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高一七班的,叫陸西驍,這才剛開學沒多久呢就已經是校草了。”顧夢說,“聽說高二有個超級漂亮的學姐在追他。”


陸西驍。


原來,他叫做陸西驍。


周挽知道了他的名字。


這合該是全校都知道的,卻成了壓在她心底的一個秘密。


陸西驍不經常來學校,來了也是遲到早退,周挽見到他的次數不多,見到時他身邊也多是形形色色的漂亮女生。


周挽其實並不覺得難過。


她的這份喜歡早在心裡被判定無疾而終,從未生出過半點希望,也從未有過半點奢求,於是也沒有失望。


……


再然後,便是在昏暗的遊戲廳。


陸西驍從櫃臺邊拿了盒煙,掃碼付錢,抬眼時撇見周挽,似覺得眼熟,漫不經心地隨口:“陽明的?”


“嗯。”


他呼出一口煙,在煙霧中揚了揚眉:“叫什麼。”


“周挽,會挽雕弓如滿月的‘挽’。”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聲,而後不緊不慢地說了自己的名字:“陸西驍。”


周挽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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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我早就知道,你叫陸西驍。


因為——


我早就,喜歡你了。


陸西驍沒說話,定定地盯著她看,這一瞬間思緒混亂。


這種感覺就像是突然獲得了比預期更珍貴、更好的東西,沉甸甸的易碎品,生怕磕了碰了,連想都不敢深想。


過了許久,他啞聲開口:“為什麼,從來沒跟我說過?”


周挽頓了頓,輕聲:“一開始,我沒想過你也會真的喜歡上我,所以覺得沒必要告訴你,當作這隻是一場美夢。”


她眼眶漸漸泛紅,“再後來,這份喜歡裡摻雜了別的東西,我就不敢告訴你了,那麼多人喜歡你,我的這份……實在不值一提。”


“傻瓜。”陸西驍將她抱進懷裡,一個灼熱的吻落在她頸間,“你的喜歡對我來說才是最珍貴的。”


他拂開她臉頰的碎發,捏著她肩膀拉開了些距離,低頭看著她眼睛,極為認真地說:“挽挽,你喜歡我,我很開心。”


周挽不吭聲。


她一點都不覺得那點過去的愛戀就能彌補她犯下的錯。


就像他從前盛極之下說的,他們之間,不管怎麼拆開了揉碎了,都是她對不起他。


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下頭,一滴淚砸在陸西驍的手背上。


“還有那次,你給我打來電話,我說我不愛你的那次。”周挽說,“也是騙你的,我沒有不愛你。”


“嗯,我知道。”陸西驍啞聲。


周挽緊緊拽著他的手,腦海中又浮現那晚的景象。


那是她走入社會,第一次遇到陌生人這樣鮮明的惡意,於她而言是難以忘記的陰影。


她一字一頓地,撕開傷痂,將那天她遇到的事完整地告訴陸西驍。


陸西驍之前聽她提過遇到過被騷擾的事,但當時一筆帶過,他從來沒如此真切地明白周挽到底遭受了什麼。


他的女孩,獨自一人,自卑到自我厭棄。


她近乎絕望的,逞強的,跟他訣別。


當時的周挽不過17歲,年輕懵懂,用自以為最好的方式讓陸西驍重新開始,大步向前,不再被拖累被束縛。


陸西驍喉結滑動,他想要說什麼卻都顯得太過薄弱。


最後,他聲線磁沉,帶著濃重的鼻音:“都過去了。”


以後,你的世界中,不會再遇到這樣的事。


我會保護好你。


“我在想,如果我們之間就是這樣子幹幹淨淨的開始。”周挽輕聲,帶著顫意,“是不是就能有一個不同的結局。”


“我們已經有了一個最好的結局。”陸西驍吻掉她的眼淚,“經過都不重要,隻要你現在在我身邊就可以。”


周挽用力搖了搖頭:“重要的。”


