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萬感謝金呢?協議書上可是寫著呢,手術結束就給錢,這都一個星期了,錢呢?」
我強忍著罵人的衝動,直接開口要錢。
「不是無償捐贈嗎?再說協議書不是已經作廢了嗎?」
汪麗看著我,露出陰謀得逞的笑容。
我怔住了。
的確,在手術之前,按照流程妻子籤署了一份無償捐贈協議。
從法律上來講,我們是沒有理由向汪麗要錢的。
雖然那份保證協議書上標明了在手術結束後,汪麗向妻子支付三十萬的感謝金。
問題是那份協議在手術結束後也就失效了。
從始至終,我們真正拿到的「好處」,也隻有配型成功那天晚上汪麗送來的兩盒營養品。
大意了,我還是吃了涉世未深的虧。
「你這張精於算計的嘴臉讓我覺得惡心。」
氣憤之餘,我隻能用這句不算髒話的話來表達不滿了。
汪麗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我是真的生氣。
哪怕救了一條狗,它也會衝我搖搖尾巴表示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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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這樣一個活生生坐在我面前的人,把無恥演繹到極致。
「老公,咱們走吧,沒意義。」
妻子扶著腰,有些失落地叫我。
她雖然善良,但並不傻,也明白汪麗是在耍無賴。
「希望你能一直這樣幸運!」
我衝汪麗豎起兩根大拇指比畫了一下,轉身扶著妻子離開醫院。
「後悔嗎?」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問妻子。
「不管怎麼說,總歸救了一條人命不是嗎?」
妻子沉默了一會,苦笑著說道。
「對,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想吃什麼,老公請客!」
我點點頭,摸著妻子的臉說道。
妻子心裡肯定不好受,我不想她難過,主動岔開了話題。
我以為妻子的身體很快就會康復,可結果卻不是這樣。
自從捐獻骨髓後,妻子的身體明顯不如以前了。
經常會腰酸背痛,失眠,貧血,免疫力低下,隔三岔五感冒、發燒,體重銳減。
我帶妻子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捐獻骨髓後的確會出現這些症狀,類似於副作用,但不會影響到身體健康。
隻要注意休息,補充營養,慢慢就會恢復過來。
直到一年後,妻子的身體才徹底恢復了健康。
這期間,我們都很有默契,誰也沒有再提過捐獻骨髓的事,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軌。
有天妻子興衝衝地回到家,告訴我她懷孕了,我要當爸爸了。
那一刻,我整個人都被幸福包圍。
從那以後,我主動承擔起家裡所有的家務,一門心思照顧好妻子。
轉眼又過去了三個月,算算日子,再有半年我們的小家庭就要有新成員了,我每天都在翹首以盼。
6
這天傍晚,我像往常一樣陪著妻子在小區散完步後回家,卻在家門口看到了一個最不想看到的人。
汪麗。
看到她的那一刻,妻子愣了一下。
「不要理她!」
我低聲在妻子耳邊說道,掏出鑰匙開門,扶著她進去。
汪麗以為我們會主動跟她說話,沒想到我們對她視而不見。
「韓女士,我想跟你談談。」
就在我準備關門的那一刻,汪麗突然衝過來扳住門。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吧?」
我冷聲說道,手上用力想把門關上。
汪麗趁我說話的功夫,半個身子擠了進來。
我擔心強行關門會傷到她,隻能無奈松手。
沒辦法,這個女人的無恥我已經領教過了,真要傷到她,誰知道她能幹出什麼事來。
我馬上就要當爸爸了,為了這種人惹上麻煩不值得。
就在我思考該怎麼才能把她趕走的時候,汪麗突然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
「韓女士,求求你,救救我丈夫吧。」
汪麗雙腿一彎跪在地上向妻子哀求了起來。
「你幹什麼?快起來!」
妻子也被嚇到了,彎腰想要把汪麗扶起來。
「我不知道你丈夫怎麼了,我們也不想知道,現在請你立刻馬上離開我家!」
我把妻子護在身後,嚴厲地衝汪麗說道。
「韓女士,求求你,救救我丈夫吧。」
汪麗沒有理會我,仍舊跪在地上重復之前的話。
「哎呀,你幹什麼,快起來!」
妻子著急地說道。
「聽見沒有,你快點起來!」
我擔心妻子動了胎氣,伸手想要把汪麗拉起來。
「不,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汪麗甩開我的手,大聲嚷道。
這是耍上無賴了?
我抬腳想把她踹出去,心思一動又把腳收了回來,改為用手把她往外推。
可汪麗比我想象的更難纏,我剛一彎腰,她就抱住了我的腿。
結果沒把她推出去,反倒差點把我自己摔個跟頭。
站穩身形後,我一轉身,抱住汪麗往門外拖。
哪曾想這女人一手抱著我的腿,一手抱著門框,放聲大哭起來。
就連對門的鄰居也被驚動,推開門向我家張望。
「好了好了,有什麼事進來說吧,你要再鬧下去,我就隻能報警了。」
妻子不想被鄰居看笑話,隻能讓汪麗進來。
那一刻,我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覺得自己太沒用了,連個女人都搞不定。
進客廳後,汪麗自知理虧,規規矩矩地站著。
「有什麼事你趕緊說,說完了趕緊走。」
我沒好氣地說道。
「韓女士,我丈夫又病了,求你再給他捐一次骨髓!」
汪麗猶豫了片刻,開口說道。
「什麼?」
我失聲叫道。
倒不是因為林川舊病復發。
自從見識到汪麗的無恥嘴臉後,我就把這夫妻倆劃為不相幹的人,從那以後,他們是死是活都與我們無關。
我震驚的是汪麗怎麼還好意思來找我妻子的。
當初我妻子捐了骨髓後,她是怎麼做的?
