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蹲在棺材鋪子前的石階上吃烤地瓜。


 


一行人來到鋪子門前,說我是皇帝失散多年的親女兒。


 


我哭著鬧著抱著我爹不肯撒手。


 


爹哄我說:「你親爹都找上門來了,你總得回去看看。」


 


「要是不喜歡,再回來就是。」


 


於是我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坐上了離開永吉縣的馬車。


 


那時,誰也沒有想到,若幹年後,我會在大晏朝歷史上開創一個女子為帝的時代。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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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走出去沒多久,我就開始哭。


 


哭得肝腸寸斷,好像要把我這輩子的眼淚都掉光。


 


公鴨嗓的男人拿出早準備好的撥浪鼓,糖葫蘆和一堆零嘴兒蜜餞哄我。


 


那是我爹告訴他的,我一哭,隻要有好吃的,就能哄好。


 


可是這次,這個法子也不管用了。


 


公鴨嗓的男人哄了我許久,馬車離開永吉縣,穿過一片林子,又路過一個鎮子,我還在哭。


 


他說什麼,我都不肯聽。


 


就連我平時最喜歡的梅子蜜餞,都無法止住我的眼淚。


 


我扯著他的袖子邊哭邊喊。


 


「我娘不是宮裡的娘娘,她叫姜眠,無父無母,是個孤兒,去年入冬的時候病S了。」


 


公鴨嗓男人說:「沒錯,她叫姜眠,是陛下的淑妃,七年前被陛下打入冷宮,假S跑了。」


 


這樣的對話重復了十幾次,我終於抓到了其中的關鍵點。


 


「那我娘這次還是假S麼?」


 


公鴨嗓男人愣了一愣,不說話了。


 


我知道,馬車的後面,還有一輛馬車,那裡面拉的,是我娘的屍骨。


 


去年娘病S,爹親手打的棺材,我親眼看著她入土的。


 


哭得沒有力氣了,我抱著糖葫蘆和撥浪鼓,小聲啜泣。


 


2


 


我叫王蘅,家住在永吉縣。


 


我爹王大,是個相貌普通,性子老實的跛腳男人。


 


可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爹。


 


鄰居孫阿婆說,我出生那年生了一場大病,我爹半夜冒著大雪去十幾裡外的城裡請大夫,雪地裡留下兩行一深一淺的腳印。


 


大夫說,如果他晚來一會兒,我可能就沒了。


 


長大一點了,縣裡每逢初一十五的集市,他總是讓我騎在他脖子上,從鎮東頭逛到西頭。


 


每當有人說:「喲,王掌櫃,又帶著小姐出來趕集呢,你這小閨女長得可真俊。」


 


他都樂得合不攏嘴,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給我。


 


今年我生日,他還拿出攢了好久的錢,讓人給我打了一把純金的長命鎖。


 


「我們阿蘅,帶上這把鎖,往後就要長命百歲。」


 


馬車一路顛簸,我摸著脖子上的長命鎖,真的好想爹啊。


 


……


 


風吹起車簾一角,我看到一片金燦燦的琉璃瓦。


 


公鴨嗓的男人叫長喜,他讓我踩著他的背下馬車。


 


我猶猶豫豫伸出一隻腳,還未踩實,耳邊便傳來一道激動得略微有些顫抖的嗓音。


 


「你就是朕的女兒?」


 


我一抬頭,一個穿著紫色袍子,長相絕美的陌生男人直勾勾望著我。


 


「不是,我不認識你,我是我爹的女兒。」


 


長喜跪在地上「砰砰」磕了兩個響頭:「陛下息怒,公主年幼,童言無忌。」


 


我明白了,這人就是我親爹。


 


他將我抱起,身上香香的,是我從來沒有聞過的味道。


 


我貪婪地深吸一口氣,這才看到,他後面還站著一群穿著好漂亮好漂亮衣服的姨姨。


 


忽然,我眼前一亮。


 


娘?


