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陸西驍拉開門走出臥室,從衣架上拿下一件西服,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停下腳步,側頭問:“你那還有錢嗎?”


周挽沒反應過來:“嗯?”


他從錢夾裡抽出一張卡放到桌上:“別做飯了,自己點吃的。”


“我有錢的。”周挽忙說,“不用了,我夠花。”


“那放著吧。”陸西驍還是沒拿走那張卡。


……


大年初一,陸西驍確實沒什麼急事要處理,可他現在管著那麼大一家公司總不會沒事幹,便一個人在公司加了會兒班。


中途,他接到一個電話,備注是“黃輝”。


陸西驍想了會兒才想起來這是誰,他公司部分產宣活動是由黃輝的新媒體部門負責的,工作上算是有些交集。


最近聽說他遇到些麻煩,被革了職。


但陸西驍向來對這些人雲亦雲的八卦沒什麼興趣,也沒去了解過,隻知道左不過男女那檔子事。


他按了按眉心,對這些人情瑣事有些煩躁,接起電話:“黃總。”


跟他所想一樣,黃輝來找他果然是為了之前那麻煩。


陸西驍雖然跟他並不熟,但之前一項承包給黃輝手下公司的活動完成得很好,算是黃輝在他老丈人面前很有臉面的一件事。


這些事由誰說情都尷尬。


隻有陸西驍這樣不生不熟的關系最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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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如今陸西驍自己公司蒸蒸日上,背後又有他爺爺坐鎮,他老丈人到底是願意聽他說一句的。


黃輝說,隻要他願意幫這個忙,以後的活動都由他接下免費負責。


可惜陸西驍對這點油水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黃輝眼界低,為了褲襠裡的那些事就敢得罪老丈人,現在又拿著這點無關緊要的籌碼就想請人幫忙。


陸西驍婉拒了,沒等他再說什麼就直接掛了電話。


……


雖然陸西驍讓她別做飯,但自從一個人住後她便習慣了自己做點東西吃,健康又便宜。


昨天得了他的允許,周挽下午便去了一趟菜場買了好些東西回來,將冰箱塞得滿滿當當。


周挽不確定他回不回來吃飯,想聯系卻發現連陸西驍的聯系方式都沒有。


自從之前手機被偷後她微信就換了,從前的朋友差不多全斷了聯系。


周挽捧著手機靠在廚臺邊,頓了頓,她點開“添加朋友”,輸入了陸西驍的手機號。


雖然六年不見,但那串號碼早就已經忘不掉了。


——“搜索”。


頁面跳轉。


周挽眼睫輕顫。


跟以前一樣,黑色頭像,微信名就是陸西驍。


隻是不知道他還有沒有用這個號。


周挽申請了好友,沒有得到回應。


她不敢打電話,覺得太過別扭,便這麼幹等著看能不能得到好友驗證通過。


大概一刻鍾後,微信通訊錄一欄冒出個紅點,顯示通過驗證。


陸西驍還在用這個號。


緊接著,他發了條:[?]


一個問號。


周挽頓了頓,莫名有些緊張,像是第一次加他好友時。


她回復:[我是周挽。]


[陸西驍:我知道。]


[陸西驍:怎麼了?]


[周挽:你回來吃飯嗎?]


[陸西驍:我回來晚,不用等我。]


兩人不鹹不淡地聊著天,語氣都沒那麼熱絡,但聊的內容卻是最家常的,平添幾分生活氣。


後面幾天都是這樣。


陸西驍很少待在家裡,時常去公司,越臨近假期末尾,他接到的工作電話就越多。


周挽覺得難以想象,從前那個吊兒郎當、遊戲人間的少年,是怎麼在這六年的時光中變成了現在這樣。


陸西驍不在,她便做一個人的飯。


一人餐賣相不錯的話她會拍照給陸西驍發過去,他偶爾會回復偶爾不回復。


正月初八,假期結束。


整個春節,周挽年前投的簡歷都沒有得到回復,好在年後又開始招人,她從招聘網站上看了幾家的信息,準備去線下招聘試試,更能被人看到


而初八一早,陸西驍就接到內線電話,說黃輝來找他。


陸西驍懶得見,讓人回復自己不在。


可黃輝大概真是走投無路了,說會在樓下等他回來。


陸西驍輕嗤一聲,要等便隨他等著,沒理會。


下午有個會議,陸西驍過去時會議室已經聚了群人,正在闲聊,沒看到他。


“我剛上樓的時候怎麼看到黃總也在?”


