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還這麼年輕,幸好,沒有耗在他身上一輩子,不是嗎?」


我說這麼多,時薇眼裡漸漸就蓄了淚水。


「他變心了,喜歡上了你,所以你在我面前說這些,是嘲笑我?」


我笑了。


「他大概也不愛我,不過愛不愛我都不重要,因為我已經不在乎了,我也不需要他的愛。」


我松開了她,轉頭看向天邊:


「因為,愛是要好好珍惜的。我相信珍惜我的那個人一定會來。但在那之前,」


我忽然轉頭看向時薇。


「得先好好愛自己。」


14


我踏上了援疆的旅途。


地震的情況很嚴重,我眼睜睜看著那些被埋在廢墟裡的生命流逝,不由唏噓。


這世上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嗎?


我們在計較那些小情小愛的時候,還有更多的人,在默默付出。


有一個小女孩跑過來抓著我的白大褂讓我去救她的媽媽。


我看著她的手,指甲縫都是血,她天真地試圖挖開掩埋媽媽的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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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震危機還沒有解除,一起來的院領導還有當地負責指揮的同志並不同意冒險。


「醫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媽媽吧,她懷孕了,很快就要生小弟弟了!」


我想起了傅思珩。


他從來不真心在意過我這個媽媽。


可是這個小女孩,為了要救媽媽,滿手是血。


「我跟你去。」


我背起了救援包,跟著她前去救人。同行的同事義無反顧地跟我一起。


「大家都要小心。」


我們分頭行動,從一個很小的口子下到廢墟裡面的洞裡,下面光線有限,我們打著手電一路呼喊一路摸索。


約莫十來分鍾,終於聽到微弱的聲響。


是石頭擊打鋼筋的聲音。


當,當當。


「在那邊!」我終於發現了廢墟裡的女人,她背朝上,整個人努力拱起,用自己的背脊保護著肚子。


我手電打過去的時候,發現廢墟上黑黑的一片,走近一看,才知道是羊水。


「她破水了!我們得抓緊時間!」


另一個經驗豐富的產科醫生摸了摸孕婦的肚子,發現她的胎位不正,因此,沒有條件讓她順產。


可是在這裡,我們沒有條件做到產房裡的麻醉程度。


「醫生,求你們救救孩子……」


女人微弱的聲音堅持救孩子。


那一瞬間,我真正意識到一位母親的偉大。


「直接剖也沒有關系,我不怕疼。」


來的醫生多少有些閃躲,這樣的情況就算上了麻藥,這女人也得疼暈過去的!


可是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孩子再不出來,就可能宮內缺氧。


「我來。」我打開了背包,拿出了工具。


「郭醫生上麻藥,我來剖。」


轉頭,我又看向了那個孕婦。


「會很疼,但,請你相信我。」


那女人笑了笑,眼淚從眼角滑落,無聲中,眼神傳遞了對我的信任。


生孩子本來就很疼,順產的陣痛如果不打無痛,也能要半條命。


我佩服這個媽媽在我下刀的時候愣是沒有吭一聲。


郭醫生是我們醫院麻醉科的一把好手,用了盡可能減少她疼痛,又要確保孩子的安全的劑量。


我也沒有讓她失望,快狠準地劃開了她層層疊疊的肚子。


直到她疼得受不了,瞪大了眼睛昏死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餘震忽然來臨,所有人都驚恐萬分。


「別慌,手術不能停。」


隨行的救援人員專業地架起支架努力穩住這裡的結構,雖然我們隨時都有一起被埋的可能。


這一刻,我們每個人想的,大概都是執刀問心,共築生命防線。


最後當帶著血的孩子被抱出來,哇的一聲哭出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真的是個男孩。


小姑娘有小弟弟了。


15


歷經艱難險阻,我們終於救出了產婦和孩子,一行人也順利從廢墟中出來。


小女孩在外面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好幾次害怕我們出不來,她的媽媽還有弟弟也會離開她。


在看到我們順利出來的時候,她一邊哭一邊笑,整個人語無倫次地撲到我的懷裡,又撲到媽媽的身邊。


她沒能完整地說一句話,可是,我都懂。


餘震過後,北疆暫時安穩了一陣。


大部隊有的休整,有的幫忙治療傷員。


而我一個人跑到空曠無人的地方,對著大峽谷失控地大哭起來!


