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呼吸一滯:「幹,幹嗎?」
他的長手包住我的下巴:「想收點利息。」
「你剛剛不還說,算在餐補裡的?」
我瞪大眼睛,顫著肩膀向後退。
「不好意思,我隻對女朋友說話算話。」
江垏拇指輕擦我的唇瓣,微彎的眼角笑意蔓延。
我震驚:「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那我……隻能下輩子做牛做馬還你了。」
江垏輕嗤一聲,指尖抵在我的齒間:
「還是我給你當牛做馬吧,你給我……就行。」
我咧著嘴笑:「那也行,口糧遍地都是。」
「笨蛋。」
大手隨即掐住我的臉頰,怎麼都不放開。
我眨眼,望著江垏,不知怎的嗅到一絲危險。
他欺身上前:「嬌嬌,昨天有件事還沒做完呢。」
「啊?今天可是休息日,也要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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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哭無淚,無力地揮掉他的指頭。
江垏輕笑一聲:「你又猜錯了。」
10
那天,江垏還是沒放過我。
他骨節分明的指頭觸碰我周身猙獰的疤痕,我輕顫著睫毛縮在被子裡:
「醜,別看我……」
江垏手停頓一下,便將我擁入懷中,低沉的聲音很有安撫的作用。
「好看的,嬌嬌,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
果然,愛本身便是瓊漿蜜釀。
熱淚湧在眼眶裡,我含淚輕嗔:
「騙我。」
「不騙你,永遠不騙。」
11
我累得昏昏欲睡,不知為何,記憶也變得清晰很多。
我記起,身上的疤痕,是燒傷。
三年前,我家起了一場大火,波及整棟樓好多家。
睡夢中,濃煙四起。
爸爸媽媽將我裹在打湿的毯子裡向下順,因為樓層太高,剛打開的窗隻能合上借力。
黑煙中,他們嗆到窒息,卻還是將我送到了平臺上。
我死死地盯著他們的臉,隻能隱約看見開合的口型。
重復口型,嘶啞的聲音在我喉嚨裡翻滾:
「好好活下去。」
那一刻,無力感灌滿全身,我拖著軟綿的軀體拼命向上跑。
衝進火海,一次又一次。
最後被救出來時,我裹著的湿毯子化為灰燼。
我脖子以下,全被燒傷了。
我是活了下來,可是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最後警察將其定性為人為防火,可指認嫌疑人缺少關鍵性證據。
後面,就陷入了漫長的調查。
我好像是知道些什麼的,但是,我一點也記不清了。
睜開眼睛,枕邊已然蓄滿了淚。
江垏溫柔地撫摸我的發頂:
「醒了?」
「嗯……我是不是,該吃藥了?」
我攥住他的指尖,將猜測和盤託出。
江垏聞言愣住了,他輕輕點頭,唇齒流露難以掩飾的痛苦:
「嗯,你記起來了?」
「……嗯。但還是不要記起的好。」
我緊閉雙眼,有些無法接受我試探過的事實,我記得有人曾對江垏說過「嫌疑人」三個字的。
因為閉眼,我錯過了江垏眼中的情緒。
他音色顫抖,苦著嗓子附和我的話:
「是,還是不記起來的好。」
12
那天之後,我和江垏的關系好像又回到了糗事之前。
他的態度不冷不熱。
我本不想理他,可胸口有氣不上不下。
隻能與閨蜜訴苦:「如果,我是說如果啊。」
「一個男人和你上過床之後,就不再熱切了,是因為什麼?」
「什麼!你和 boss 上……」
閨蜜跳起來大喊,我趕忙捂住她的嘴:
「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
「好好好,你的一個朋友,和 boss 那個了?」
閨蜜小心翼翼地問。
我抿唇,赴死點頭。
