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盛珣在一起五年,我是他見不得光的女朋友。
因為我臉上有塊醜陋的胎記,所以我理解他的為難。
直到他任由他朋友揭開我的傷疤,我才幡然醒悟。
傾盆大雨衝刷幹淨地上的塵土,也衝刷幹淨我對他滿腔的喜歡。
再次重逢,前男友聽到我身旁男人肩上的孩子喊我媽媽。
聲音幾近哽咽:「聞黎,你在和我開玩笑嗎?」
1
大學畢業後,我和盛珣進入了同一家公司,在同一個部門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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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嫌,盛珣需要提前半小時出門上班。
在公司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我們基本說不上什麼話。
盛珣能力出眾,是部門業績第一,深得領導青睞。
這天,部門聚餐,為了慶祝拿下大項目。
我和關系比較要好的同事坐在角落的那個位置。
盛珣是這次項目的大功臣被領導拉著坐在身邊。
席間,領導喝大了拍著盛珣的肩膀,樂呵呵地問:「你小子現在有女朋友了嗎?」
他故作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還沒呢!」
緊接著舉著酒杯站起來,酒精的原因導致臉頰泛紅。
揚聲道:「各位同事身邊要是有合適的姑娘,可以幫忙介紹介紹!」
說完,仰頭飲盡杯裡的酒。
同事們紛紛說好,笑聲此起彼伏。
隻有我沒有笑。
我習慣性地低下頭,用筷子搗著碗裡的肉,同時苦澀在心口翻湧。
明明習慣了不被承認,卻還是學不會習慣。
雖然心裡有些難受,但是看著其他人一直灌他酒,還是忍不住擔心。
我吃得心不在焉,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身上。
坐在旁邊的同事用手肘戳了戳我,一臉八卦問:「剛剛盛珣說完自己單身後,你就一直看著他。」
「你是不是喜歡他?」
我立馬收回目光,像是被窺見心事的膽小鬼。
「你想多了,沒有的事。」
回到家後,我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浴室裡。
用卸妝水卸掉臉上的妝,我抹去鏡子上的那層水霧。
失去遮瑕和粉底液的遮蓋,右臉巴掌大的紅色胎記就出現了。
我有一個伴隨我整個青春期的綽號:醜八怪。
從大學開始,為了讓自己能夠融入群體,我隻能用厚重的粉底把真實的自己偽裝起來。
我還習慣了低著頭,導致現在脖子輕微前傾,很不好看。
當然,我也曾咨詢過醫生臉上的胎記。
黑色的胎記通過激光治療就可以祛除幹淨了。
但紅色的胎記是最難祛幹淨的,耗費許多金錢和時間也不定能祛除幹淨。
很遺憾,我臉上的胎記剛好就是紅色的。
洗完澡後,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玄關傳來開門聲,盛珣回來了。
他還沒有靠近,我就已經聞到難聞的酒味了。
脖頸被他摟住,他把腦袋擱在我的肩膀上。
我心裡還有氣,想要把他的手弄開。
下一秒,聽到他說:「對不起。」
「今晚在那個場合下,我不得不這樣說,傷你心了。」
「體諒一下我好不好?」
我摳弄著手指,眼睛看著電視播放的狗血肥皂劇。
許久,才把心底的酸楚消化幹淨。
「我知道。」
得到我的諒解後,他松開我的脖子。
「我先去洗澡了,身上太難聞了。」
2
盛珣有很多朋友,但他從沒帶我去見過他們。
他每年生日的流程都是先和朋友在外面過完零點,才回來和我一起過。
今年也不例外。
下班後,我先去蛋糕店把提前定制好的蛋糕拿回家。
緊接著馬不停蹄開始布置客廳,營造出生日氛圍。
我拿著氣球地上擺,放在兜裡的手機突然提示有新信息。
拿出來一看,是盛珣發來的。
【我想把你介紹給我的朋友們,來 DK 酒吧 1120 包廂找我吧,今年和我一起過生日。】
我反復看著那條信息,確認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懷著既忐忑又激動的心情快步走到房間裡挑選衣服。
挑了條我最貴且一直不舍得穿的長裙換上。
還特意把臉上已經氧化的妝容卸掉,重新上一層妝把右臉的胎記徹底遮住才出門。
來到酒吧,在服務員的指引下,我來到包廂門口。
我緊張地扯了扯裙子,搗出包裡的小鏡子照了下臉。
確認臉上的胎記不明顯,才放下心來。
敲了三下門。
門很快就開了,是一個女人開的。
我之前在盛珣和朋友的合照中,看到過她。
陶淺熱情地把我拉進去,「你就是阿珣的女朋友吧?」
「快進來!」
我突兀的出現,包廂裡原本嘈雜的人聲消失殆盡,隻有震耳的搖滾音樂。
有人站起來,看著我問陶淺:「陶淺你什麼時候認識新朋友了?我們怎麼不知道?」
其他人也跟著說:「對啊對啊!陶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坐在沙發最中間的盛珣蹙著眉看我,臉色很不好看。
