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握的手指骨節泛白,看向我的眼神糾結復雜。
有憤恨、歉意、心疼、後悔……
我頂著一眾或鄙夷或嫌惡的灼灼目光,硬撐著看向他。
很想露出一個無所謂的淡笑。
結果卻笑得比苦還難看。
我紅著眼問:「為什麼不告訴大家真相?」
在我執拗的目光中。
秦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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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喉結重重滾動。
最後睜開眼,眼裡隻剩一片沉寂。
「對不起,剛才我有所隱瞞。
「一開始的時候,我們兄弟倆頂著同一張臉同一個身份跟她談戀愛,她根本不知道我弟弟的存在。
「在這裡,我要鄭重向她道歉,祈求她的原諒。」
他自虐般地說完。
在一片沸反盈天的震驚喧哗聲中。
那雙幽深如潭的黑眸,噙著淡淡笑意,平靜地看向我。
仿佛在問:「這個回答滿意嗎?氣消了嗎?」
17
事後,秦冽主動退出學生會長競選。
但這事還是不脛而走,成了最炸裂的新聞。
秦冽一直以來維護的良好形象轟然倒塌,名聲一落千丈。
可他並不在乎。
幹脆辭去所有職務,落得無事一身輕。
還光明正大地戴上之前從我這搶走的魚尾輪回手繩。
無聲地彰顯著自己的態度。
相比於秦冽,秦野就更加誇張。
他套上皮衣,染了一頭張揚的奶奶灰,左耳單扣藍寶石耳釘。
戴著骷髏戒的手指處,還紋了我名字的縮寫。
就連對我的稱呼也變成「小茜」。
刻意跟秦冽區分開來。
似乎這樣,我就不會再將他們認錯。
「喜歡我現在的樣子嗎?這才是真正的我。」
包廂裡,秦野晃著酒杯問我。
他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每人過來敬酒叫聲「嫂子」,他就開心地替我擋酒,不知不覺就喝多了。
俊臉暈紅,醉眼迷離。
秦野腦袋抵在我肩窩,委屈絮叨。
「你是不是還是更喜歡秦冽?我看到你對他笑了。
「雖然同一張臉,大家都更喜歡他,因為哥優秀,我頑劣。
「所以小時候我經常扮成他去做壞事,他們都分不清,更何況你。
「其實我早就不想扮他了,當你叫著他的名字跟我親近,我的心抽抽地疼。
「我想坦白的,可哥說你的眼裡容不得沙子,坦白就是分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對不起,你打我吧,隻要你能原諒我,讓我做什麼都行……」
他喋喋不休地說著,拿起我的手往自己臉上打。
結果沒打幾下,身子一歪。
倒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看到醉倒的他,我皺眉,正想讓人把他送回宿舍。
房門突然被推開,倪寶月趾高氣揚地走進來。
隻一個眼神,現場立即清得幹幹淨淨。
「人交給我,你也可以走了。」
她看都沒看我,徑直走到秦野身邊坐下,痴痴地看著他。
我沒動:「你要幹什麼?」
「我算看出來了,你不想讓他們兄弟好過,我是來幫你的。」
她會這麼好心,我表示懷疑。
見我不相信,倪寶月自嘲一笑。
伸出手指,輕輕描摹秦野的臉部輪廓。
「我沒那麼傻,其實我早有察覺,隻是不甘心。
「從小我就被告知長大後會嫁給他們中的一個,並按秦家兒媳的標準培養。
「這麼多年,我追在他的身後,眼裡就再沒看過別人。
「我以為時間久了,他自然會喜歡上我,隻是沒想到才三個月,一切就都變了……
「你不也想擺脫他嗎?過了今晚,他就是不想也得娶我。」
18
我本來已經離開。
可夜風一吹,頭腦清醒過來。
於是去而復返,氣喘籲籲地敲開賓館房門。
倪寶月裹著浴袍,滿臉鄙夷。
「怎麼,後悔了?」
瞄了眼床上爛醉如泥的秦野。
我一邊喘氣,一邊說:「我想過了,就算要擺脫,也不需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是你離開?還是我帶他走?」
倪寶月堵住門,氣急敗壞地怒吼。
「孟念茜,你敢壞我好事,我不會放過你。」
我毫不退縮。
「我已經通知秦冽了,他馬上就會過來。
「你如果再不讓開,我就報警。
「如果事情鬧大,我不算什麼,丟臉的也是你倪大小姐。」
一陣對峙後,倪寶月冷冷地笑了。
她轉身拿了杯紅酒出來。
「這本來是為他準備的,想救他,你就替他喝了。
「你如果不喝,我現在就把保鏢叫上來,看誰動作快。」
權衡了一番利弊。
我咬咬牙,接過來一口喝光。
「呸!真是下賤,到現在還護著他。」
倪寶月不懂,我不是護著秦野。
我護的是我的良知和底線。
不能因為被黑暗傷害,就要成為黑暗。
「我倒很好奇,你會選擇他們中的誰?」
她冷笑著離開。
19
我一屁股坐在床頭地上。
背靠著牆給舍友發信息,請她們來接我。
然後木木地看著身邊的秦野,等待秦冽的到來。
暖黃燈光將他的五官渲染得柔和無害。
他就像華貴的瓷器,帶著孤芳和脆弱。
其實秦野說錯了。
盡管不想承認,內心深處我對他的喜歡更多一點。
可那又如何?