「好啊這個江垏!敢做不敢當!虧我把你交給他!」
閨蜜撸起袖子就要衝進辦公室。
我趕忙拉住她:「你先解釋清楚,什麼叫交給他?」
「嘿嘿……你聽錯了。」
閨蜜辯解兩句,隨即又沒骨氣地承認錯誤:
「好吧,摸屁股事件是我策劃的。」
「嗯??」
「你別生氣嘛,我本來是想設計個擁抱的,誰能想你會抓他屁股啊。」
「……」
我眼神復雜:
「所以你就這麼把我給賣了?」
「賣?嬌嬌,你不是都記起來了嗎?」
閨蜜貼了貼我的ťűⁱ額頭,反倒將我弄得一頭霧水。
「我想起父母,幹江垏什麼事?Ṭü₌
「再說,他不是……嫌疑人的嗎?」
閨蜜擰著眉頭,眼中的迷茫幾乎凝為實質:
「你是沒吃藥,還是腦子真壞了?」
我未答復,但很快有人為她解惑了。
13
午休公司門口,高俊豪和我們撞了個正著。
閨蜜已經做好了他衝我發難的準備,像個老母雞般將我護在身後。
沒想到,他徑直走向了江垏。
「舔狗哥,打一萬到我賬上。」
高俊豪理直氣壯地逼近江垏,身高差的原因導致他的脅迫有些猥瑣。
江垏陰沉著臉,與他拉遠距離:
「左拐 500 米有家銀行,有需求麻煩自提。」
「放什麼屁,江垏。
「那天我去找喬嬌耽誤了我取消鎖定新車,現在這五千拿不回來了,你得賠我。」
高俊豪指著他的鼻子,罵得很難聽。
但顯然大家都很疑惑,他自己裝逼犯蠢,關別人什麼事。
江垏一如既往地直白:「所以,你因自身原因損失五千,找我賠一萬?」
高俊豪大言不慚地點點頭:「凌晨我打車到公司就五十吧,因為你罵我,我還摔下樓梯了,醫藥費就二百五,精神損失費四千七不過分吧?」
眾人:「……」
很生氣,但也有被不要臉到。
江垏被氣笑了,將頭發撩到腦後,目光陰冷地盯著高俊豪:
「想死的話,自行解決,別來惹我。」
「哼,囂張什麼?有錢長得帥就了不起嗎?
「喬嬌心中最愛的還是我,你難道忘了多少次她撇下你不管了。」
高俊豪掐著腰,像極了得勢的小人。
我看不下去,想上前,卻被閨蜜死死抓住手腕。
眼神追隨她的目光,她緊皺著眉頭衝我搖頭。
「寶,別去,別去。」
可我這種時候,怎麼能不去。
14
看我站出來,高俊豪的氣焰更甚:
「喬嬌,你來說說,這一萬塊是你付還是他付?」
此言一出,江垏便攥緊拳頭,嘴巴抿成一條直線。
我輕嘆一口氣,將臉轉向高俊豪:「我來付吧。」
「……喬嬌。」
江垏紅著眼,松開拳頭,自嘲地笑笑:
「我本以為,這麼多次,你總會有長進的。」
我聞言心中的酸澀被怒火替代,賭氣道:「什麼長進,像你一樣冷臉就算長進嗎?」
江垏咬著牙,手指戳中我的肩膀,綿延的恨意湧上心頭:
「冷臉?喬嬌,你的心都是冷的。」
江垏的指責,閨蜜失望的眼神,好似潮水將我包圍。
即便如此,我依然堅定地站在高俊豪的身旁。
15
高俊豪感動得熱淚盈眶,攥住我手腕:
「嬌嬌,你對我用情至深,我必不辜負你的真心。」
互通心意後,他轉了轉淺褐色的眼珠,說道:
「嬌嬌,其實我們之間有一個誤會。期限將至,要打官司,不知道你是否願意站在我的立場考慮?」
他還未詳細說完,我便點頭應允:
「隻要是你,我都願意。
「我去撤訴也可以。」
高俊豪眯起眼睛,衝垂著頭的江垏,勾唇一笑:
「撤訴倒不必,不然到時開庭就沒意思了。」
我沒懂其中含義,隻是愣愣地點頭,接受他的所有安排。
16
直到開庭那天到來,我才知道,原來這場官司涉及兩個人。
江垏和高俊豪,都是縱火的嫌疑人,都有可能成為殺死我父母的兇手。
隻是,重要證據在我身上,或是說,在我的口中。
可我,根本不知道真相。
法官的錘子砸在我的心間,掌心泛起一層層冷汗。
「證人喬嬌,請補充第一組證據。」
「法官大人,喬嬌會證明我的清白,將真正的犯人捉拿歸案。」
高俊豪梗著脖子,滿臉的志在必得。
「嫌疑人請不要擾亂公堂秩序。」
法官緊皺眉頭,將話題中心引到我身上。
我緊張無措,眼含歉意地望著江垏。
「嬌嬌,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吧?」
