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此直白。


本以為林池會被我這個問題嚇到,他卻輕聲笑了,沒有一絲猶豫。


「喜歡啊。」


那麼自然的回應,似乎喜歡我就是理所應當的一件事。


心跳驟然加速。


我攥著易拉罐猶豫了會,決定主動表白,「那,我們在一起吧?」


林池沉默著。


一秒。


兩秒。


在我察覺不對勁,轉頭去看時,才發現他竟倚著牆睡著了。


我哭笑不得。


真是浪費感情。


虧我還緊張了半天。


我輕輕抽出他手裡空了的易拉罐,借著月光打量他。


目光描摹千萬遍。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湊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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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驟快。


我悄悄湊去親他。


林池撐著牆壁的身體剛好往下滑了幾分。


我的唇擦過他側臉。


林池醒了。


我臉一紅,酒勁似乎也散了。


我想。


不急。


反正我們還有很多個夜晚可以去表白。


34


第二天是最近難得的晴天。


我一大早就給林池發消息,約他陪我去公園寫生。


他沒回我。


我下樓去找,敲門沒人應,於是我擅自開了門。


幸好。


屋裡沒有想象中的黑暗。


厚重的窗簾沒有再拉上,房間開著窗,一塵不染。


貓砂盆也是新換的。


空氣裡有我喜歡的淡淡的茉莉花味道。


林池應該是去超市了。


這人手機總是靜音,沒聽見也是常事。


我松了口氣。


在林池家裡等他。


然而,兩小時過去了,林池還沒回來,手機也無人接通。


我有點慌了。


三小時,他還沒回來。


四個小時了。


電話依舊打不通。


……


我將小區附近幾條街都找遍,也報了警。


晚上。


我接到警局電話,說河裡撈起一具男屍,讓我去警局辨別。


河裡……男屍……


我腦中一片空白。


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去的警局。


但是。


我在那裡看見了林池。


穿著他常穿的那件白襯衣。


左手腕骨處紋了一朵薔薇花。


35


林池的朋友圈裡,有一條發布於昨晚,僅自己可見的動態。


他說。


我的月亮終於從水面緩緩升空。


她本就該屬於天際。


明月高懸。


在警局看見他屍體都僵硬地沒有掉一滴淚的我,卻在看見這兩句話時泣不成聲。


他說他的月亮終於從水裡回到了天上。


可是,昨晚那個再普通不過的凌晨。


他卻縱身躍入水中。


早上推開門看見房間一切如常時,我本以為是個好兆頭,證明他病情沒有發作。


然而。


這偏偏是他真正離開的預兆。


普通尋常的一天,風和日麗的清晨。


他將房間收拾妥帖。


甚至給貓咪換上了新的貓糧貓砂。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縱身躍入河裡。


36


直到林池離開,我才知道,他的抑鬱症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


不隻是心理方面的鬱悶。


林池是生理性抑鬱症。


他生活的每一天,都備受煎熬。


內心煎熬。


身體的折磨也沒能饒過他。


可是這些……我竟都不知道。


林池在我面前一直隱藏的很好。


他鼓勵我,安撫我。


陪著我舉辦畫展。


養我的小貓咪。


他永遠是那樣溫柔的笑著。


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病已經越來越嚴重。


後來甚至每天都會整夜整夜的失眠。


他全是為了我在強撐著。


為了我當初那句「你會不會陪著我完成夢想?」


他說會。


就真的撐到今天。


如今我的畫作已小有名氣,墊墊腳,夢想就已觸手可及。


可他再撐不住了。


37


從警局回來。


我將自己關在林池家裡。


拉上厚重窗簾。


陷入我曾經最害怕的黑暗中。


就好像林池還在。


我死死攥著林池的手機,機器運行時產生的溫度,恍惚間給我一種林池還活著的錯覺。


他跳河時沒有帶手機。


手機調了靜音,放在了家裡的抽屜中。


我顫抖著打開他的備忘錄。


期盼著,他會不會留給我一些話。


備忘錄裡很幹淨。


隻有一條。


我猶豫了好久,才鼓足勇氣點開。


「如果你看到這條備忘錄,那證明我該說句抱歉了。」


「原諒我不告而別,我實在撐不住了。」


「我無法原諒自己的過錯,和懦弱,也沒能鬥過病魔。」


「離開對我而言是解脫。但我不希望我的死成為你的枷鎖。你的存在已經給了我很多曾經不敢想象的美好。」


「如果沒有你,我恐怕撐不過父母去世的那個冬天。」


「我從很久前就是你的粉絲,那時你常在網上發些畫作,但關注的人不多,那時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被世人看見。」


