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北瀟愛吃辣,我卻不愛。
六年裡都是我遷就他,陪他吃重辣的菜。
可這次吃火鍋,我胃病犯了。
他卻依舊為了照顧心上人沈漾的口味,不管不顧地點了辣鍋。
「我和沈漾無辣不歡,以棠你再遷就一下。」
我看著碗裡淋滿辣油、足以讓我胃部洶湧疼痛的肉片。
又看了看他直直落在沈漾身上的熾熱目光。
突然間我就不想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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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北瀟,我不想吃辣,也不愛吃辣。」
1
話音剛落。
程北瀟給沈漾夾菜的動作停在了空中。
沈漾臉上的笑意也戛然而止。
一時間,空氣陷入了寂靜。
隻剩下火鍋翻滾冒泡的咕嚕咕嚕聲。
程北瀟一時有些錯愕。
半晌,他才默默放下筷子,眉頭微鎖。
「林以棠。」
程北瀟隻會在生氣的時候叫我全名。
「火鍋吃到一半你耍什麼脾氣?」
我刻意迎上他黑沉的目光。
甚至有些期望,他在這個時候爆發。
歇斯底裡地和我吵架,和我提分手。
這樣我也不用再煎熬、再妥協。
可下一秒,坐在一旁的沈漾開始打圓場,善解人意般解圍道。
「沒事的,隻是換個鍋底的事。
你剛剛點菜的時候也應該問問以棠的意見,不能因為我是客就全按我的喜好來呀。」
就在早上,我因為吃辣太多,胃病犯了。
拉著程北瀟陪著我去醫院。
拿了藥,醫生叮囑了幾句忌辛辣後,我們就離開了。
結果在醫院門口,遇到了替母親拿藥的沈漾。
於是,我們三個人,就這麼坐到了火鍋店裡。
點菜的時候,我去了趟衛生間。
程北瀟一聲不吭地點完了所有菜。
順便勾了一個重辣的鍋底。
回來後,他解釋道。
「沈漾和我一樣無辣不歡,沒有辣椒吃不下飯的。
以棠,你遷就一下我們吧。」
我看著通紅的鍋底,以及滿桌沈漾愛吃的菜。
揉了揉隱隱發痛的胃部,陷入了沉默。
妥協是我慣做的事情。
這次,也沒有例外。
沈漾抿了抿唇,優雅地翻著菜單,又一副好脾氣地問我。
「以棠,我們換個鴛鴦鍋。
你想吃什麼鍋底呢。
番茄,還是清湯?」
沈漾是程北瀟曾經喜歡過的學姐。
兩人卻因為沈漾抗拒姐弟戀,無疾而終。
她總是那麼成熟精致,輕而易舉地就可以吸引程北瀟的目光。
而我,卻需要用不斷的妥協與卑微,才能換來他偶爾的垂愛。
在她面前,我總是自卑又如臨大敵。
我張開緊握的拳頭,正欲開口,程北瀟卻不耐煩地奪走了菜單。
「她清湯鍋就行。」
清湯鍋很快就換上來了。
程北瀟像賭氣似的,全程無視我,不再給我夾菜。
反倒是沈漾碗碟裡的肉菜,堆成了小山。
以往都是我遷就著他,哄著他,如今陡然顛倒過來,他就開始甩臉色了。
火鍋沸騰冒泡,蒸出的熱氣直往我臉上撲。
可我的心,卻壓抑的S寂。
程北瀟和沈漾坐在我對面,刻意忽視我,聊得火熱。
我這裡,隻有熱騰騰、火辣辣的熱氣蒸得我心煩。
我拿著筷子在碗裡撥來撥去,壓抑的心終於忍耐到了極點。
我放下筷子起身。
「我吃不下,先回去了。」
「你們慢慢吃。」
2
起身離開的時候,程北瀟也倏地站起。
「林以棠!」
「你發什麼神經?!」
他的聲音很急,也很大。
整個火鍋店的食客都向我們投來異樣的目光。
我隻是稍微愣了愣,卻沒有停止離開的腳步。
推開火鍋店大門的時候,屋外正下著瓢潑的大雨。
唯一的一把傘,在程北瀟手裡。
我正為難要不要衝進雨裡離開的時候。
程北瀟突然出現,拉住了我的胳膊。
「林以棠,我真服了你。」
他眉頭緊皺,有無奈,有不解,唯獨沒有寵溺。
他身後,站著溫和淺笑的沈漾。
「以棠,別生氣,火鍋我們也不吃了。
我讓北瀟先陪你回家,有事好好說。」
沈漾看上去很大方很溫柔,可我卻看出她眼裡的高傲和得意。
程北瀟松開我的手,一臉擔憂地衝沈漾喊道。
「什麼先送她回家。
這雨這麼大,你又沒傘,怎麼回去?」
他太過在意,以至於連語氣都有些焦急。
思索片刻後,他轉過頭對我說。
「以棠,你懂事一點。
沈漾身體不好不能淋雨,我先開車送她回家。
我待會再來接你。」
我就這樣,看著我的男友將別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攬在懷裡,共撐一把傘離開。
我有些茫然地看著漫天大雨。
沈漾身體弱不能淋雨,我就活該在屋檐下傻傻地被風雨吹打嗎。
這回,我沒有聽程北瀟的話傻等在原地。
而是轉身進了火鍋店,向老板借了一把舊傘。
衝進了瓢潑大雨。
因為同樣的場景,發生過不止一次,那次程北瀟也讓我在暴雨裡等他。
那回,我聽話地妥協了,卻被他遺忘在原地。
同樣的錯誤,犯一次情有可原。
再犯一次,就是蠢了。
3
我到家洗完澡,擦幹滴水的頭發時。
程北瀟才湿漉漉地回到家。
褲腳被濺起的雨水打湿了大半。
他一看到我,「砰」地一聲摔了傘,目眦欲裂地質問我。
「林以棠,你耍我?」
「你知道我回去找了你多久嗎?