他凌厲的眼神讓我荒唐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信息了。
在一起五年,他從沒用過這樣的眼神看我,就好像那信息不是他發的一樣。
陶淺笑著把我拉到他們面前,「這是阿珣交往了很多年的女朋友!」
在場的所有人把目光轉移到盛珣身上,坐在他旁邊的男人摟住他的脖子。
笑罵道:「好啊你小子!什麼時候談的戀愛,怎麼我們都不知道?!」
「就算你和陶淺關系好,也不能隻告訴她一個人啊!還是不是兄弟了?」
「就是就是!」
陶淺故作生氣地跺了一下腳,但臉上的笑意絲毫不減。
「什麼啊!你們不要亂說好吧!」
「他可沒告訴我!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我攥緊拳頭,看著盛珣。
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心理,我希望他可以當著他們的面親口承認我是他的女朋友。
盛珣原本冷著的臉露出無奈的笑容,餘光淡淡掃過我。
「我交女朋友當然第一時間告訴你們啊!」
「她就隻是我公司同部門的同事,我邀請她來參加我的生日,你們不要亂開玩笑了!」
他看向陶淺,「特別是你,最喜歡起哄了!」
陶淺和盛珣對視著,旋即惋惜嘆了口氣。
「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包廂裡一陣唏噓,「切!我還以為是真的!」
「我就說嘛,阿珣單身那麼多年,有女朋友我們怎麼會不知道。」
「……」
我低頭抿了抿發麻的嘴唇,忽然覺得自己現在像個笑話。
身旁的陶淺湊近我低聲說:「阿珣很久之前就告訴我你們的關系了。」
「我和他當朋友那麼多年,我了解他,他就是想找個合適的時機公開你。」
「你別想太多。」
她拉著我在盛珣旁邊坐下。
一坐下,盛珣就靠近我,小聲質問:「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
「說好每年我過生日先和朋友一起過完,再回去陪你一起。」
「你現在一聲招呼不打就來是什麼意思?」
3
我把手機拿出來,點進我和他的聊天框。
他發給我的那條信息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小時。
盛珣隻是粗略看了眼,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來。
他和我的聊天界面裡,根本沒有那條信息。
他看我的眼神裡湧動著奇怪的情緒,「聞黎,我根本就沒發。」
「想來,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幹嘛要用這種手段。」
在我出現在包廂裡的時候,他看我的眼神確實足以說明他不想我來。
這條信息也許真的不是他本人發的。
但,他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我反問他:「什麼手段?」
他不說話,拿起桌子上的酒往嘴裡灌。
坐在我旁邊的陶淺突然驚呼一聲,指著我的右臉說:「你臉是不是過敏了?怎麼那麼紅?」
我大腦登時空白,趕忙捂住我的臉。
她掰開我捂臉的手,拿著不知哪來的湿巾使勁擦我的臉。
我心一急,錯手推了她一把。
她撞到了玻璃茶幾上,肚子抵著茶幾的一角。
她蜷縮著身體,「好疼啊……」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
大家看到陶淺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喊疼才把注意力轉移到我們身上。
他們起身把她扶起來坐在沙發上,擔心詢問她怎麼回事、需不需要上醫院。
就連盛珣也站起來了。
陶淺忍痛搖頭,「我沒事。」
拉住盛珣的手說:「阿珣,你同事臉上好像過敏了,你快帶她去醫院看看吧!」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失去粉底遮蓋的右臉。
就算我用手捂著,他們也看到了胎記的邊邊角角。
有人嫌棄地呲牙打量著我的臉,「什麼過敏啊!這明明就是胎記!」
「好難看的胎記啊!怎麼有人胎記長臉上啊!」
「現在女人的化妝品真是高科技啊!不卸妝都不知道長什麼樣!」
「這不純詐騙嗎?我還以為真長那麼好看呢!」
有人攬住盛珣的肩膀,打趣道:「阿珣,幸好陶淺是開玩笑的,要真是女朋友,你可就倒八輩——」
他話還沒說完,我把放在桌子上的蛋糕砸到他的臉上。
「艹!誰啊!」
蛋糕掉在地上,他滿臉都是奶油,眼睛都睜不開。
其他人都忙著照顧他和陶淺,盛珣這才分出時間看向我。
他看我的眼神很陌生。
不,不是他的眼神陌生。
是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我剛剛端蛋糕的手還在發抖。
這是我從小大到第一次反擊。
砸下去的那一刻,我宛如破殼蝴蝶,無比暢快。
盛珣難得衝我低吼:「聞黎!你瘋了嗎?!」
交往五年,他從未這樣吼過我。
我丟三落四,他總是善後。
彼此有矛盾,他主動服軟。
每次出門約會我化妝需要花長時間,他從不會責怪我。
可這樣完美的男朋友,為什麼突然間就爛掉了?
