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我頭痛欲裂。
24
「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房間外傳來陸夫人令人心碎的哭喊聲,同樣的痛苦陸見清經受了兩遍,她這個做母親的又何嘗不是。
我看著陸見清蒼白的臉,緊閉雙眼安靜地睡著,心痛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大夫說他的後腦被撞傷,萬幸的是季辰風推他時沒有用太大的力氣,這兩天醒過來便沒事了。
言外之意,這兩天若是醒不過來那便兇多吉少。
此言一出,陸家上下心如刀割。
今日已經是第二天,陸見清依舊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你也太沒用了,輕輕推一下就受不了。」
我坐在床頭的地上,扁著嘴有些哀怨地和他說著。
「你要是再不醒過來,我就去投河,我上吊,我叫你後悔一輩子……」
想了想,又覺得不妥,遂改口道。
「我出家當姑子,我叫你再也見不著我……」
可是不管我怎麼說,床上躺著的人仍舊毫無反應,蒼白的臉上絲毫沒有昔日的神採奕奕。
「明天季辰風肯定要往我身上潑髒水,你不來保護我嗎?你不是一直說最喜歡我最疼我嗎?為什麼還不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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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著他的手,輕輕地親了親他的眼睛。
「見清,我求你了,你醒過來好不好?」
25
翌日。
陸家祠堂的院子裡,陸老爺滿臉壓抑的怒氣。
祖母、陸夫人、二姨娘、三姨娘、陸見揚、季招螢都在,還有很多人我不認得。
陸見清不在,他還沒有醒過來,我和他說了一整晚的話,他仍舊沒有絲毫反應。
我坐在凳子上,安靜地看著周圍的人,想到還在昏迷的陸見清,覺得自己也快要暈過去。
此時再見到道貌岸然的季辰風,隻有滿心的厭惡和恨意。
「姨父,姨母,都是這賤人勾引我,見清被她蒙蔽,你們都被她騙了,她這樣的女人,實在不配做季家的媳婦兒。」
不出我所料,季辰風面不改色地扯著謊,語氣中都是對我水性楊花的鄙夷。
「就是就是,我們風兒的為人妹妹你不是不知道,這件事情一定另有隱情,你一定要為我們風兒做主啊妹妹。」
身邊一個和陸夫人有三四分像的婦人趕忙附和道,我冷著臉看向她,自古慈母多敗兒,真是一點不假。
「我們望舒一向規矩本分,怎會瞎了眼去勾引你?反倒是你季家,破鞋加個敗類能翻出什麼好花來?冷嘲熱諷夾槍帶棒又倒打一耙,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此刻還敢喊冤屈?!」
三姨娘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視著季辰風,面上滿是嫌惡之色,那唇瓣一張一翕間便叫季家啞口無言。
二姨娘也起身,臉色柔和卻不失鄙夷,字字鏗鏘地附和著。
「說話可要講證據,季少爺若想血口噴人,請拿出證據來,不然趕緊跪下認錯,省得到時候丟人現眼。」
「你你你……你們……」那婦人聞言氣得手抖,指著二姨娘和三姨娘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她大概是沒想到一家之主和當家主母都沒說話,兩位姨娘卻如此大膽。
「都給我住口!」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陸老爺發火,但是火氣是對著季家的。
「做主?做什麼主?你家風兒好好地站著,我們清兒到現在還昏迷不醒,你們看看,好好的兒女被你們教成了什麼樣子!」
