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沒被領養走,我媽生弟弟時交了一大筆超生罰款。
她把這筆賬記到了我頭上,天天罵我是「賠錢貨」。
我在繁重家務活和斥責打罵中長大,可換來的卻是他們把我賣給債主強奸結婚,以身抵債。
「死妮子!這一切都是你欠家裡的!」
絕望之下,我放煤氣帶著全家奔赴死亡。
沒想到我和母親雙雙重生。
這一次,面對要領養的人家,她果斷報出了前世對方給出的最高價。
我亦是緊緊拽住他們的手。
「求你們帶我走吧,我會把買我的錢給賺回來的。」
1
「兩萬!不能再少了!」
「你看這死妮子長得還不賴,以後彩禮絕對不會少,不虧的!」
腮幫處傳來的鈍痛讓我從混沌中清醒。
抬頭看去,就看到年輕了許多的我媽挺著大肚子,一隻手叉腰,一隻手捏著我的臉,跟推銷貨物一般介紹。
我當即意識到,我重生了。
重生到有人想要領養我的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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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同村無兒無女的王叔王嬸聽到我爸媽想要賣女兒的消息,趕緊跑來領養我。
但我媽卻獅子大開口,一口價要五萬。
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村人,在那個年代,哪能一口氣拿出這麼多錢。
王叔王嬸苦笑一聲,說手頭隻有兩萬,最終隻得放棄。
可我媽還沒來得及找到下一任買主,就遇到了人口普查。
我這個四歲都還沒有身份的黑戶,就登記上了戶口本。
而我那晚了幾個月出生的弟弟隻能淪為超生,爸媽被迫交了一大筆罰金。
他們後悔萬分,便將這筆債算到了我頭上。
我被迫償還了一輩子,甚至搭上了生命。
好在老天開眼,給了我再來一次的機會。
但現下,卻與前世不一樣。
我媽為何直接報出了對方能給出的最高價?
難道,她和我一樣?
2
現下容不得我去細想。
眼看王叔王嬸面露猶豫,我連忙上前緊緊攥住王嬸的手。
仰起頭,眼巴巴望著。
「嬸嬸,帶我走吧,我很聽話,吃得也不多。
「我一定會讓你們把這錢賺回來的,求求了。」
王嬸心軟,給我擦完淚,就跟王叔對視一眼,儼然有了應下的意思。
眼看這事要成,我媽眼珠一轉,又高聲嚷嚷。
「還得加百分之十的手續費!
「你們也知道,這死妮子沒上過戶口,領過去就是你家的,比起你們去孤兒院領養,可省了不少事。」
王叔有點急,「不是說最高兩萬嗎?我們本來也不想領養孩子,要不是看妮子實在可憐,我們怎會起了這份心思。」
「可憐?她可憐?」
我媽的聲音越發高昂,「我天天給她好吃好喝地伺候著,怎麼可憐了?兩萬二,少一分都不行!」
眼看王嬸咬緊下唇,我生怕再跟前世一樣,又要被留下,連忙開口還價。
「媽,就兩萬好不好?如果我留下,萬一影響了弟弟上戶口怎麼辦?」
我媽沒聽明白我言外之意的提醒,理智再次被金錢所誘惑,對我橫眉豎目。
「果然是賠錢的玩意兒,現在還沒跟人家走呢,就替別人家省錢了!」
說著,粗壯的胳膊大力地推搡著我年幼的身板。
眼看就要被推倒在地,卻突然有一股大力託住了我。
王嬸蹲下將我抱緊,眼眶紅紅望向我媽。
