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發小。
她從小就愛和我搶東西。
零食也好，玩具也好，朋友也好……我從來都搶不過她。
而現在，她正在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
心中警鈴大響。
強大的危機感之下，我選擇了撒謊。
抬起的手，在環顧一周後，悄悄指向了教室裡我最討厭的人。
01
「你喜歡季子揚？」
許知意皺著一張白皙好看的小臉，懷疑地看著我。
硬著頭皮，我篤定點頭。
「怎麼？不可以？」
「我還以為你喜歡的應該是學習好，人緣好，待人溫柔的那款，就像……」她停頓了下，隨後一個名字脫口而出，「徐楠知。」
我心髒一緊。
她猜對了。
我喜歡的人就是徐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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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專業，大我一歲，高我一屆的竹馬。
當然，也是她的竹馬。
心裡更堅定了撒謊的這個決定，我拿過一本書，翻了幾頁，用以遮掩我的心虛。
「我就喜歡季子揚，愛信不信。」
眉眼彎成月牙，許知意歪著腦袋問我。
「你喜歡他什麼？」
我在腦海裡迅速回想了一遍關於季子揚的所有傳言。
初中打架差點被開除。
高中就進酒吧。
大學換女朋友的速度令人嘆為觀止。
這樣的人我能喜歡他什麼？
喜歡他狂拽酷炫，放蕩不羈愛自由？
我：「……」
實在是想不出來個有內涵的，我放棄了。
「他長得好看唄。」
答案固然膚淺，但成功地說服了許知意。
她點了下頭。
「季子揚那張臉是不錯，雖然人品不那麼行。」
認同的就要點頭，意識到自己「愛慕者」的身份，我趕緊反駁她：「他很好的，你不了解他而已。」
見我說得煞有介事，許知意挑眉。
看樣子，應該是相信了。
「那你打算表白嗎？」
我手一抖，差點把書頁給生撕下來。
「表白？沒，我沒準備好。」
「你別看我跟季子揚同專業大半個學期了，其實話都沒講過。」
許知意驀地收了笑容，旋即輕拍了下我肩膀，示意我看身後。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下意識先看了眼之前季子揚坐的位置。
好家伙！沒人！
也就是說……
維持著面向許知意的姿勢，我梗著脖子，不願動作半分。
可，沒用。
身邊空著的座位，一陣窸窣，有人坐了下來。
緊接著。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貿然伸過來，屈指在我桌面上輕輕扣了兩下。
裹挾上濃厚玩味的清澈男聲，散漫又慵懶。
「你，喜歡我？」
02
拿人當擋箭牌，被逮了個正著怎麼辦？
在線等，急！
蹭一下，我從座位上站起來，在有限的空間裡，硬生生往後退了小步。
條件反射想反駁，餘光瞥見了旁邊的許知意。
話在嘴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了個回爐重造。
「對！我喜歡你，怎麼了？」
單手託腮，季子揚微仰著腦袋和我對視。
他沒著急說話，隻是定定地看著我，五官優越的臉上，帶著幾分笑。
秉持著與其內耗自己，不如外耗他人的原則。
我理不直，氣也壯。
「嘖，有話說話，不吭聲，光看我做什麼？」
季子揚眉，幽幽吐出兩個字。
「思考。」
兩個字，讓我懸著的心回落大截。
想都不用想，指定是在思考如何拒絕我。
很好。
耐心等待，待會順著臺階直接下就成。
果不其然。
季子揚主動打破沉默，又開口了。
「很喜歡嗎？」
尋思著馬上就要被拒了，我撒起謊來得心應手，毫無負擔。
「嗯，很喜歡。」
話音落定。
在我迫切得到拒絕的眼神裡，季子揚人畜無害地眯了眯眼睛，輕輕頷首。
「行，那你先追，我考慮考慮。」
我：「？」
笑容僵住，我目瞪口呆，雙手用力落到了課桌上。
「不是，季子揚，很喜歡你就得追你嗎？我搞純愛，暗戀你不……」