陸老爺一向對季家不滿,隻是礙於陸夫人的面子上不好發作,此時陸見清受傷,他心疼得要命,自然顧不得這許多。
季家一行人剛開始倒打一耙便被奚落了一通,沒想到陸家能如此一致對外,弄得他們幾個人都有些傻眼。
陸老爺明顯不信季辰風的鬼話,看了一眼兮月,又瞪了一眼季辰風,「兮月,你來說與他們聽,到底怎麼回事!」
兮月在我身旁跪了下來,刻意隱瞞了季辰風親我抱我的事情。
「昨晚季家小姐稱肚子痛非要小少爺過去看她,少夫人想去請夫人過去瞧一瞧,誰成想,半路上季家少爺忽然衝出來拉扯我們少夫人……」
「一派胡言!」
季辰風把兮月踹倒在地,我上前扶起兮月,生氣地看著季辰風,季辰風沒有絲毫懼色,轉身對著陸夫人說道。
「姨母,您作為當家主母,實在太善良,如此不知廉恥的賤人,就該讓她跪著說話。」
「放你娘的屁!」
三姨娘性子衝動,衝過來要抽季辰風,被我死死地抱住。
我擔心陸夫人夾在中間心裡難受,便搶在三姨娘再開口前說道。
「季辰風,你欺人太甚!~」
26
「你個賤人,此處哪有你說話的地方!」
季辰風一口咬定我勾引他,仗著自己和陸夫人的親戚關系,絲毫不害怕,連帶著三姨娘也不放在眼裡。
「住口!」
一直未說話的祖母此時難忍心中怒氣,一向慈祥的面上此時也帶著幾分怒色,開口喝斥著季辰風。
「你張口閉口賤人,是在懷疑我和你姨母的眼光嗎?望舒是我親挑的孫媳婦兒,這半年來老實懂事從無逾矩,她好與壞豈容外人置喙!」
季辰風見老太太開口,有些驚詫,他本以為陸家會對我心生厭惡,繼而休棄。
陸夫人擦了擦眼淚,她對季辰風的作風早就一清二楚,所以季辰風說的話她自是不信的。
「風兒,姨母自小疼你,知你本性不壞,望舒是個好孩子,我不信她如你說的那般,到底發生何事,姨母想聽你親口如實說來。」
轉過頭,陸夫人又一臉痛心地對著那婦人說道。
「姐姐,螢兒不懂事,風兒紈绔,兩個月前始亂終棄李家小姐害得她差點投河,你這個做母親的當真沒有一點責任嗎?」
「我……」季辰風身邊的婦人低下頭,好半天沒了下文。
她身邊的中年男人搖了搖頭,也是一臉無奈,顯然已經管不了自己的一雙兒女。
季招螢成婚前幾天未婚夫去招妓,季辰風臭名遠揚至今未娶妻。
說實話,他家兒子娶妻竟比陸見清還要難些,因為名聲太壞真的沒人敢嫁,陸見清好歹人人知他良善。
若不是這些年有陸家在撐場面,隻怕他們季家早就成了笑話。
27
「姨母,可是這賤人勾引我是事實,她說陸見清痴傻,不想同他過一輩子,按理說就該休書一封,招螢蕙質蘭心,與見清才是良配。」
季辰風說謊臉不紅心不跳,把我踩進泥裡,順帶誇幾句季招螢。
季家父母早被打擊得體無完膚,隻剩季辰風還在那胡攪蠻纏。
他話音剛落,一直未開口的大哥站了出來,依舊是溫和的面色,隻是那雙眸子中帶著幾分銳利。
「辰風字字珠璣,一口咬定望舒有意與你,可有什麼證據?她若真的於你有意,為何還要讓兮月去報信?她若真的舉止不檢,為何要帶著陸府的丫鬟與你見面?」
季辰風見陸見清與季招螢一直沒有進展,這步棋走得太衝動了些,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破綻。
季辰風明顯是有些怕陸見揚的,聽到他的話頓時語塞,面上有些難看,穩了穩心神,仍舊不知悔改。
「我自然不會做對不起見清的事,於是斥責了她,她便惱羞成怒反咬我一口,見清與我拉扯間不小心受了傷。」
我見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忍不住冷笑出聲,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直視著他的眼睛。
「我既如此嫌棄見清,為何要嫁給他?為何還要懷上他的孩子?季少爺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與見清比起來,還差得遠。」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驚,隨後陸夫人站起身來,不確定地又問了我一遍:「望舒,你有喜了?可是真的?」
