自己，替枉死者查找真相，給弱小者庇護。

為每一個被欺凌的人伸張正義。

總會有光照不到的地方，我想盡我綿薄之力給他們帶來一絲光明。

現世仇，現世報，我不想再讓第二個紅玉帶著屈辱含恨而終。

在陰冷黑暗中等待著一個渺茫的重生機會。

26.

很多年後，做任務途中我路過那個小世界。

本著好奇，我隨機拉了一個路人女子問到：

「蕭安南公主怎麼樣了？」

那人立即驚恐地捂著我的嘴：

「你不要命了，竟敢直呼當今聖上名諱！」

我了然一笑，悠悠開口：

「聖上果然賢明。」

「那當然啦！不僅聖上，連左相也是。」那女子得意地瞧著我。

「左相？」

那人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憤憤開口：

「連左相你都不知道？那可是吾輩女子楷模。」

見我露出迷惑的神情，她搖搖頭嘆了口氣。

突然壓低聲音，湊在我耳邊低語：

「別看當今聖上行事果決，雷霆手腕。」

「聽說啊，好幾次被左相訓得，嘖嘖。」

「半個京城的人都聽到了啦！」

「聖上梨花帶雨地喊著我錯了，再也不敢了，不要什麼的。」

見我不信，那人信誓旦旦地保證：

「我三舅表哥的二女兒就在宮裡當差，真的。」

「好好好，我信，我信。」眼看這八卦越來越離譜，我趕忙把話題扯開。

「對了，向你打聽個地方，醉春樓在哪兒？」

「什麼醉春樓？」她疑惑地看著我。

「就是西坊的那個青樓。」

「青樓啊，當今聖上即位後就明令禁止了，這可去不得。」

「現在國力昌盛，百姓安居樂業，不會再有女子被逼去做這些了。」

「我們女子可不能自甘墮落啊！你要有難處我可以幫你，我這有點積蓄……」

一邊說著，她開始解自己的口袋。

我趕忙制止了她，千恩萬謝地把她打發走。

27.

沿著街巷慢慢晃悠，我目不轉睛地觀賞著京城美景。

前世, 我雖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 卻從未有過機會認真看過這美景。

這些美好的東西從來都是屬於權貴者的，我所能見的隻有後院那一方小小的天空，和縈繞著刺鼻香氣的小房間。

我的一生都折在泥濘中，現在我終於能喘口氣，安靜地觀賞。

一位華服女子溫柔地牽著一個稚兒從我面前走過, 她時不時拿出帕子擦去孩子額上的細汗。

許是感受到我熾熱的視線，那小孩疑惑地回望我。

四目相對的瞬間，我淚流滿臉。

雖然她的面貌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但我知道。

她就是我奶奶。

這是親人間的心靈感應。

我抹了抹淚, 轉身離開。

這一世，她有愛她的家人, 優厚的身世，想必不會再如前世一般受盡苦楚。

我將這麼多年積攢的功德悉數贈予她, 轉身走向了下一個世界。

【番外一】

剛重生後，我思忖許久，最終確定找長公主來助我完成復仇。

同為女子, 她或許能理解我的痛苦，對我施以援手。

聽我訴說完遭遇, 她緊皺著眉頭, 眼底全是審視與懷疑。

她不信我。

也是, 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會信世界上有系統。

我決定拿利益來引誘她。

「我可以幫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撒謊了，我一個小系統其實並沒有那麼大的權利。

公主眉眼動了動, 身體前傾：

「幫我得到一切？」

我硬著頭皮開口：

「是的, 哪怕是帝位也行。」

聽及此, 她輕笑一聲坐回去。

我的心漸漸沉到谷底, 既然帝位都誘惑不了她, 那還有什麼能打動她呢？

眼見復仇無望，我一下失去了所有的目標, 癱坐在地。

公主看著我的樣子, 似乎是心中不忍, 嘆了口氣。

「那他的系統還在嗎？」

「（「」我趕忙開口：

「蕭流山, 他叫蕭流山。」

聽到這個名字，公主驀地變了臉色，神情陰沉。

我以為她要變卦，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

可我卻聽到：

「不用查了，我現在就找人辦了他。」

「等等, 等等, 我覺得應該折磨他一段時間再殺了他。」

「還有, 他的老婆孩子什麼的也得安頓好，萬一他們是無辜的呢？」我抱著她的大腿, 生怕她下一秒就去提刀砍了蕭流山, 這樣我還怎麼慢慢折騰他。

公主神情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讓我心裡發毛。

接著，她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笑：

「你說得對，他的老婆孩子確實得好好安頓。」

「至於他, 我有的是法子收拾。」

很多年後，我偶爾路過這方小世界聽說蕭流山的慘狀，還是會仰天長嘯：

「得罪誰都不要得罪妻子的好閨蜜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