「嫂子,我和強子手裡頭實在沒錢。」
「這樣,我還有條金項鏈,能值個一千多,再給你添上這個行嗎?」
此刻的我再也忍不住,伏在王嬸懷裡嚎啕大哭。
陌生人尚且肯為我傾家蕩產,而我的親生父母卻視我為賠錢貨。
試圖在我身上榨幹最後一滴血。
3
我並不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我還有一個腦癱的哥哥。
他們眼看第一個孩子是個傻子,連忙為其辦理了殘疾證。
申請了二胎資格。
待我媽再次懷孕後,他們瞅著肚型跟上次一樣,再加上算命先生說我媽命中有兩個兒子,便信心滿滿以為還是男孩。
可等我出生之後,全家人傻了眼。
但此時的我已經塞不回去了。
他們為了不佔用二胎名額,遲遲不肯給我上戶口。
在我四歲的時候,我媽又懷孕了。
這次他們找關系查明是個兒子。
親生父母散布想把我給出去的消息,可我已記事,又是女孩,便隻有王叔王嬸一家來問詢。
前世,因為我媽報價太高,我並沒有被領養走。
留下的我,日子越發難過。
不僅要給腦癱的哥哥擦屎端尿,喂飯洗衣,還要照顧比我小不了多少的弟弟。
一旦做得不順爸媽的心意,迎來的就是非打即罵。
直到八歲,他們承受不住村裡的風言風語,才將我送去上小學。
在學校的時候,我方才感覺自己是個人。
一旦回到家,便有堆積了整日的家務在等我,直至忙到深夜,方才有空歇歇。
我媽罵我開燈費電,我便就著明亮的月光,寫完一頁又一頁的作業。
可我努力學習,換來的並不是改變命運。
小學畢業,我媽就想讓我進廠打工。
是村裡人前來勸,說妮子年紀小,人家並不收。倒不如初中畢業,進職業學校學個技術,掙得更多。
我媽考慮到九年義務教育花不了多少錢,這才歇了心思。
初中就能住校,逃離那個家的我獲得了短暫的自由。
我奮起直追,成績排名一次比一次靠前。
但我媽沒給我能參加中考的機會,在初二分流的時候,將我的志願填成了職業學校的空乘專業。
老師滿臉惋惜地告知了我,我狂奔回家質問我媽。
卻換來劈頭蓋臉的一巴掌。
「不識好歹的玩意兒,考上高中不僅多花家裡的錢,畢業了還不是給別人打工。
「倒不如趁著你長得順溜,當個空姐,也別浪費了我給你生的這副殼子。
「那可是空姐哎!工作體面,掙大錢!接觸的還都是有錢人,到時候隨便挑個嫁了都絕對錯不了。」
身為農婦的她,壓根不知道中專職校的空乘專業,能夠順利成為空姐是多麼的渺茫。
我恨他們擁有監護人的身份。
但我沒有辦法,不去職校,就要進廠。
好在職校也能通過社會青年的身份報名高考,我沒有就此墮落,仍舊晝夜不休地刻苦學習。
就在緊張備考的時候,我那所謂的爸媽再一次將夢想擊碎。
我媽找了借口把我拽回家,關進房間。
裡面有一個布滿紋身的陌生男性。
我沒能掙扎得過。
一夜之後,他們便和那個男人商量起了婚事。
我這才知道,才十三歲的弟弟借高利貸炫富,欠了不少錢。
可家裡沒錢償還,聽聞這個債主三十多歲了還沒老婆,我爸媽便想起了我。
「驗貨」之後,對方很是滿意,同意了這個以身抵債的主意。
一次次的夢想破滅,讓我滿心絕望。
趁著夜深,打開煤氣,全家皆在睡夢中再也不會醒來。
可憐我死的時候,還是未成年。
4
我媽到底還是怕這輩子將我砸在手裡。
看著王叔王嬸實在是沒錢可榨了,便吐著唾沫點完兩疊錢,又戴上金項鏈臭美了一番。
方才點頭同意將人帶走。
一路上,我都被王叔緊緊抱在懷裡。