經過重要的。


陸西驍在這些經過中的付出從來不是可以簡單一筆帶過的。


“如果換了一個結局,有不同的經過,你是不是就可以……”周挽吸了吸鼻子,很努力地將剩下的話說完,“你是不是,就不會生病了。”


陸西驍愣住。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周挽指的是什麼。


那本心理咨詢記錄的本子是在他最後一次治療時那個醫生給他的,那會兒他已經準備畢業回國,隨手將本子放在抽屜,這些年也沒刻意想起過。


他忘了周挽會看到。


“我已經好了。”陸西驍低聲,鼻尖輕輕去碰她,若有若無的哄,“沒事了。”


“對不起,陸西驍,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年你過得那麼辛苦,為什麼我帶給你的總是不好的東西……”


明明從一開始,她隻是想讓陸西驍開心。


到後來,她隻是想讓他重回正軌、大步向前。


小姑娘眼圈和鼻尖都是紅的,借著酒勁哭得心碎。


她自責內疚心疼,又無能為力。


“挽挽。”


陸西驍抬手,覆上她湿漉漉的臉,抬起她的下巴,嗓音低沉而堅定,透著一點不管不顧的執拗,“挽挽,你聽我說。”


她抬起眼,睫毛湿得一绺一溜。


“我的病並不是由你造成的,其實從我妹妹去世,我媽媽在我眼前跳樓,再到我外公外婆的離開,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很頹廢很墮落。”


“哪怕那時候你眼中的我或許沒什麼異樣,隻有我知道我內心像是一片深陷的沼澤,我對生活從來沒有希望,也沒有幻想,隻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過得隨性又浪蕩,麻痺自己,放棄自己。”


“挽挽,你記得嗎,那年跨年,我給你發過一條信息。”


周挽抬起眼,聲音帶顫:“記得。”


——周挽。


——以後每年新年,都跟我過吧。


“那是我第一次去幻想未來,也是我第一次覺得,未來的日子似乎也不錯。”


那不隻是一句簡單的情話。


那是陸西驍重新振作的旗幟。


是她終於牽起那個身處黑暗深淵的少年的手的標志。


“到後來,剛剛在國外的那段時間,也許是因為生活環境的改變,我整個人的情緒和狀態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失眠暴躁,我去看了醫生,被診斷為雙相i型障礙,醫生跟我說了很多相關的症狀,我才知道或許我很早之前就已經得了這個病。”


周挽愣了愣。


“隻是我那時候不知道,再後來遇見了你,那些症狀也就漸漸的都消失了。”


“更何況,最後我能走出來,還是因為你。”陸西驍低聲說,“是你告訴我,以後的日子,都往前走,往上走。”


那些孤零零的日子,無數個時刻,陸西驍都是靠著這一句話一步步走到了現在。


“所以,真細究起來,你不欠我的。”


陸西驍說,“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我們扯平了。”


深夜。


萬籟俱寂。


陸西驍半夜醒來,起身走進衛生間。


冷水潑在臉上,他雙手支在琉璃臺上,水珠順著臉部線條往下落,一滴滴落在臺面上。


半晌,他輕輕舒出一口氣,胸口卻仍堵了團什麼。


周挽剛才說的那些話都盤踞在他腦海中,揮散不開。


如果知道周挽會遇到那些,他一定會不管不顧地去找到她,懇求也好哀求也罷,一定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跟周挽相比,他那點自尊和逞強不值一提。


可那些過往是他怎麼都無法去挽回和改變的。


又想到剛才她說的。


——在你還不認識我的時候,我就在偷偷喜歡你了。


那時候的他過得渾渾噩噩,他搬出來住,一個人住在那空曠的房子,午夜夢醒常常會覺得孤獨。


那種一層黑過一層的孤獨很可怕,讓他不斷想起媽媽縱身而下的模樣。


他一邊固執地住在屬於媽媽的舊房,一邊又抵觸回到那裡。


所以他交了很多朋友,其中狐朋狗友也不少,酒吧ktv,酒精和強噪音,哪裡熱鬧往哪去。


他交了不少女朋友,卻沒付出過什麼感情。


內心更深處的那個陸西驍隻是冷眼旁觀這一切,看著自己遊戲人間、浪蕩一生。


……


過了很久,他甩了甩腦袋,走出浴室。


躺回床上,周挽被他的動靜吵醒,沒睜眼,隻是伸手抱住他:“睡不著嗎?”