我點了點頭,昨夜大夫來為陸見清診治,出門前我讓他給我診了脈象,確定是喜脈。
「望舒……」
院子外傳來陸見清虛弱的聲音,面色依舊蒼白,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扶著牆搖搖晃晃。
我微怔了一下,快步跑過去扶著他,發現他額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顯然費了很大力氣才走到這裡。
我又喜又急,話一出口便帶著幾分哽咽。
「你不在床上好好躺著,過來幹什麼?」
陸見清笑了一下,笑容少了幾分傻氣,撫了撫我的頭發,面上一片虛弱之色。
「我恐你受欺負。」
季辰風聞言面色極不自然地把頭轉向別處。
我的眼淚掉下,剛才不覺得委屈,被他這麼一說我才感覺到委屈,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我的乖孫兒……」祖母被陸夫人攙扶著走了過來,她一激動,連手都止不住地顫抖。
「見清有錯,勞祖母掛心了。」
陸見清想給祖母行禮,祖母趕忙攔住了他。
陸見清看著圍在他身邊擔心著他的人,身體虛弱仍強撐著笑容。
「見清多謝二姨娘、三姨娘還有大哥護著望舒。」
三姨娘本就喜形於色,這下更是連眼眶都紅了。
「說的什麼話,一家人何須客氣。」
陸見清點了點頭,隨後忽然撲通一聲在陸老爺和陸夫人身前跪了下去。
「父親,母親,兒相信望舒的為人,請父親母親不要為難她。」
陸老爺雙眼噙淚,趕緊扶起他。
「我們都相信望舒的為人,快起來。」
我扶著陸見清坐在凳子上,此刻再看著季家人,比剛才還多了幾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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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招螢從剛才就一直在哭,此刻更是梨花帶雨。
見陸家人是真的不喜她們季家,又見自家哥哥成了眾矢之的,起身跪在了陸夫人面前。
「姨父,姨母,都是螢螢的錯,螢螢隻是太喜歡見清了,螢螢不在乎名分,隻求能一直陪在見清身邊。」
「你若喜歡見清,當初陸家要提親,你們為何一直拖著不肯嫁,到最後,竟直接與別人訂了親。」
陸夫人嘆了口氣,對眼前的狀況也是很無奈,她起初是一心想讓季招螢嫁給陸見清的,可是季家一直不同意,這才作罷。
「是我的主意,是我不想螢螢嫁給見清,我覺得他傻……」季招螢的父親低著頭悶悶地說著,此刻他的心裡應當是很後悔的。
「姨父,姨母,隻要能讓我和見清在一起,即使做妾我也願意,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孩子,我一定把望舒的孩子當成自己親生的……」
不等她說完,陸見清便起身慢慢扶起季招螢,隨後退後一步和她保持距離,他身體不適,說話也頗費一番力氣。
「螢螢,從小到大我都隻把你當成妹妹,就算沒有望舒,我也不會與你成婚的,找個好人好好過日子,我不值得。」
「見清……你是不是在乎外面那些人說我有病?他們是胡說的,我是幹淨的,我沒有……」
季招螢急忙解釋,她的話還未說完,陸見清便看著她的眼睛,笑著搖了搖頭,整個人溫柔似水。
溫柔的拒絕最堅定,季招螢不再說什麼,低下頭輕輕抽泣。
我總覺得陸見清好像有些不一樣了,整個人的氣質和從前大不相同。
我本該是很氣季招螢的,可是看她這樣子竟隱隱的有些不忍心,她雖說總愛纏著陸見清,可是她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昨夜她聞訊匆匆趕來,捂著肚子臉色煞白,我才知她不是在裝病。
她見我嘴角的烏青,捶打著季辰風問他為什麼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