胸膛厚實又溫暖,卻被我的眼淚湿了一遍又一遍。
他們還以為我是不舍,連連安慰,說會對我好的。
我卻隻能哽咽著瘋狂搖頭,說不出一句話來。
暗下決心,好人有好報,此生,我定要傾盡全力報答他們。
到家後。
房屋整潔,我隻覺得髒兮兮的自己格格不入,有些無措。
王嬸看我渾身上下隻有一件看不清本色的背心,連條內褲都沒有。
頭發亂蓬蓬的,裡面還有虱子爬來爬去。
忍不住鼻音濃重地罵了一句髒話。
王叔燒完水,瞅著王嬸準備給我洗澡,便又急急出了門。
溫熱的水流澆遍全身,王嬸輕柔地給我搓著身上泥漬,又用滑滑的香皂細細地打出泡沫。
可到洗頭的時候,她卻犯了難。
王嬸給我捉虱子捉了許久,盆裡的熱水加了一遍又一遍。
她方才用商量的語氣開口。
「妮兒,頭上的蟲蟲實在太多了,要不咱先把頭發剃掉?」
說完,又趕緊補充道,「小孩子頭發長得快,嬸保證你很快又長長了。」
我豈有不應之理。
眼看我答應,王嬸松了一口氣,連忙找來發推,細致地給我剃掉長發。
隨著打結粗糙的一縷縷枯黃頭發掉落,仿佛我正慢慢掙開命運帶給我的枷鎖。
迎來新生。
我強忍淚水,卻忍不住從心底洶湧而出的哽咽。
王嬸聽到聲響,連忙俯身察看,見我眼裡憋著滿滿一泡淚,還以為女孩愛美,不想剃頭。
連忙安慰,「不剃了不剃了,嬸慢慢給你捉。」
我迎上王嬸慌亂又緊張的眼神。
再也控制不住,撲倒在她懷裡。
喊了一聲,「媽!」
5
前世,王叔和王嬸雖然放棄領養我。
但也絲毫沒吝嗇對我釋放善意。
王嬸會偷著邀請我去她家,讓我喝牛奶、吃水果,給我縫補衣服。
冬日夜長,原本就遠的上學路上又黑又冷,王叔就借口上班順路,用他的自行車後座載了我一程又一程。
可我知道,王叔上班的廠址明明在相反方向。
住校之後,我的生活費很少,為了能順利挨到周末,我每頓飯都吃不飽。
有次王叔送我到學校,恰巧碰到班主任,得知了我因低血糖昏迷的事。
他便和王嬸時不時給我送辣醬和面食,怕我不收,就說是家裡做多了,再不吃就壞了。
可那辣醬裡明明是滿滿的肉塊,那花卷和油餅也是個個做得油滋滋。
同學們都說你爸媽對你真好。
我卻就著淚水一同咽下,心裡想的都是,如果他們真的是我爸媽該多好。
我想過一萬種報答他們的方式,但可惜沒有等到那個時候。
也不知道前世他們得知了我的死訊,有沒有責怪我不爭氣。
我想應該沒有,他們是多麼善良的一對夫妻。
聽村裡人說,王嬸曾生過一場大病,不能再生育,王叔也沒和她離婚,兩人就這麼冷冷清清過著日子。
他們本想嘲諷王叔實心眼,我卻從中聽出了真情。
況且也確如王叔所說,前世到我死之前,他們都沒再去領養其他小孩。
他們不是為了找人養老,隻是單純看我可憐。
6
洗完澡,王嬸,哦不我媽把我包在柔軟的毛巾被裡。
捏著我的腳,正給我剪著趾甲。
我的新爸爸也回來了,帶著幾身嶄新的小裙子和小布鞋。
還有深紅淺粉好幾個顏色的發圈。
其中最亮眼的,還是一對顫著翅膀的金屬蝴蝶發卡。
那是當下小女孩中最時興的。
前世的我也曾眼饞過,可我都沒有開口,就被察覺到的親生父親狠狠打了一下後腦勺。
「看什麼看,不好好照顧弟弟淨知道瞎臭美。
「咱家什麼條件不清楚啊?還敢給我胡要亂要。」
可明明,明明我隻是看了一眼而已。
明明我的新爸爸為沒有血緣的我耗盡家底,卻還是會為我買並不是剛需的發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