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勾地火,不怕他不心動!
我抹去賤兮兮耷拉在唇角的口水。
舍不得爪子套不著狼,我狠狠心,舉起一塊巨石,閉眼砸向我的腳跟。
咦,不疼?
我眯起一隻眼偷瞄,石頭砸偏了,砸在了藥郎的大腿上。
我恍惚聽到骨頭咔嚓裂開的聲響。
手忙腳亂丟掉石頭,就準備開溜。
藥郎穩穩捏住我的後脖頸,一把將我扯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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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你就是這麼報恩的?」
我縮著脖子,面上赫然:「嘿嘿,我說我瞄準的其實是我自己,你信嗎?」
藥郎顯然不信。
計劃有變,從預想中的藥郎照顧我,倒轉成了我照顧他。
我苦哈哈燒灶煨飯,丟了倆土豆埋進炭灰裡。
忙活半天,我腦子倏然清醒過來。
不是。
他耽誤我,害我白白疼了那麼多次,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憑什麼照顧他?
我把飯菜端到藥郎夠不到的地方,惡狠狠當著他的面,吃得幹幹淨淨。
我拉扯下眼皮,吐出舌頭:「想吃啊?就不給你!
「略略略。」
藥郎垂下眼睫,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
我逗弄他的心思一下就卡殼了,罪惡感蔓延開來。
「你別哭啊!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哭呢?我給你做新的還不成嗎?」
我鑽回灶房,一點能燒的食材都沒有。
我心下疑惑,剛不是還掛有兩條腌臘肉嗎?米缸也是滿的啊!
怎麼都沒了,難道是我眼花了?
我一頭霧水地回了藥郎待的屋子。
有些局促地扣著手指:「那個……沒有吃的了。」
藥郎又要哭了。
我一心急,就會亂說話:「真沒了,整個家裡就剩我了,你要吃嗎?」
藥郎眼中閃過一絲炙熱,他喉結滾動,嗓音低沉:「能吃嗎?」
9
瞧著藥郎直勾勾的眸子,我急忙噤聲,兩指掐捏在一起,從左嘴拉到了右嘴。
倒退著往後撤步。
而後飛快逃離,生怕藥郎真的飢不擇食,讓我把自己給燉了。
跑遠後才敢大口大口呼吸空氣。
腳底一軟,我跌坐在草地上。
心中一陣後怕。
嗚嗚嗚,剛剛藥郎的眼神真的像是要把我扒皮抽筋、吃幹抹淨似的。
嚇S狐狸了。
稍稍緩過勁,我又開始後知後覺了。
等等,我是狐妖啊!
我還怕他區區一個人類?
思及此,我雄赳赳氣昂昂地折返回去,一腳踹開搖搖欲墜的大門。
嘴裡叼著根狗尾巴草,雙手環胸,學著話本子裡「紈绔」的模樣,吊兒郎當朝藥郎昂起下巴:「喂,你——
「就你,給我道個歉,我就原諒你。你別管做錯了什麼,先磕一個……」
我餘光瞥到藥郎臉色潮紅,額間滲出大片細細密密的汗珠。
我大跨步朝他跑去。
他抱著手臂不停打哆嗦:「冷……好冷……」
我霎時間慌了神,翻箱倒櫃找棉褥厚袄,什麼也沒有。
隻有藥郎身上蓋的那床薄被。
他還在不停地喊著冷,情急之下,我隻好變回狐形,用九尾包裹住他,供他取暖。
藥郎不喊冷了,狂打噴嚏,一個勁咳嗽,好似要把心肝脾肺咳出來似的。
我尋思我也不掉毛啊?
眼瞅著藥郎要把自己咳出血來,我無奈換回人形,抱住他。
藥郎終於消停了。
隻是身上越來越燙,灼得我都熱了。
「你是不是發燒了?
「我去給你煎藥吧!」
藥郎握住我的手腕,慘白著一張臉,輕輕把我拉了回去:「別,我不想被自己的狐狸藥S。」
他往我懷裡拱了拱:「你這樣抱抱我,就挺好。」
10
晨曦微露,暖陽灑在我眼上。
刺得我想抬手遮擋,卻發現自己被藥郎環在臂膀中緊緊箍著。
我艱難抬頭,湊近看他那張帥絕人寰的臉。
「哎?怎麼沒有胡茬兒?
「莫非他其實跟我是姐妹?!」
我越想越心驚,大著膽子朝藥郎胯下伸出手。
伸到一半時,被緊緊攥住。
藥郎陡然睜開眼,盯得我有點發虛。
我斜瞥了眼他的喉結,意識到自己剛剛有多犯蠢。
我咽了咽口水,頗為尷尬,還真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狐狸是白痴。
我掙扎著想掙脫藥郎的束縛,卻一個不小心用膝蓋頂了過去。
得益於話本子看得多。
我一下就了然自己頂到的龐然大物是何物。
藥郎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他冷著臉朝我挪近,嚇得我一動也不敢動。
聲若蚊蠅:「我不是故意的……」
藥郎到底放開了我的手。
我落荒而逃,站在門外又是一陣迷茫。
嘶,我怎麼又被藥郎拿捏了?