我和傅思珩過往的種種,在我腦海中閃現。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哭我和傅思珩之間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還是感慨生命的壯麗,又或者都是。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打電話聽聽傅思珩的聲音。


可我還是忍住了。


我怕自己會心軟。那是我的兒子,也是我陣痛了一天一夜順轉剖生下的孩子,我怎麼可能真的割斷。


16


救援工作接近尾聲的時候,我和大部隊也準備擇日返回梁州。


就在動身回去的前一晚,營區來了一輛越野車,後面還跟著帶著物資的好幾輛大卡車。


車上下來的人是傅廷川。


還有傅思珩。


傅思珩手裡抱著我的狗。


他小小的身子走在這片廢墟上時有些不穩,但看得出,他在努力克服。


他們怎麼來了?


「媽媽,我帶著你的阿丟來看你了,你救了那麼多人,媽媽你真厲害!」


「媽媽,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厲害?還會治病救人?」


傅思珩眼裡透露著對我的崇拜,還有怕我拒絕他冷暴力他的怯弱和小心翼翼。


我先是接過他手裡扭來扭去的阿丟。


我離開其實時間不長,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從周巖那裡接回阿丟的。


沒想到短短十來天的功夫,阿丟已經和傅思珩相處融洽。


傅思珩很期待我也能夠抱抱他。


但我沒有。


我還沒有理清楚,我該如何繼續和我這個兒子以哪種模式相處。


他略帶失望,最終我還是有些生硬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傅思珩臉上立刻揚起了笑容,繼續像小尾巴一樣跟在我的身邊,問東問西,沒話找話。


我忽然發現,以前那個處處嫌棄我的男孩子,原來跟我也有這麼多的話可以說。


傅廷川和傅思珩留在營地呆了一晚上,對他送來的那些救命東西,當地人很是感激。


晚上的時候,大伙兒都休息了,我睡不著,出來走走。


阿丟就跟在我身後,我坐下,他就在我身邊蜷縮著睡下。


傅廷川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出來了,手裡拿了兩罐啤酒。


見他來,我就起身離開。


離開他之後,我不想跟他在一起的心越來越強烈,甚至,都不想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氣。


「念念。」


「傅先生,你還是叫我連名帶姓的叫我比較好。」


「念念,你別這樣好不好,求你了。」


「以前是我不好,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懂得好好珍惜你。」


「可我現在明白,誰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我退後一步,冷冰冰地看著她,眼神裡沒有半分波瀾。