高俊豪衝我做著口語。
我低頭摳弄著指甲。
深呼一口氣,頂著眾人的目光,我顫著手腕將高俊豪整理的證據呈上。
律師接走資料時,我的目光和江垏相撞。
相視一笑。
時間好似拉回我們纏綿那天。
17
江垏才不是那種偷偷咽下苦痛的人。
我所說的那句「不記起」,讓他狠狠破防了。
他捏著我的臉,眯著眼讓我再說一遍。
我沒敢再說,也不敢再去看他,想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好了。
可沒想到,江垏竟然哭了。
一米九幾的男人,彎著腰靠在我的肩膀上,淚水幾乎將我的皮膚浸透。
「你,你怎麼了?」
我緊張到磕巴,想去給他擦眼淚,卻又被一把按住。
「喬嬌……
「平心而論țů⁻,我江垏除了當年必須出國,沒做過任何對不住你的事吧?
「對你來說,我就……這麼不堪嗎?」
他的話,濃重的失落裡,藏不住委屈。
不知為何,一股巨大的恐慌自我心中蔓延。
我顫著嘴唇回應他,卻呼吸困難,失去意識。
18
那次,漫長的夢境補充好我記憶的缺口,那張曾看不清的面容也有了最熟悉的形象。
年少的江垏面對我直白的愛意,口是心非。
他說家中破產,再難讓我幸福,可送給我的筆芯卻夾著一張名為等待的紙條。
可惜,我看到時,已成高俊豪嘴邊的羔羊。
他指使他人孤立我,在我孤立無援時伸出援手,吊橋效應給了我移情別戀的假象。
我一步步落入他的圈套,卻好在江垏的歸來讓我及時清醒。
但家人的離世,還是讓我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疾病。
即便是按時服藥,也會時不時丟失記憶。
醫生說我不一定會恢復正常,隻能按Ṭŭ⁾療程治療,結束一療程後可以暫時斷藥觀察。
觀察期間,不能遭受刺激,否則錯亂的記憶會讓我性情大變。
可,高俊豪每次都能找機會,在我的觀察期出現。
是以,江垏隻能忍受,我的叛變。
他似乎已經習慣,有時是我的上司,有時是我的鄰家哥哥。
但從未,是我的愛人。
19
再次醒來,我在江垏的懷中。
他垂著眼睫,水霧裡也是我的倒影。
我伸出手,撫在他面上:
「好巧,又見到你了。」
滾燙的淚珠落在指尖,江垏緊皺著眉頭,將高大的身軀蜷在我腰際:
「嬌嬌,你終於回來了。」
確定我恢復記憶後,江垏第一時間便要帶我去醫院復查,順便檢查一下高俊豪有沒有對我動什麼手腳。
但我卻阻止了他。
「……嬌嬌,你不會恢復記憶,還是喜歡他吧?」
江垏垂著羽睫,眼尾通紅。
「怎麼會,江垏哥哥。
「我喜歡誰,你還不知道嗎?」
我扳過江垏的臉,欣賞他的容色。
恢復記憶,頗有種豁然開朗的滋味。
「江垏哥哥,我隻是想到了個新的玩法。」
「什麼?」
他抬著眉頭,看我。
「保密。
「不過,現在要解決一種比鑽石還堅硬的東西。」
我的手輕輕覆了上去。
江垏猛地抬頭,爆紅的眼尾還掛著淚珠。
「嬌嬌,你學壞了。」
我學沒學壞,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自己差點被弄壞了。
連帶著這幾日演戲,我都是扶著腰的。
20
法官休庭,幾人探討我呈上的證據。
高俊豪咧著嘴,得意揚揚地仰著半身,仿佛已經猜中了結局。
而江垏,高大的身軀窩在小小的一方,緊閉的雙眸好似預示著他的認命。
「砰!」
法槌聲響,擊破這一刻緊迫的氛圍。
法官盯著我的眼睛,問道:「證人喬嬌,以上內容你是否願意負法律責任?」
我堅定回望:「我願意。」
法官點頭:「好,那麼,現在開始宣判。」
「嫌疑人高俊豪,因與證人產生矛盾,故意縱火殺人。為洗脫嫌疑,唆使不具有完全思維的被害人制造偽證。因犯案情節嚴重,現判你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你對本判決,可有異議?」
「什麼?!」
高俊豪拍案而起。
「喬嬌!你這個賤人!你居然敢騙我?!