總感覺哪兒不對呢?
我想破有限的腦袋,也沒想明白。
不行,再這樣下去,藥郎沒法愛上我。
我還怎麼狠狠甩掉他,讓他痛失所愛,重創他的心?
我掏出傳音螺,請求外援。
「哥!
「怎樣才能快速拿下男人的心?」
那頭傳回一道清冷的聲音,是曇鸞神君。
他說:「乘人之危。
「強撲出逃。」
11
我將這話細細品味了一番,豁然醍醐灌頂。
繼而色眯眯地搓了搓手,提起裙擺,躡手躡腳回了屋。
鬼鬼祟祟探頭,確定四下無人,舔舔唇,一邊解衣衫,一邊爬床。
藥郎拉高被褥,一臉防備:「你幹嗎?」
我笑得猥瑣,一點點逼近藥郎,挑起他的下巴尖,肖似採花賊的口吻:「當然是……你。」
我送上自己湿漉漉的唇瓣,生疏地啃咬藥郎的薄唇。
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遊走,腳掌放在他的腳踝上,試探著在上面摩挲。
然,書到用時方恨少。
我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麼,隻得又重復了一遍。
藥郎從起初的克制後退,欲拒還迎,到後來翻身反制。
他琥珀色的瞳孔有了情動,眼眸最深處劃過一絲佔有。
他手上隱隱約約爆出青筋,顫著手捧起我的臉,慢慢貼近。
「小狐狸,你記著,是你先主動撩撥我的。」
我的回應淹沒在他瘋狂掠奪的吻中。
不同於我的生澀,他會引著我迎合,待我七葷八素時,搗花取蜜,給花灌溉。
我眼中氤氲著層層霧氣,隔著朦朧的視線,看藥郎從我的脖頸吻到腳趾指尖。
他用滾燙的臉頰蹭著我的腳掌心,嗓音溫柔繾綣:「小狐狸,乖,喚我聲玉隱夫君,我便饒了你。」
12
我算是知曉為何話本子裡總說「男子的話不可信」了。
我扶著床沿顫顫巍巍下了床,準備「出逃」。
但一彎腰走動,我膝蓋就軟,雙腿也酸澀得直打顫。
惹得身子發抖又牽動到別的地方,我呆呆愣在原地,緩了好久。
憤恨的眼刀嗖嗖飛向玉隱,我反復在腦中鞭打他,才堪堪解了點氣。
當務之急是在他睡醒前,溜之大吉。
他昨夜喊了許多許多次我的名。
八成是愛上我了。
接下來就是要讓他「愛而不得」了。
我懷揣大仇即將得報的快感,興衝衝去了卞陽。
聽說那裡是人間美食聚集地。
我猶脫韁的野狐,一路直奔卞陽。
才到地方就向人打聽了城中排場最大,口碑最好的酒樓。
汲取我哥刷了一個月碗的血淚教訓,我下山前帶夠了銀兩,可以隨意揮霍。
我土大款般把所有菜式都點了兩份。
風卷殘雲間,我頓覺周身氣溫低壓壓的。
我叼著雞腿,含糊不清地衝小二喊道:「你們店怎麼涼飕飕的?」
說話的間隙,我連肉帶骨全咽了,嘬了嘬手指。
「這麼冷,都影響到本姑娘的食欲了,待會兒結賬的時候必須給我抹個零,不然我要鬧了……」
小二看了我身後一眼,跟見鬼了似的,瑟縮在角落,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我抽空斜了他一眼。
暗自忖度。
不是吧,讓抹個零抖成這樣?
美食當前,我立刻就把小二這夯貨拋之腦後,專心幹飯。
一道陰影籠在我上方。
我瘋狂掃蕩的手微微一頓,慢動作轉頭,眼尾掃到一抹身影。
正疑惑呢。
玉隱冷不丁出現在我身後,房檐的陰影正正好好罩在他身上。
襯得他表情駭人。
「吃飽了?」
他威壓太強,我被嚇了一跳。
「還……還沒。」
玉隱眉眼間染上一層寒霜,陰惻惻加了句:「提起褲子不認人?
「跟我玩始亂終棄?小狐狸,你倒是長能耐了。」
13
對上玉隱頗為受傷的雙眸,我有點心虛。
但一想到我本來就是要讓玉隱「愛而不得」,怕他作甚。
這般想著,我理不直氣也壯地頂了回去:「怎的?
「我就始亂終棄了怎麼著吧?」
我用指尖一下一下戳在他的心窩子上,笑容明媚,說出的話卻扎人肺管子。
「喊你幾句夫君就淪陷了?