雨那麼大,我就一直在那找你!
我還以為你......」
我放下手中的毛巾,平靜地走過去撿起傘放好。
「不就是淋了點雨,吼什麼。
別忘了,兩周前,我也被你丟在雨裡整整兩個小時。」
程北瀟錯愕地愣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廚房裡飄來甘甜的香味。
姜湯燉得差不多了。
我沒再理會他,進廚房盛上了一碗,端到餐桌前細細喝著。
姜湯養胃,我要多喝。
程北瀟皺了皺眉頭。
「我說過,我不喜歡生姜的味道。」
「可我喜歡。」
我抬眸,微笑。
程北瀟不愛吃生姜、不愛吃香菜和香蔥。
可這幾樣,恰恰是我從小到大最愛吃的。
我甚至視這幾樣為一道菜的點睛之筆,少了他們,總感覺少了些風味。
改變一個人的習慣並不容易,這是要和骨子裡的喜愛去對抗的。
但自從和程北瀟在一起後,我就再也沒有在飯菜裡放過這些調味料了。
程北瀟被懟後,有些不悅。
他煩躁地坐在沙發上,反復開關著打火機。
他心思一亂時,就會不由自主地玩起手中的打火機,咔噠咔噠的聲音在室內彼此起伏。
「林以棠,你怎麼了?
從吃火鍋開始,就莫名其妙地發脾氣。
不會就是因為我沒考慮到你,點了個辣鍋吧?」
是因為這個辣鍋嗎?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隻是一直妥協慣了,一直被放棄,突然間就有些疲累。
突然間就生了想要結束這段感情的衝動。
「沈漾已經決定在國外定居了。
這是她最後一次回國,不會留很久的。
更不會對我們的感情產生任何威脅。
她是我舊相識了,我照顧點她,讓你遷就一下她,又怎麼了?
你就非得這樣,鬧得大家都不愉快嗎?」
是我無理取鬧,讓大家不愉快了。
可我不鬧的時候、妥協的時候,我的難過又有誰在意。
又憑什麼,每次都要我委屈自己,來讓別人開心呢。
4
我沒有理他,隻是安靜地喝掉了姜湯。
在他驚詫的目光裡,沉默著回了臥室。
臥室的窗戶開著,屋外不知何時飄起了小雪。
我望著這個陌生的城市,突然間就覺得好冷。
當年,我懷揣著一顆火熱的心,追隨程北瀟來到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
六年的時間過去,那顆心卻在不斷的卑微中,妥協中逐漸失溫、冷寂。
我以為我隻要一直陪在他身邊,他就能看到我。
可愛情沒有道理可言,努力沒用,卑微討好也沒用。
現實是,卑微的愛開不出花。
隻能滋長肆無忌憚的傷害和不知好歹的猖狂。
我摸出口袋裡的手機,翻看父親近日發來的信息。
「小棠,還有一周過年了。
你和北瀟什麼時候回來?
我好提前準備一下。」
「你們也談了六年了,這次回來,爸爸準備和他談談你們的婚事。」
自從媽媽去世後,爸爸就變得沉默寡言了許多,我的婚事,是他現如今唯一的牽掛。
我和程北瀟戀愛六年,這六年裡他從未向我提起結婚的事。
我也曾旁敲側擊地問他,「什麼時候跟我回家呀?」
他總是支支吾吾,轉移話題。
在我的反復追問、甚至是生氣質問下。
他才勉強答應了今年過年要和我一起回家。
冷空氣吸進鼻子,我揉了揉酸澀的鼻腔。
如今,我知道,爸爸的期待可能要落空了。
5
當晚,程北瀟沒有回臥室睡覺。
每次吵完架,如果不是我先低頭,他是不會主動理我的。
我知道,他在等我敲他的房門,去卑微求和。
可這回,我累了,不願意再做那個鋪臺階的人。
客房的門開開關關,弄出不小的動靜。
程北瀟像是刻意般,在客廳裡來來回回踱步。
見我一直不理他,他才終於安靜下來。
這夜,我倒是睡的很安穩。
沒有人和我搶被子,也沒人將我擠到床邊,更不需要在第二天早起先叫醒他。
次日醒來時,程北瀟已經去上班了。
空蕩蕩的屋子,隻有紗簾隨風揚起,空寂孤獨。
我簡單收拾了一下,去了公司。
我一頭扎進了工作裡,忙著開會、數據分析。
等想起來看手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爸爸給我發了一條信息。
「女兒,今天是你生日。
爸爸給你訂了一個蛋糕送到家裡了!」
我才想起來,今天是我過生日。
和程北瀟在一起六年,他極少記得我的生日。
但我爸媽,年年不忘。
我媽在世的時候,每年會給我訂一個蛋糕。
眼睛突然就有些湿潤。
我匆匆收拾東西,往家趕。
到家後打開門,卻看到了沈漾。
「壽星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