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是在哪。
我立馬止住聲音，可已經來不及了。
大教室裡所有人的視線，全部看了過來，包括教室最前方，站在講臺上，等待講課的老師。
歡快的鋼琴獨奏響起。
上課了。
老師清清嗓子，拍了拍黑板。
「個人感情暫時收收，咱們先上課。」
我滿臉通紅地趕緊坐下，埋頭往課桌上一趴。
沒別的，人活著三個字。
他爹的！
毀滅吧！
03
所幸不是正經的專業課。
偶遇摸魚沒關系。
我心情還沒平復好，季子揚夾雜著淡淡笑意的聲音，平行著我的後腦勺傳來。
「林蓁蓁。」
許知意和我不同專業，趕著上課，人早走了。
少了針對性觀眾，我自然沒什麼好語氣。
「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在此之前，我倆可謂是平行線，壓根沒有過丁點交集。
對我的疑惑置若罔聞，不知什麼時候也趴下去的季子揚，合上眼睛，打個哈欠，把書推到了我手邊。
「我睡四十分鍾，有重點幫我劃劃。」
原本是要拒絕的。
沒來得及。
季子揚秒睡。
我：「……」
上次這麼無語還是在上次。
算了。
左右不過動兩下筆的事。
我憤憤地翻開了季子揚的書。
出乎意料。
字竟然寫得不錯，工工整整的小楷，漂亮的筆記版書。
學習挺認真的嘛，小伙汁。
也是。
不認真哪能考進 A 大。
照此一說，他初中，不對，應該是初中和高中成績都很拔尖。
「嘶——」
上學那會，光顧著自己想顧的，還真沒太注意過別人。
敢情壞孩子是個好學生嗎？
怪割裂的。
我正走神想著，手機震動了兩下。
一條微信消息跳了出來。
徐楠知發來的。
「抱歉，蓁蓁，我晚上臨時有急事，電影看不成了，下次吧。」
下次，下次，又是下次。
我都記不清這是徐楠知第幾次出爾反爾，放我鴿子了。
大抵是今天受了許知意的刺激。
我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決定拿出青梅的架勢。
買票截圖，編輯消息，發送。
「票買好了，我不管，在電影院門口等你。」
「你答應了陪我去看的，不能說話不算話。」
「再放我鴿子，我就真的要生氣了，徐楠知！」
消息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冷不丁地，季子揚醒了。
剛睡醒，他聲音低低的，啞啞的。
「今日時事，聯合國代表例會期間多次查看手機，到底在回誰的消息。」
我專注盯著手機，頭也不抬。
「不關我事。」
季子揚的手機直懟我眼前。
「聯合國代表開例會，居然都有空回消息，你看看。」
我：「……」
我不看！
04
該說不說。
季子揚時間掐得真準。
不多不少，恰好四十分鍾。
他坐直身子，低頭關閉了手機上沒來得及的震動的鬧鍾，從抽屜拿出書包，單肩挎上。
一套小連招，行雲流水。
「給你個下次好聯系我的借口，書先放你這。」
「我有事，得走了。」
說完。
趁著老師版書的間隙，大搖大擺從教室後門離開了。
我轉動腦袋。
看看旁邊空了的位置，又看看不屬於自己的書。
看看不屬於自己的書，又看看旁邊空了的位置。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給我個下次好聯系他的借口？
真的會謝。
退一萬步講，書又沒錯。
能怎麼辦呢。
帶著吧。
踩著下課的點，我抱著兩本書，徑直跑回了宿舍。
翻箱倒櫃，挑好滿意的衣服，再度點開了和徐楠知的對話框。
手機屏幕上的最新消息，仍舊是上課那會，我發的。
肯定是在忙，沒看到，能夠理解……個屁！
他徐楠知也就大二，再有事情忙，能忙過聯合國代表？
深吸口氣，長長吐出去。
我面無表情地敲字。
「要先吃晚飯嗎？」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沒等來回復。
我繼續發。
「你不說話，就由我來決定吧，看完電影之後吃。」
這回發完，沒等，我直接退出了聊天軟件。
電影七點開始。
我僅僅提早十分鍾，到了電影院門口。
迫不及待搜尋一圈。
徐楠知沒來。
五分鍾過去，再掃一圈。
徐楠知還是沒來。
按照電影院規矩，已經可以入場了。
我耷拉著腦袋，垂眸盯著手裡的兩張票，試圖和往常一樣，自我安慰。