「傅廷川,我們之間不可能重來,我也希望,你能夠同意離婚,這樣對大家都好。」


「可是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念念!」


他說他愛我?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愛著時薇,我和他分開後,他說他愛我。


在我心裡,愛一直是高貴奢侈的,我曾經一度為了得到傅廷川的愛,卑微到塵埃裡。


可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他的愛,如此廉價。


「以前,你也愛時薇,不能沒有她。」


「可現在,你卻再次將她驅逐身邊。」


傅廷川微愣,「她找過你?她沒對你怎麼樣吧?」


「她能對我怎麼樣,她即便是恨我,我對她的殺傷力,不及你傷她的萬分之一。」


「念念……」傅廷川一臉懊悔,那一刻我信他是想要跟我繼續下去的。


但。


我不稀罕了。


「傅廷川,我們就這樣吧,至少,別讓我花在你身上的這幾年光陰,變得廉價不堪。」


說完,我沒再看他。


抱起阿丟,決然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17


第二天天沒亮,我就跟著第一批回城的醫療隊離開了北疆,我沒有跟傅廷川,甚至傅思珩打招呼。


我隻是留給傅思珩一封信。


我告訴他,思珩,要做一個勇敢的男孩子。


要做一個愛笑的男孩子。


要做一個有愛的男孩子。


因為媽媽曾經是那麼愛著你。


回到梁州之後,工作忽然就忙起來了,我也沒心思理會關於他們兩個的任何事。


自從上次跟醫療隊出去展開救援行動,我對這種行動特別積極。


後來,我又去了川渝、海濱……


甚至還有國外,一些需要急救的落後地區。


越是幫助了更多的人,看過了那麼多生死,越是珍惜現在的生活。


哪怕有的時候條件艱難,環境危險,我也從不退縮。


有一次,在滇西發生了瘟疫,我和醫院很多同事一起過去馳援,不小心也感染了病毒,危在旦夕。


我忽然就收到了時薇發來的一條微信。


她結婚了,和一個一直喜歡她,但她之前從來沒有在意的男人。


她跟我一樣,追逐了傅廷川整整大半個青春,到頭來才發現,愛不一定是轟轟烈烈的。


有時候,平平淡淡才是真的幸福。


最後,她發過來八個字。


「念念,對不起,」


還有。


「謝謝你。」


18


在我以為真的要提起離婚訴訟的時候,我的律師終於給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傅廷川在拖了我三個月之後,終於同意離婚了。


隻是變更了當初離婚協議中,關於傅思珩的撫養權。


傅廷川單獨享有傅思珩的撫養權變成了雙方共同享有撫養權。


其他一切都沒有變。


我堅持不要的那些傅家的財產,他又重新劃給了我相當可觀的一部分。


初夏的黃昏,我遛著阿丟在樓下散步。


我接到了傅廷川打來的電話。


我本來不想接的,但最終還是沒有做得太絕,畢竟,他在離婚這件事上,做了讓步。


我接了電話。


可他的聲音卻在不遠處響起。


轉身,他就在我身後。


上次一別僅僅三個月,此刻的傅廷川,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風採。


他臉色暗淡,身形清瘦了幾分, 臉上也早就沒有了當初的神採。


傅廷川一向很注重形象,可現在, 他卻有了胡茬。


「你不該再來找我了。」


「念念, 我知道現在的我說再多都沒用,可是,我就真的隻是想再看看你,僅此而已。」


「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我會離開梁州, 離開江城,走得遠遠的。」


「我走之前, 隻是想來取得你的原諒, 原諒我這些年對你的冷漠和不在乎。」


「可以嗎?」


傅廷川走過來, 靠近了我, 伸手,他想要擁抱我。


可我拒絕了。


我不能騙自己,也不想虛偽地寬容大度。


當然,我心裡現在也沒有恨意。


但是, 我無法原諒。


有些事,不是你說你錯了,我就非得原諒你。


「傅廷川,不原諒, 是我對你最後的仁慈。」


不原諒,那麼我在你的人生中, 就不是雁過無痕。


傅廷川走了,遠赴異國他鄉。


傅家的生意他也沒再打理,我後來聽聞, 他整個人像是變了一個人,完全沒有半點鬥志和生氣。


我放棄財產分割,因為我來傅家的時候,就一無所有。


「秋一」傅思珩也像是換了一個人。


傅母偶爾會給我分享一些關於傅思珩的成長點滴。


他很勇敢。


他特別愛笑。


他真的成了一個有愛的人。


雖然我還是對他的成長「不聞不問」,但, 從分開後的那一次開始, 我會在我的生日,收到傅思珩的祝福, 有時候是讓奶奶轉發給我的信息。


有時候, 是寄到梁州醫院的明信片。


雖隻言片語。


漸漸地,無論我臉上多淡漠,內心, 都會逐漸升騰起笑意。


我的男孩子, 在拔下我氧氣罩的那一瞬間死了。


卻在抱著阿丟來北疆的那一次,重生了。


而我, 依舊「我行我素」。


拿著手術刀, 治病救人。


背著救援行囊,踏遍江河山川。


許多事情,總是在經歷過以後才知道,得失均由不得自己。


一如感情, 痛過了,才會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秋風何須戀明月,一覽星河入夢來……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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