也許不是突然的,是日積月累的。
隻是我發現得太晚了,他的那點好有濾鏡加持,我看不清真相。
我這次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走了。
4
走出酒吧,我站在路邊等網約車的間隙,盛珣追了出來。
他用力扯了我一把,怒不可遏。
「聞梨!誰教的你做錯事就知道跑的?!你的責任上哪去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我抬眼和他對視著,想要掙開他的桎梏卻無濟於事。
那麼多年了,忽然就覺得累了。
路邊車輛的鳴笛聲在此刻消了聲音,我隻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
「分手。」
「我想要和你分手。」
五年裡,我暗示明示過無數次,想要他把我介紹給他的家人和朋友。
可他總是能拿出各種借口搪塞我。
想說的話,早就說過無數遍了。
再拿出來論事,我都看不起自己。
盛珣愣怔住了,眼眸一顫。
連他自己的沒有意識到說話的語氣沒了氣勢:
「阿黎,你想要分手是嗎?」
我平靜地看著他,沒有復述第二遍的習慣。
良久,我的車也來了。
陶淺不知道在酒吧門口站了多久。
在這時候忽然喊了一聲盛珣的名字。
盛珣仿佛突然回過神來。
須臾之間松我的胳膊,「分手就分手!」
「誰他媽回頭,誰孫子!」
他灑脫轉身,向站在酒吧門口的陶淺走去。
我抬眼看過去的時候,恰好和陶淺四目相對。
她笑了。
笑得十分輕蔑。
這才是她的真面目吧……
推開家門,避開地上的氣球,走回到房間裡。
打開我的電腦,花了十五分鍾把辭呈敲好,發給部門領導。
簡單把我的行李打包好,其他帶不走的東西我打算都丟了。
坐在昏暗的房間裡,我給媽媽撥了電話。
現在已經晚上十點了,他們應該都已經睡了。
等了二十多秒,電話才接通,傳來媽媽剛睡醒沙啞的聲音:
「喂乖乖,還沒休息嗎?」
聽到媽媽的聲音,我鼻子猛地一酸。
眼淚一下就冒出來了,哽咽聲溢出喉嚨。
電話那天的媽媽聽到我抽泣的聲音,馬上就慌了。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工作上不開心了?還是盛珣惹你生氣了?」
緊接著,隱約聽到她拍到被子的聲音,叫我爸起來的聲音。
我吸了吸鼻子,「媽媽……」
「我想回家了。」
電話那天靜默了幾秒後,媽媽哭腔道:「好,想回來就回來。」
「在外頭受了委屈,還有爸爸媽媽呢!」
5
那晚,下了很大的雨。
爸爸和媽媽連夜驅車來到我的城市。
我帶著我那點行李離開了生活了三年的城市。
回到雲南老家後,我換掉了之前的號碼,在爸爸媽媽的支持下開了家民宿。
和盛珣分手的事我隻簡單和他們說了一下。
要是他們知道那晚的事情,他們一定跑去找盛珣算賬。
我倒不是怕盛珣挨打,是怕氣壞了我爸媽的身體。
不值當。
說是民宿,其實是個院子。
有六間房,還有種滿鮮花的院子,走幾步就到洱海了。
民宿以周租和月租兩種為主,租住期間衛生都是由租客自行打掃。
充實的生活讓我忘記以前的種鍾。
一晃過去三年。
開業三周年恰逢旅遊旺季,租客源源不斷。
三年來,我賺得盆滿缽滿,還開了兩家分店。
烈日當頭,我領著新來的女租客來到院子裡。
介紹好一切之後,我剛要走,租客突然說:「你右臉的胎記好像蝴蝶的半邊翅膀,好好看。」
我微愣,禮貌回笑。
「謝謝。」
回來之後,我再也沒用厚重的粉底遮蓋臉上的胎記。
是在回家後的某個晚上,我突然就想通了。
各花有各花香,不能因為別人是玫瑰,我就要變成玫瑰。
所以,我坦然接受我的一切。
剛走出民宿門口,一個扎麻花辮的小女孩就站在門口。
靠近我,拉住我的手。
「姐姐,我哥哥讓我和你說,我迷路了。」
「讓你把我送回到我哥哥的甜品店。」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忍著笑意問:「你哥哥叫什麼名字呀?」
「謝知韫!」
還沒走到甜品店門口,就遠遠看到在門口來回徘徊的某人。
可能是看到我們了,馬上小跑上來,半蹲下來抱住他妹妹。
還故作沒看到我,「你跑哪去了?!嚇S哥哥了!」
說完之後,他沒再說話,僵持著擁抱的動作。
好像在等妹妹說出下一句臺詞。
好在妹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推開謝知韫牽住我的手。
「哥哥,是這個漂亮姐姐送我回來的。」
謝知韫仿佛才注意到我的存在,直起身子看我。
「聞黎?」
「好久不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沒忍住笑了起來,「還裝?」
「你知道你們兄妹倆的演技有多差嗎?」
謝知韫耳根子立馬就紅了,尷尬得一時間不知道看哪裡。
恨不得現在找個地洞鑽進去。
把視線轉移到他妹身上,不耐煩地拎起她的領子。
「她暑假作業還沒做完,我們改天有時間再聚。」
謝穩穩把領子拽回來,躲在我身後衝他做鬼臉。
「哥哥是大話精!」
「說好我把姐姐帶過來,我今天可以隨便玩的。」
謝知韫氣笑了,可能沒想到自己的妹妹那麼輕易就把自己給賣了。
「謝穩穩,你良心呢?」
「被你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