「我要上訴!上訴!」
「嫌疑人情緒不穩定,請維護現場秩序。」
無論他如何掙扎,審判結果,最終是定下了。
江垏走到我身旁,捏捏我的指尖:
「終於,伯父伯母可以安息了。」
「謝謝,江垏,你從沒放棄過我。」
我閉了閉眼,壓下淚意。
「別哭,你演技真好,要不是我提前知道,都怕死了。」
江垏手忙腳亂地為我擦淚, 嘴巴卻笨得要死。
我靠在他懷中,心安極了。
21
當天傍晚,江垏陪著我去了一趟墓地。
失憶期間,我無法前來,但這三年江垏將這裡照顧得很好。
甚至,上面的百合花還沒有蔫掉。
我抿唇, 由衷地向他道謝。
「和我,不用說客氣的話。」
江垏揉了揉我的腦袋。
我牽著他的手, 低著頭看墓碑上的相片, 淚眼蒙眬:
「爸爸, 媽媽, 不孝女來看你們了。」
望著這樣熟悉的面容, 我心髒酸澀萬分, 那日的慘烈歷歷在目。
他們的遺物,隻剩下我一個。
我跪在地上, 朝著他們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爸媽,高俊豪如今已經伏法了, 再也沒人能欺辱我了。」
眼淚順著鼻梁流向我的嘴唇,我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火災後,我經受不住打擊,住院治療。
我父母的葬禮,全是江垏一手操辦的。
我沒見到他們的遺容, 愧對萬分。
心裡正想著, 便聽身旁也有三響。
江垏抬起微紅的額頭,側面的眸光閃亮,語氣堅定:
「叔叔阿姨, 以後你們放心將嬌嬌交給我吧。
「我會給她幸福, 一定。」
我聞聲, 淚混著笑容落下。
「我相信你。」
22
祭拜後,江垏拉著我上勞斯萊斯。
我猶記得那天晚上,我說下不買此車的狂言, 不禁臉色通紅。
江垏一眼便將我看穿, 笑道:
「放心,不用你買,咱家有。」
「哪有了?」
我不好意思地嘟囔兩聲。
「喏,過下戶,我的就是你的。」
江垏將車鑰匙塞到我手裡, 低頭笑著。
「說什麼呢,如今我是正常人了,可不能在你公司混吃等死了。」
我忙將鑰匙遞回去。
可, 他卻把它往我掌心又送了送:「別說胡話。」
「我賺錢, 就是為了能讓你安心混吃等死的,不過,你願意努力, 我的公司也會雙手奉上。」
我搓搓上面掛著的我高中時送他的毛絨玩具, 切了一聲:
「這算什麼?」
「算我戀愛腦。
「算我沒你不行。」
江垏輕踩油門,輕輕笑著。
他總是這樣,將愛當作恆久的信仰。
那一刻, 禁錮在我們周身的枷鎖,皆隨風而散。
江垏愛我,我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