“現在可不是黃總了,本來就是靠著他老婆爬上來的,現在聽說兩人已經準備要離婚了。”


“啊?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不就那些事麼,聽說是黃輝和他們公司的一個年輕漂亮的部長勾搭上了,被他老婆知道,把兩人都趕出公司了,還下了死命令,是要在行業內封殺他們倆的架勢。”


“部長?哪個部長,跟咱們有對接過嗎?”


“沒有,聽說可年輕了,去年才大學畢業的,這個年紀能坐上部長,想想就知道使了些什麼手段。”


“不對吧,我聽之前從他們那辭職的一個朋友那裡聽說不是這樣的,說是黃輝一直都手腳不太幹淨,那個新部長一直沒答應他,還悄悄收集了所有他性騷擾的證據,發到了總部那邊,可到底黃輝身份特殊,這麼做不就打他老婆的臉麼,所以她老婆索性把那小姑娘也拉下水。”


“真的假的,這也太慘了吧?”


“真的,那小姑娘姓周吧好像,b大畢業的,能力很強。”


……


陸西驍腳步一頓。


姓周。


他莫名想起那個在公交車站牌下看到周挽的雨夜。


當時他就奇怪,以周挽的性格,哪怕在工作中沒那麼圓滑也許會少得些甜頭,但她認真負責、能力強又年輕,怎麼也不應該被辭退的。


但他終究沒去查一查這件事。


到底是憋著一口氣。


後來看著周挽神色如常,他便也沒繼續去深想。


他拿出手機,給她發了條信息。


[陸西驍:你之前那家公司叫什麼名字?]


二十分鍾的簡短會議結束,周挽回復他。


[周挽:盛興傳媒。]


陸西驍盯著這條短信看了許久,腦子裡都是剛才那些人談話的內容。


想起那個晚上在寒風中蜷縮著的周挽,像是湿漉漉的貓咪;想起她委屈哽咽地那一句“為什麼連你也要欺負我”。


……


陸西驍喉結滑動,眼底暗了又暗。


他側頭,吩咐秘書:“把黃輝叫上來。”


那天,陸西驍到底找黃輝聊了些什麼沒人知道,隻知道黃輝走時面帶笑意,像是心中的擔子終於卸下了。


公司裡有人議論,說或許黃輝還真能化險為夷,重新坐回“黃總”的位置。


可當天晚上,很突然的,一條重磅新聞砸下來。


網絡上不知從哪兒來的爆料,都是這些年黃輝對手下女員工言語上的性騷擾證據,以及部分錄音和監控視頻,證據確鑿,涉及的女性多達十幾人。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盛興傳媒的稅務問題被查,發現多處重大疑點。


一切都發生在一夜間。


波及的不止是周挽從前待的那一個子公司,而是整個盛興集團。


手段狠厲毒辣,根本不打算給人任何翻身的機會,一夕之間就讓曾經的行業巨頭陷入困境,遇到重創,難以轉圜。


這樣的架勢,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但卻不知道誰有這樣的本事,也不知道誰非要至盛興於死地不可,一切都來得太快了,讓人招架不住。


……


這條新聞出來時周挽剛洗完澡,吹完頭發從浴室出來,拿起手機便看到李姐給她發了條信息。


轉發了一則新聞給她。


周挽點開,愣住。


——盛興集團女婿黃輝陷性騷擾醜聞,集團稅務被查!