那眼神那表情那語氣,就像是戲弄了兩個白痴一樣。
現在林川需要骨髓救命了,就又想到來求我妻子了。
這臉皮簡直比城牆還厚。
這種事要是換作我,我哪怕去死也張不開嘴。
不對,我也幹不出這麼不要臉的事。
7
「上次做完移植後,我丈夫恢復得很好,我以為他徹底痊愈了。
「可是前陣子,他突然流鼻血,去醫院檢查才知道他的病又復發了,而且比上次還嚴重。
「醫生說要想保住命,隻能繼續移植骨髓。我找了很多地方,也找不到合適的。
「韓女士,隻有你能救我丈夫了,求你再給我丈夫捐一次骨髓吧。」
汪麗以為我是關心她丈夫的病情,抹著眼淚解釋。
我回頭看了眼妻子,她的表情有些錯愕,估計是也沒想到林川的病還會復發。
「老婆,你先回臥室,我跟她說。」
我擔心繼續坐在這妻子的情緒會受到影響,便讓她先回臥室。
妻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起身回了臥室。
汪麗剛想張口叫我妻子,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汪麗,這是什麼?」
我看著汪麗,指了指自己的臉問道。
汪麗詫異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這是臉啊,你有嗎?」
我拍了拍臉頰,戲謔地說道。
汪麗一愣,表情尷尬起來,明白我在說什麼了。
「當初你怎麼做的?那牛氣勁呢?
「是不是覺得移植完了就萬事大吉了?過河拆橋,你知不知道我妻子受了多少罪?
「整整一年啊,隔三岔五就要去醫院,我都替她虧得慌。
「你怎麼還好意思來?你還要不要臉了?
「知道這叫什麼嗎?這就叫天道輪回,這就是報應!
「我妻子受了那麼大罪救你丈夫,得到了什麼?你的愚弄和嘲笑?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啊,覺得我們夫妻倆都是傻子,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
「既然你這麼聰明,還來找我們幹嘛?用你的聰明才智去救你丈夫啊!
「告訴你,這件事想都不要想,趁早死了這份心,就算我妻子同意我也不會答應的。
「我哪怕去救一條狗,也不會再救你這種連狗都不如的人!
「收起你那張故作可憐的臉,趕緊滾出我家,找個地方把你那黑掉的良心掏出來洗一洗!」
我對著汪麗盡情宣泄心中的不滿。
這口氣在我心裡壓抑了一年多了。
「李可……」
可能是我太過激動沒有控制好聲音,驚動了妻子,她站在臥室門口小聲叫我。
「沒事的老婆,我有分寸,你放心。」
我趕緊過去,摸著她的頭笑著說道。
「嗯,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都是快要當爸爸的人了。」
妻子把臉貼在我胸口柔聲說道。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擔心我在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
「我知道,我會是一個好爸爸。」
我捧住妻子的臉,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把妻子重新送回臥室後,我回到客廳,汪麗還在那站著。
「李先生,之前是我不對,是我鼠目寸光,是我忘恩負義,我是個小人。
「我知道錯了,我向您道歉,向您妻子道歉,我向你們懺悔。
「隻求您發發慈悲,救救我丈夫吧,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
「我保證,這次我絕對不會再像上次那樣了,我願意給您妻子五十萬感謝金。
「如果您擔心我言而無信,我可以提前支付,現在就轉賬!」
汪麗躬著腰,語氣誠懇地說道。
8
她丈夫的白血病復發了又怎麼樣?她誠心誠意來懺悔又怎麼樣?
反正這一次,我妻子是不會再捐獻骨髓了。
做好事也是要有底線的,行善的確積德,但毫無原則的行善就是聖母了。
就算我們可以既往不咎,妻子如今的情況也不能捐骨髓了。
「算了,遲來的道歉等於沒用的廢話。
「當初我妻子願意捐骨髓救你丈夫,並不是因為錢。
「你出五十萬也好,五百萬也罷,我們不需要,你還是走吧。
「我妻子不想再提過去的事,你也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從今以後,咱們恩怨兩清,就此別過。」
我嘆了口氣,突然沒了再臭罵她一頓出氣的心思。
不管她做了什麼,都是為了她丈夫。
我隻想讓她趕緊離開,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
至於林川的死活,那就交給天意吧。
「李先生,如果您心裡還有氣,可以罵我甚至打我。
「如果您覺得我給的條件還不夠,也可以盡管提,隻要我能做到,絕對照辦。
「隻求您和您妻子發發善心,救救我丈夫。」
汪麗見我不答應,又哭了起來。
「我說過,咱們恩怨兩清了,對於你開出的條件,我也沒興趣。
「善心我們有,但不會再濫用了。
「與其在我這浪費時間,你還不如去想想別的辦法。」
我不耐煩地說道,催促汪麗趕緊離開。
「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你們為什麼如此狠心呢?難道真的眼睜睜看著我丈夫死嗎?」
汪麗坐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