「小傻瓜,我隻是嘴甜,我心裡沒你。」
玉隱眸光黯淡,神色陰鸷,卻又眉眼舒展,目露悲戚:「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向後退了好幾步,遠遠朝我作了一揖。
「抱歉,在下唐突前來,打擾聽圓姑娘雅興了。」
他轉身的剎那,一滴淚花飛濺到我臉上,涼絲絲的。
我氣焰猛地一歇,鼻酸無比。
我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
他不過是做不到對重傷的我袖手旁觀罷了,也不是故意打斷我涅槃的。
我想追出去哄哄他,腳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隻得緩緩蹲下,把臉埋進雙膝之間,低聲啜泣。
自責不已,說到底他除了救我,也沒做錯什麼。
我可真是隻壞狐狸。
正傷心呢。
玉隱歪著脖子湊到我跟前:「真哭了?」
我的悲傷戛然而止,舉起手肘給了他兩杵子。
「混蛋玉隱,嚇S我了……」
我吸了吸堵塞的鼻孔,握拳輕輕捶在他肩上。
「我還以為,我失了分寸,傷著你了。」
我越說越控制不住號啕大哭起來,打著嗝抽抽搭搭,上氣不接下氣。
這下換玉隱急了。
他著急忙慌地說自己不該逗弄我。
我還是哭天搶地,不能自已。
玉隱徹底慌了,一連串道歉的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蹿。
見到他的窘迫模樣,我說收就收,一抹鼻涕,不用正眼瞧他:「你真當本姑娘缺心眼啊?
「會一直被你一個小小人類戲耍?」
14
終於從玉隱手裡扳回一城,我心花怒放,對他也沒那麼仇視了。
從前我焦慮於自己相貌平平,執著追求絕世容顏。
卻忽略了各花各有各花香。
豔麗雖好,小家碧玉也不賴。
再者說,我也不用非得把勾搭大人物的重擔強攬過來。
又沒人硬逼著我去做。
就衝我把家中薅得隻剩幾塊牆皮,踏平狐族菜園子,也沒人追過來揍我一頓,我就還是個受寵的。
想開後,堵在心中的鬱結之氣驟然退散,我隻覺得通體舒暢,身心愉悅。
我往桌上放了幾錠銀子。
路過一臉幽怨的玉隱時,我慢悠悠鉤住他的小指。
「我還缺個拎包小弟,你有沒有興趣擔任?」
玉隱斂了斂面上的陰霾,一臉笑意地跟了上來:「樂意至極。」
我到底把人家給睡了,薄情寡義的狐狸,不是好狐狸。
人類最多百餘年壽命,就當積點德,我也該對玉隱短暫的人生負責。
雖然我和玉隱沒有多深厚的感情,但慢慢培養也不是不行。
「先婚後愛」的話本子,也很甜的。
不糾結其他,我決定直奔主題。
我之所以來卞陽,就是為了敞開肚皮吃到爽。
出了酒樓,我興致勃勃,從街頭買到巷尾,遇到不好吃的就通通塞給玉隱。
逛了一圈下來,我倆齊齊撐得走不動道。
我扶著路邊的樹幹,晃了晃有些腫脹的腳。
「我們開間客棧吧,我腳很痛。」
玉隱一言不發地在我跟前蹲下:「上來吧,我背你。」
我才不跟他客氣,三下五除二爬到他背上,長長舒了一口氣。
我把頭枕在玉隱肩上,昏昏欲睡。
腦中的弦陡然一斷。
我一個激靈,一巴掌拍在玉隱的後腦勺上,語氣不善:「不對啊,你的腿不是被我舉石頭砸斷了嗎?
「可你昨夜分明強勁有力得很,今日也沒見你腿腳不利索,簡直就跟沒事人一樣啊!」
我被自己的慢半拍蠢笑了。
氣鼓鼓揪起玉隱的耳朵,擰了個翻轉。
「臭藥郎,你敢耍我?」
15
玉隱好說歹說,我也懶得理他。
倒也不是我氣量小,隻是一理他吧,我就會想起我腦子遲鈍這件事。
嚴重影響了我的好心情。
我決心晾一晾他。
讓他好好反省一下!
我把白日裡沒拆封的糕點全擺到桌上,吃獨食咯!
「吱呀——」
玉隱端了幾個玉壺站在門口,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我:「聽圓,我特意尋的美酒。
「要喝嗎?」
我略一思索,光吃點心是有點幹巴。
於是我決定暫時把和玉隱生氣的事擱置一晚。
大發慈悲地讓他進來。
我接過玉壺,就著壺嘴抿了一小口,辛辣味在嘴中炸開。
「嘶哈……」
我咂吧著嘴細細品味,醇香回甘。
「好喝!」
我被驚豔到了,仰頭直接往嘴裡倒。
酒水潺潺從嘴角滿溢出來。
我大大咧咧用手背擦去酒漬,就見玉隱呆愣愣望著我。
「怎麼了?
「我臉上有東西嗎?」
玉隱悶聲「嗯」了一聲:「有。」
「嗯?」我從腰間掏出小銅鏡,左右瞧了個遍,也沒見著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