“沒有。”陸西驍側頭親了親她唇瓣,說,“去上個廁所。”


周挽手在他胸口輕輕拍著:“快睡吧。”


當晚,陸西驍做了一個夢。


夢中回到了2018那一年。


他即將畢業,最後一次去到心理診療室。


心理醫生是中國人,他們一直用中文溝通,也是陸西驍在那幾年少有可以用中文的時候。


或許是這個原因,他能夠在這裡盡量地敞開心扉。


心理醫生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來,勸說道:“雖然你的狀態比一開始要好很多,但回去以後藥依舊不能停,有需要的話一定還要去找醫生。”


陸西驍笑了笑:“嗯,這些年謝謝。”


“我的職責嘛。”醫生笑道,“祝你早日能夠真正走出來。”


陸西驍頓了頓,片刻後開口道:“我回到b市,也許會遇到她。”


“她在b市?”


“不知道,也許。”陸西驍語調平穩,“她成績好,平川也沒有她掛念的了,應該會在b市讀書工作。”


醫生無奈道:“這些年你說你沒查過她的蹤跡,但其實你心裡很清楚吧。”


陸西驍沒說話。


“想聽聽我的建議嗎?”


“嗯。”


“雖說直面過往才能真正走出來,但考慮到你的情況以及你們那段感情的特殊性,我不建議你去找她,你們之間已經結束了,你需要將專注力轉移回自己身上,保持住情感的界線,這樣你才能完整地走出來。”


陸西驍安靜了會兒,他坐在沙發上,落地窗將落入餘暉灑下,他雙手揣著兜,懶散地靠著椅背。


“我有時候會想,那時候,那個瞬間,我到底為什麼會決定直面著去擋那一把刀。”


陸西驍聲音很淡,像訴說一個不值一提的往事,“其實當時我也沒有把握那把刀會不會真的就插進心髒,我會不會真的就再也醒不過來,隻是那時候我已經明顯感覺到,她要走了,很多時候她就在我身邊,,卻是在跟我道別。”


“我用自己的性命去打了一個賭,也許以後回首會覺得自己特別愚蠢幼稚,但當時我就是覺得,如果能活下來,她愧疚自責就願意留下來,如果她真的要走,這世上也沒有什麼我放不下的東西了。”


心理醫生蹙起眉:“阿驍,一段健康的關系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知道。”


他看著窗外漫無邊際的一點,“但她就是我的全部。”


後來很多人都覺得他是天之驕子,家境優渥,成績優異,年少有為。


但隻有陸西驍知道,在一定程度上,他一無所有。


得到的都不想要,想要的都得不到。


從18歲到現在,他唯一真正擁有過的,隻有周挽。


她走了,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


畢業後,陸西驍回了一趟平川市。


陸老爺子派人去接他,問他以後的打算,陸西驍說了去b市,老爺子也不過頓了頓,點頭說不錯。


誰都沒想到他能喜歡周挽那麼久。


離開陸家後,陸西驍原本是直接去b市的航班,卻臨時改了主意,改籤到晚上。


他一個人去了一趟平川市的“城市之眼”。


當時剛開放時熱鬧非凡,現在隻有稀稀拉拉的遊客過來參觀。


電梯門打開,眼前就是開闊的環形觀光臺,他買了去外面玻璃道的票,穿戴好保護設施。


通往玻璃道的門一打開,耳邊就被呼嘯的風聲充斥。


陸西驍閉了閉眼,手貼著一旁的欄杆,緩緩走出去。


風打在臉上像是粗糙的刀片,生疼,眼淚都要被刮出來。


他扶著欄杆閉眼往前走,腦海中盤踞著媽媽跳樓時血肉模糊的畫面,殷紅的鮮血,混亂的嘈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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