「你看。我的月亮重回天上,我的歸宿也是天上,這何嘗不是某種意義上的重逢。」


「所以別難過,以後會有無數個林池去欣賞你,喜歡你的作品。」


信的末尾他寫——


如果心情不好,就抬頭看看天空。


不論白天黑夜。


離你最近的星星和雲朵,一定是我。


落款:朋友,林池。


將那條備忘錄反反復復看了無數遍。


我顫抖著刪掉了結尾的「朋友」二字。


不是朋友。


林池於我而言,不是朋友。


是喜歡的男孩子。


38


林池沒什麼親人。


我親手操辦了他的葬禮。


我穿著黑裙,以未亡人的身份替他扶棺。


黑白照片上,林池依舊溫柔的笑著。


眼尾一點極小的淚痣。


溫柔的不得了。


我全程操持葬禮,沒有掉一滴眼淚。


葬禮中途,陸宴不請自來。


我沒有趕他走。


白事不請自來算是不成文的規矩,沒有趕人一說。


他猩紅著眼,看我為林池扶棺。


儀式結束。


他走到我面前,欲言又止,最後也隻是顫抖著說了聲「節哀」。


然後為林池上香三柱,離開了。


背影逆著光。


向來挺直的背脊一點點垮下。


39


林池去世後,陸續到了幾份快遞。


都是我的畫。


而我這才知道,在我籍籍無名的那段日子,林池從生活費裡省下錢來,偷偷以別人的名義買下我的畫。


地址天南海北的留著。


最後再託人寄回給他。


那時我無處承載的夢想,原來都是林池在暗處默默為我託底。


這個傻子。


而且。


我發現了林池的社交賬號,叫做「水木。」


我翻看他過去的評論。


發現,在那些他病情嚴重,整夜失眠,備受折磨的夜裡。


他都還在一條一條認真的替我回復惡評。


每一條罵我或質疑我的評論,他都認真的去解釋,反駁。


他告訴他們。


「她會成為最厲害的畫家。」


「她的畫裡有世上最幹淨的靈魂。」


他毫無理由地相信我。


也或許是因為這些他曾經留下的痕跡,讓我總覺著林池還在我身邊。


直到有天中午。


我窩在林池家裡,將他的房間打掃的一塵不染。


轉身。


卻看見咪咪趴在林池生前愛穿的白襯衣上, 用頭輕輕蹭著襯衣布料。


小聲叫著, 語調像是在撒嬌。


那一刻。


離別的情緒驟然擊中了我。


小貓咪不懂離別的含義, 它也並不知道, 那個把它養的香香軟軟的鏟屎官, 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也不會。


這是個很殘忍的詞匯。


我抱起咪咪, 哽咽著問它, 「你也想他嗎?」


「喵……」


它朝我叫了一聲。


情緒明顯很低落。


最近幾天它吃的很少,夜裡也睡不安穩,每天盯著門的方向。


它在等林池。


我輕輕揉著咪咪的毛發。


眼淚砸上去。


湮滅無聲。


「我們一起想他吧。」


聽說, 隻要還有人想著他們。


就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咪咪用腦袋蹭了蹭我的手。


「喵。」


40


林池去世後,我將自己關在他的房間裡半個月。


畫出了一幅畫。


畫中少年受了重傷,赤足奔跑在林間小道。


清雋的面孔上滿是痛苦與絕望。


身後是衝天的火光。


可是。


在他身後,一對中年夫婦虛無的靈魂穿透樹枝與雜草, 穩穩託住男生向前。


他們眼中含淚。


望向他的目光卻是慈愛與釋懷。


男生手腕處紋了一朵薔薇花。


栩栩如生。


這幅畫作,出乎意料的火了。


隻可惜。


林池沒有看到。


我為這幅畫取名為《火光中的月亮》。


我的月亮自火光中隕落。


可我希望, 我能拼湊起破碎的他。


讓他安穩的回到天上。


41


我受邀參加一檔節目採訪。


觀眾席裡, 我看見了陸宴。


他穿著低調, 坐在人群中安靜地看著我。


目光短暫接觸。


我又輕飄飄地移開。


主持人詢問我,「請問這幅畫裡的男生和之前的《少年與貓》的主人公, 是同一人嗎?」


「是的。」


她語帶調侃,「那他是你什麼人呢?」


問題拋出的瞬間。


我莫名想到了那天夜裡——


我借著酒勁偷親林池時, 他熟睡中身子忽然滑下去的模樣。


後來我無數次回想, 才想起當初沒注意到的,他眼角的淚光。


思緒驟回。


我輕聲笑了笑,「他是我男朋友。」


主持人不知道從哪打探來的消息, 笑容揶揄,「據我們了解, 陸宴先生今天也有來到現場哦……」


說話間。


鏡頭切向了臺下的陸宴。


他愣了下,但並沒有反駁, 而是看向了我。


目光隱隱有些期冀。


「不是他。」


我淡淡開口。


主持人都愣了下,「您說什麼?」


「我說,我和陸先生沒有任何關系。」


「我男朋友叫林池。」


「但是很可惜,他沒能來到現場, 因為他……」


我指了指天空。


目光落在離我最近的雲朵上。


「你是我唯一公開承認過的女朋友。」


「(就」主持人調整了下情緒,將話題往回圓了圓, 「那他今天一定會在天上看著簡小姐的採訪。」


我笑, 「他會的。」


主持人按著提綱繼續問我,「成名路上很艱難,有什麼支撐著你一路走來嗎?」


「有很多。」


我平靜地講著,「比如夢想, 比如熱愛。」


「還有大家對我作品的每一分喜愛, 作品評論區裡的每一句誇贊。」


「還有——」


視線掃過, 臺下有雙泛紅的眼,期待的望著我。


我緩緩說出後半句話。


「我男朋友, 林池。是他偷偷攢錢買下我沒成名時的所有作品, 是他在失眠的夜裡替我一條一條回應別人的質疑。」


「是他告訴我。」


我忍不住哽咽,「哪怕他不在了,以後也會有千千萬萬個林池喜歡我的畫。」


「他說,我配得上我想要的一切。」


所以。


現在我也能坦然的說出, 我配得上。


林池的愛給我兜底。


我配的上一切。


採訪結束時,我抬頭看了看天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離我最近的還是剛剛那朵雲。


它離我那麼近。


似乎墊墊腳就能摸到。


林池。


你看。


這世間萬物,總會有另一種形式的相見。


我今天遇見一朵離我很近的雲。


就像是又遇見了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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