人家明說了有急事，你非要白折騰一番，能怪誰？
來都來了。
浪費一張票，總比浪費兩張好。
簡單收拾好心情，我邁開步子，打算往裡走，一抬頭，在檢票口的位置看見了個熟人。
許知意。
她穿著白天那條碎花裙，手裡拿著票，一副等人的模樣。
直覺告訴我，逃跑還來得及。
可，雙腳像是被定住，邁不動一點。
然後。
另一抹熟悉的身影，拿著爆米花，小跑著停在了許知意面前。
是臨時有急事，不回我消息的徐楠知。
05
方形的寬大柱子成了天然的掩體。
讓我在隱藏自己的同時，近距離將一切盡收眼底。
許知意笑盈盈地遞出一張票。
「突然約你看電影，沒打攪到你吧？」
徐楠知嘴角上揚，是我所熟知的溫柔樣子。
「沒，正好沒事。」
轟——
耳畔一陣嗡鳴，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
所以。
徐楠知爽約，根本不是因為臨時有急事，而是為了赴許知意的約。
不，或許，於他而言，許知意的邀約，就是足以放我鴿子的急事？
很想上前去問個明白，可我突然發現自己沒有了立場。
我和徐楠知青梅竹馬，許知意亦然。
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緊捏成拳，我慌亂的出了商場。
沿著主路，足足走了半個小時，才驀然驚覺。
走反了。
學校在另一邊。
本來十來分鍾的路，硬生生變成了四十來分鍾。
我：「……」
把電影票扔垃圾桶，我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到了路邊的靠椅上。
伴著此起彼伏的蟲鳴，微信電話響了。
我的社交軟件沒加過不認識的人。
索性沒拿手機，直接按藍牙耳機接了。
沒任何鋪墊，一個問題砸向我。
「林蓁蓁，你什麼時候加上我微信的？」
極具辨識度的聲音，飛速和季子揚的臉匹配上。
沒來由地，我眼淚開始不受控制，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哪知道，不樂意刪了，兇什麼！」
那頭安靜好半晌。
隨即，生硬地放緩了語速。
「沒不樂意。」
「沒兇。」
「你……哭了？」
我用力搖頭。
「沒有，我沒哇……」
手機那頭一陣乒乒乓乓。
季子揚原本勻緩的呼吸，陡然變得有些急促。
「你在哪？」
我癟癟嘴，抽噎著回答。
「學校大門出來，往左，一棵好大的樹下邊。」
季子揚說得很認真。
「行，原地別動，我來找你。」
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我哭夠了，覺得有些丟臉，想找補。
糾結半天，沒什麼底氣說了句。
「季子揚，如果我說，我是沒吃晚飯，餓哭的，你信不？」
他似乎是在發消息。
一陣嗒嗒的動靜裡，他很輕很輕地笑了下。
「信唄。」
我吸吸鼻子，心情莫名安定了些。
「那好，那你快點來，我請你吃宵夜。」
06
約莫十五分鍾。
一輛出租車停在了路邊。
路燈下。
季子揚的腦袋，從車後座那扇完全打開的車窗探出來。
冷白的膚色在黑夜中，鍍了層光。
「林蓁蓁，上車。」
看呆的我被喊回神，大步迎了上去。
等我上車，駕駛座的司機朝後座問道。
「小帥哥，帶你女朋友去哪？」
季子揚回得很快。
「七裡街。」
師傅點頭，車重新啟動。
本著嚴謹的態度，我馬不停蹄追加解釋。
「師傅，我不是他女朋友。」
季子揚點頭。
「對，她在追我，還沒追上。」
我：「……」
您禮貌嗎？
疲倦襲來，懶得和他計較，我兀自閉上了眼睛。
餓哭是有點誇張，但餓沒摻假。
臨近目的地，我實打實被香醒了。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小燒烤。」
「季子揚，我請你吃燒烤！」
我迷迷瞪瞪說完，車停了。
沒太糾結，就近找了家燒烤店。
點完吃的，挑好位置，我率先拉開椅子坐下。
視線不自覺落到了季子揚身上。
這會，我才仔細看清他穿的啥。
一款修身的制服，白襯衣和西裝長褲，再搭上件黑色的燕尾小背心。
腰是腰，腿是腿的。
此處應有 BG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