李姐說,天道好輪回。


但周挽卻知道,這事沒那麼簡單。


黃輝陷入醜聞倒沒什麼稀奇的,但連帶著整個盤枝錯節、龐大的盛興集團都出了問題,就沒那麼簡單了。


周挽忽然想起,白天時陸西驍問她的那句——“你之前那家公司叫什麼名字?”


她指尖一頓,不敢去相信心中的猜測,卻又實在找不到別的解釋。


這時,屋外響起開門聲,陸西驍回來了。


周挽走出去:“你回來了,吃晚飯了嗎?”


“吃了。”他依舊是平淡的模樣。


周挽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問,覺得太過自作多情,可這件事不問清楚她又實在無法輕易揭過。


他將西裝脫下丟在一邊,周挽過去撈起,打算明天送去幹洗店。


注意到身後跟著的尾巴,陸西驍側頭,挑眉:“怎麼了?”


周挽抿了下唇:“盛興集團的事……你知道怎麼了嗎?”


陸西驍扯了下嘴角,輕嗤一聲:“就新聞裡那樣。”


男人不屑又輕蔑,那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時張揚恣意的模樣。


周挽便明白,這件事果然是他做的。


可……


“陸西驍。”周挽輕聲喚,“其實你沒必要為我這樣做。”


他現在的身份沒那麼簡單了,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樹大招風,不知多少人盯著,他不該不管不顧地為自己招來仇人的。


陸西驍看著她,聲線驟然冷下去:“周挽,我是因為當年的事恨你,但你現在還是我的,除了我沒人能欺負你。”


他明明為了她做到了那樣的地步,可嘴上依舊不饒人,冷著聲,將情話說成威脅。


“讀書時被欺負了不說,現在被欺負了也不說。”


陸西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底晦澀,像是幽黑的海底,不斷下沉,幾乎要將人溺斃,“周挽,你難道就是那麼好被欺負的人?”


周挽低著頭,輕聲說:“他隻是給我發了些短信,說了些話,沒有真的對我做什麼。”


陸西驍聽不得這種話,幾乎能想象到黃輝對周挽說過些什麼。


用那些輕佻齷齪的話去侮辱周挽。


從前,他甚至不允許身邊的朋友在她面前胡說些什麼,從前他那樣保護著周挽,可現在呢?


她當初走的那麼灑脫,可既然如此,倒是活得漂亮點,卻還是在泥沼中無法抽身。


他眉間鎖緊,覺得煩躁至極。


“就得真被他上了才算欺負?”陸西驍諷刺地冷笑,因為盛怒絲毫不留情面,“周挽,你是蠢還是便宜,被誣陷被欺負就他媽給我打回去,你這副委曲求全的樣子誰不想上你。”


不管他說了多難聽的話,周挽從始至終都低著頭,聽訓,任由陸西驍發泄脾氣。


可偏偏她這副樣子絲毫不能讓陸西驍消氣,反倒更加窩火。


陸西驍冷漠地看著她,半晌,倦怠又失望地移開了眼。


“算了。”他轉身走進臥室。


周挽低著頭站在原地,過了許久,才吸了吸鼻子抬起頭,跟著走進了臥室。


她沒有任人欺負,她從來不是任人欺負的性格,否則她不會去報復郭湘菱,也不會在那個下雨天捅傷駱河。


她試圖反抗了的,她搜集起所有證據,想要讓黃輝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可最終就是沒有辦法啊,她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周挽明白陸西驍生氣的原因。


她受了那麼大的委屈,被誣陷,又被那麼多人誤解嘲諷,可這麼多天來卻從來沒有對他說過半個字。


從前讀書時,他就因為她想瞞著他自己扭傷腳的事而生氣。


可周挽從小朋友的時候就被迫獨立了,她早就習慣了什麼事都自己解決,她不想去麻煩別人,覺得自己難以償還這樣的恩情。


說白了,她就是無法憑白接受別人對自己的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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