 


我高興壞了,張開雙手想要娘抱,長喜立即在一旁道。


 


「公主,這是皇後娘娘。」


 


那天,我見到了親爹和長得跟我娘很謝很像的皇後娘娘。


 


那天,我還收到了好多禮物。


 


我默默記住送禮物的人。


 


送玉如意的是良貴人,送木頭小馬的是珍妃,送棉布娃娃的是惠嫔……


 


……


 


來皇宮的第一天,我有些喜歡這裡。


 


但我最喜歡的還是永吉縣。


 


我輕輕拉了拉長喜的袖子:「可以回家了嗎?我爹等我回去呢。」


 


長喜捂住我的嘴,嘆了口氣:「再等等。」


 


3


 


長喜沒有說要等多久。


 


我被安排進了娘曾經住過的倚蘭殿,皇後娘娘派了四個宮女,四個太監照顧我。


 


還有一個教我宮中禮儀的嬤嬤。


 


嬤嬤很兇,我做不好,她就用戒尺打我手心。


 


一天下來,手心又紅又腫。


 


長喜在一旁看不下去,偷偷塞了銀子給嬤嬤,嬤嬤打手心的力道就輕了許多。


 


皇後娘娘來的時候,我向她撒嬌,我以為她長得像娘,應該和娘一樣慈悲心腸。


 


「大公主,本宮也是為你好,身為公主,怎可連基本的宮中禮儀都不會?」


 


又轉身對嬤嬤道:「從明日起,大公主每天學習時間由兩個時辰改為四個時辰。」


 


我隱隱覺得皇後娘娘和剛見面時不一樣了。


 


長喜跪在皇後娘娘面前替我求情。


 


「皇後娘娘,公主還小,又剛回宮,不如先適應幾天,學習的事可以慢慢來。」


 


結果,長喜因為忤逆皇後,被扇了二十個巴掌。


 


皇後走後,他的臉變得比我的手還要腫了。


 


見我被嚇到,長喜變魔術似的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根糖葫蘆。


 


「公主別怕,奴才不疼,是奴才得罪了皇後娘娘,咎由自取。」


 


「公主要記住,這後宮除了陛下,數皇後娘娘最大,公主可千萬不要頂撞皇後娘娘。」


 


我把一個糖葫蘆囫囵塞到長喜嘴裡。


 


糖葫蘆酸酸甜甜,可以止疼。


 


第二天,嬤嬤來教我規矩,長喜不見了。


 


我問遍了所有人長喜去了哪裡,都沒有人回答我。


 


因為我咋咋呼呼,嬤嬤又要打我手心,我生氣了,我咬了她的胳膊,獨自跑出了倚蘭殿。


 


我跑啊跑,不知跑到了哪裡,聽到有兩個太監在談話。


 


「真慘吶,長喜公公好歹是宮裡的老人了,沒想到落得這麼個下場。」


 


「唉,咱們往後也小心點吧,在這宮裡當差,腦袋跟掛在褲腰帶上有什麼區別。」


 


在他們身後的荷花池上,飄著一個人。


 


我定睛一看,是長喜。


 


他S了,屍體漂浮在水面上,腫脹發白…


 


一個人就這麼活生生S了。


 


S的不明不白。


 


我難過極了,想為長喜討個公道。


 


我想到永吉縣年初S了個流浪漢,縣老爺大費周章,又是請仵作驗屍,又是挨家挨戶查問,最終找到了SS流浪漢的兇手。


 


而我現在在皇宮裡,這天底下最大的官就是皇上。


 


我跑到御書房,求父皇為長喜主持公道。


 


俊美威嚴的帝王正忙於手中的政務,連眉頭都沒有蹙一下:「一個太監而已,S了就S了。」


 


「長樂,你是公主,為了個奴才這般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壞人,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爹。」


 


我被罰了禁閉,管教的嬤嬤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欺負我。


 


她用很細很細的針扎我的手,我的胳膊,我的腿,很疼很疼,卻不會留下痕跡。


 


4


 


長喜S了,再沒有人說要送我回永吉縣。


 


我跟著嬤嬤學規矩,也沒人偷偷塞銀子給她,打在手心的木板又重又響。


 