我無聲嗤笑,別開頭去。
「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
下一秒,低啞的嗓音猝然響起。
我猛地轉頭。
本該昏睡的男人竟然睜開眼,黑眸清亮如星。
裡面沒有一絲醉意。
「剛才我還在掙扎,要不要順應你的意願,讓你出氣了,也許你就能原諒我,就像大哥那樣。
「可我又怕自己髒了,就更配不上你,我不想別的女人碰我……幸好,你回來了。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你還是愛我的。」
說到最後,語聲哽咽。
他伸出手抱我,把頭深深埋進我的脖頸。
我愣了一秒,立即推開他。
站起身,後退數步。
冷著臉說:「你別誤會,我隻是不想成為跟你一樣的人。
「我不像你,糟踐別人的事,真的做不出來。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走了。」
我轉身想走,卻被他攥住手腕。
秦野焦急地問:「你要去哪?」
我甩開他,感到無盡的疲憊。
「秦野,結束了,我不想再跟你們玩這種無聊遊戲。
「你看不出來嗎?我在耍你們,我根本就不會原諒。
「我累了,到此為止,再也不……」
話還沒說完,就被秦野一把抱住。
他抱得那麼緊,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
「沒有結束,我們的罪還沒贖完,怎麼能結束?
「喝了被下藥的酒,你想去哪?
「小茜,遊戲也好,戲耍也罷,都沒關系。」
20
秦野的聲音又急又慌。
他的熱像火苗一樣,轟然點燃我身體裡的酒。
突然就覺得熱氣蒸騰,四肢綿軟。
我使出渾身力氣,拼命推他。
「滾開!」
秦野親吻我鎖骨的動作一頓。
潮湿的眼抹上猩紅,眼神陰鸷又危險。
「不要我?你想要秦冽?」
「都他媽滾……」
我喘息著吼到一半,被他猛然堵住嘴。
秦野的吻又兇又急, 像是衝出樊籠的野獸。
聲音急切又瘋狂。
「我和哥哥,選一個?
「……如果選不了, 我不介意和他一起。」
我震驚到忘了掙扎。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瘋了!」
「如果瘋了能留住你, 那就瘋吧。」
我急得流出淚來。
狠狠咬上他的舌頭, 嘶啞怒吼。
「秦野, 別讓我恨你, 我會恨你一輩子。」
秦野猛地僵住。
血順著嘴角緩緩流下,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目光茫然, 神色痛苦。
「渾蛋!你在幹什麼?」
秦冽衝了進來,一拳打在秦野臉上。
秦野被打翻在地, 卻還SS攥著我的腳踝。
我一邊收攏衣服, 一邊使勁踢他。
可秦野就是不放手。
「放開她。」秦冽壓制著不停掙扎的秦野。
可秦野像魔怔了一樣, 拼命搖頭。
「不,她會離開, 她不會再回頭了。
「哥, 你幫我,你最聰明, 你幫我勸勸她。
「我知道錯了, 我會改的, 我真的不能沒有他。」
在秦野一聲聲泣血的哀求中, 秦冽眼眶也紅了。
他強硬地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
秦野瘋狂掙扎, 崩潰痛哭。
最後還是被掰開手。
有一瞬他掙脫桎梏想衝過來,又被秦冽狼狽壓倒。
「茜茜,快走。」
秦冽大聲叫道。
我快步走到門口, 拉開門的一霎。
回頭看了眼,正好迎向秦冽抬起的目光。
四目相對中。
彼此都讀懂對方的意思。
「看好他, 希望別再見面。」
「對不起……保重。」
21
不知道秦冽是怎麼說服秦野的。
此後,兩人就再也沒來找過我。
偶爾, 我也會在校園裡遇到他們。
秦冽依舊溫文爾雅, 隻是更加高冷疏離,不苟言笑。
周身仿佛結了一層霜,尋常人無法靠近。
秦野也不再如同以往那樣肆意張揚。
他變得沉默寡言,陰鬱冷漠。
聽說他們最終還是跟家裡撕破臉,堅決不願意聯姻。
秦父大家長作風, 絕不退讓, 直接讓倪寶月選婿。
「不行……你忘了跟我約定,畢業前都不……」
「-奔」訂婚宴上, 秦野當場毀婚, 還用刀片劃傷自己的臉。
後來被秦父打得骨折住院也不肯低頭。
秦父想找秦冽接盤,他輕飄飄地說自己打算遁入空門。
事情鬧得很難看。
最後一生要強的秦父不得不低頭,割了些項目賠償倪家。
倪寶月的名聲也受到牽連, 找不到合適的婚嫁對象, 後來又被家裡打包送出國。
這些都是別人講給我聽的,其實我也沒什麼興趣。
我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
最後考上頂尖名校 A 大的研究生。
離校前的一晚, 我跟舍友們又笑又哭, 喝得半醉。
我腳步虛浮地走到宿舍樓下。
聽到一陣機車急促的轟鳴聲。
腳下好像踢到什麼東西。
一低頭,是一簇沾著露水的香檳玫瑰。
上面還插著張卡片,寫著我的名字。
我愣了下神,想起這種花的花語。
拿起卡片, 晃悠悠地扔進垃圾桶。
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我知道他們一直都在遠遠觀望,不曾離開。
但等到明天,就真的天各一方。
我將遺忘這裡一切無關緊要的人和事。
奔向更加廣闊而明朗的未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