我終於學會了用最標準的宮廷禮儀給父皇請安。


 


父皇很滿意,誇皇後娘娘教導有方,賞了她一顆鵝蛋大的夜明珠。


 


我的指甲在袖子將手心摳出了血。


 


父皇不知道,就在前一天,歡迎外邦使臣的宴會上,那黃頭發藍眼睛的外邦使臣不過說了句我與皇後娘娘長得很像。


 


宴會結束後,皇後娘娘便來到我的寢宮,拔下頭上的金釵,在我臉上比劃。


 


「小賤人,跟你娘一樣的賤。」


 


「毀了你這張臉,看陛下還會不會喜歡你。」


 


若不是我反應快,一口咬在她的手背上,現在我的臉已經花了。


 


我也不敢跟父皇告狀。


 


因為上一次我被嬤嬤打了,跟父皇告狀,皇後娘娘輕飄飄說了句因為我太調皮,父皇便信了她。


 


當天晚上,嬤嬤就用更細,更長的針扎我。


 


那些針扎進我的皮肉裡,好疼,好疼,她卻捂著我的嘴,不讓我發出一點聲音。


 


我怕極了那種痛苦的折磨。


 


我知道了。


 


皇後娘娘跟娘長得很像,但她們完全是不一樣的人。


 


我娘心地善良,而皇後娘娘,是魔鬼。


 


父皇跟爹也不一樣。


 


父皇不信我,而爹,我說什麼他都信。


 


皇後娘娘好可怕。


 


皇宮好可怕。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隻能縮在錦緞繡被裡偷偷哭。


 


我想我爹。


 


我想回家。


 


5


 


來到皇宮的第六年。


 


為了生存,我學會了討好父皇,甚至學會了討好我最討厭的人,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很享受被我討好的感覺,每當我甜甜地叫她「母後」,給她揉肩錘腿,她都要跟身旁的宮人說:「這個小賤人,留著倒也有些用處。」


 


十三歲,父皇封我為長公主。


 


長公主身份尊貴,可以同皇子一樣,獲得封地,宮外建府,參政議政。


 


當上了長公主,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處S了當初欺負過我的嬤嬤。


 


我期盼著十六歲快點到來,這樣我就可以出宮去住。


 


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蹲在地上吃烤地瓜的小女孩,永吉縣,也已經成為遙遠記憶中的某個點。


 


一日,我在御花園裡放風箏,一個老太監帶著一群小太監從不遠處路過。


 


我無奈地望著高高掛在樹上的風箏,叫住了他們。


 


一眾陌生的面孔中,夾雜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愣愣看著他,他也愣愣看著我。


 


半晌,他才不可置信地開口:「阿蘅?」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我的心跟著狠狠一顫。


 


眼前的少年叫春生,是我家隔壁孫阿婆的孫子。


 


因為我家是開棺材鋪子的,附近的小孩都不願意跟我玩。


 


隻有春生,因為他奶奶是扎紙人的,周圍的小孩子也不喜歡和他一起玩。


 


所以隻有我們兩個一起玩。


 


我還記得孫阿婆的手很巧,半個時辰功夫就能扎一對金童玉女。


 


但是她扎的紙人從來不畫眼珠。


 


對此,春生曾得意地挺著胸脯說,「因為如果畫上眼珠,那紙人就跟真的沒什麼兩樣了。」


 


我跟春生經常在棺材裡捉迷藏,抱著紙人玩過家家。


 


我當娘,紙人當爹,春生是我們的孩子。


 


這搭配,連我爹看了都直蹙眉,


 


因為春生沒有爹娘,他管我叫娘,管紙人叫爹,眼裡就有了光。


 


而我,我想我娘了,所以假裝成我娘的樣子。


 


鎮上的人看見我們這麼玩,嚇得臉都綠了,以為被什麼邪祟上了身,讓我爹請山上的道長。


 


……


 


回憶戛然而止。


 


老太監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對著眉眼清秀的少年狠狠踢了一腳。


 


「放肆,見了公主還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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