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宇帶我把所有項目玩完時,太陽已經下山了,我還有些意猶未盡。
他買了瓶水,打開遞給我:
「最近看你天天眉頭皺得可以夾S蚊子,這樣喊出來,是不是好多了?」
我手一頓,原來他帶我來這裡,是為了發泄。
因為小我好幾歲,又是我的下屬,我習慣性地把他放在類似弟弟的位置上。
但這一刻,我動容了。
15
齊宇送我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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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琛等在樓下,臉色很不好看。
下午在遊樂場,他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我一個沒接。
我料到他會找上門。
「你去哪兒了?」
齊宇上前一步,將我擋在身後。
「我們約會去了,怎麼,周總這麼闲,管到下屬私生活上啦?」
「她是我的女朋友!」
周琛看著齊宇,雙眼微微眯起。
這是他要發火的預兆,對上的人無不戰戰兢兢。
除了齊宇,依舊態度囂張。
「更正一下,是分了手的前女友。」
火上澆油一般。
兩個身高體型都差不多的男人,相對而視,誰也不讓誰。
我嘆了口氣,插到他們中間,挽著齊宇的手臂,對周琛說:
「你走吧。」
「葉含!」
「不要對她這麼大聲!」
眼看氣氛越發劍拔弩張,怕他們打起來,我拉著齊宇上了樓。
到這一步,已經沒有退路,之後在公司裡我幹脆也不避諱了,和齊宇一起吃飯,一起上下班。
沒有挑明關系,但足夠讓大家在背後猜測,不過我不在乎。
周琛也難得沒有任何反應。
好像被我那天晚上刺激得徹底S心了。
直到有天外出見完客戶,我接到助理的電話。
「含姐,周總和齊宇打架受傷了,你快到醫院來!」
16
助理告訴我,下班的時候,周琛來辦公室找我,撞上齊宇。
也不知怎麼的,兩個人就打起來了。
你一拳,我一拳,打進了醫院。
我趕到的時候,周琛一個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沒看到公司其他人。
「齊宇呢?」
他往後靠在牆上,伸直一條腿,嘲弄般扯扯嘴角:「如果是以前,你會先問我傷到哪兒了。」
我面無表情:「你早就該接受我們已經分手的事實。」
「你真的喜歡上那小子了,因為他才這麼堅決地要跟我分手?
「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他能給你什麼?
「過幾年,等你年紀大了,你以為他還會留在你身邊?」
我突然覺得無比荒唐。
他根本沒辦法溝通。
我甚至懷疑,過去兩年我們能那麼契合,是因為我大度不愛計較。
不想再多說一句話,我轉身要走,結果被他站起來一把拉住。
他看著我低吼:「葉含,不要用這種態度對我!」
這麼近的距離,我才注意到他眼角淤青,又腫又紅,看起來沒半個月好不了。
我抬手在傷口處輕輕撫摸了兩下,在他表情柔和下來時,猛地按下去。
如願聽到他痛得悶哼一聲。
「下次我會請齊宇下手再重一點。」
拐角處傳來一聲輕笑,齊宇吊著手臂朝我走來。
「願意效勞。」
說完他推開周琛。
「還有,老頭兒,不要拿你的齷齪心思去揣度別人。」
17
周琛徹底瘋了。
仗著合伙人的身份。
他要開除齊宇。
不僅如此,他還駁回了我輪調海外的申請。
規定我經手的所有項目都要有他的參與。
這樣可以保證,除了睡覺,我幾乎所有時間都在他的監控之下。
一個過去為我化解痛苦的人,現在卻致力於成為我新的痛苦根源。
「好了,這下要被老頭子逮回去繼承家業了。」
齊宇,沒心沒肺地對我笑。
哦,我忘了,這家伙是個富二代,他爸是公司的高級合伙人,他被家人丟來體驗生活的。
他收起玩笑,正色道:「你跟我一起走。
「有齊氏做靠山,他動不了你。」
我搖搖頭。
周琛的事例告訴我,那些你以為最親近的人,往往傷害你最深。
除了自己,沒有誰能成為永久的靠山。
況且我不是拿他毫無辦法。
一直容忍,隻是想體面地結束這段感情。
隻是現在看來,已經沒有必要了。
18
我請了兩天假,沒有告訴任何人我的去處。
再回來的時候,齊宇已經辭職。
但他還是一大早出現在我樓下。
「我來送你上班。」
到了公司,他示威似的看了眼跟在後面的周琛,對我說:
「反正我現在沒事做,就在樓下咖啡廳坐著,你有什麼情況,立馬給我打電話,我保證一分鍾以內就到。」
周琛露出不屑的表情,但反常地沒有被他觸怒。
等開會的時候,我才明白他為什麼是這個反應。
公司重新批準了我的海外輪調申請。
但同時,周琛被任命為海外分公司的管理人。
意思就是我和他要一起出國。
難怪他對齊宇的挑釁沒有反應。
畢竟他不可能追到國外去。
路過我的時候,周琛在我耳邊低語:
「葉含,我說過的,除了我,沒有人能跟你在一起。」
我沒有生氣,打開電腦。
「感謝公司的信任,我接受調令。
「下面請大家看一段視頻,恆星委託我們公司拍個慈善宣傳片,這是我這兩天找的素材。」
按下播放鍵。
兩分多鍾的視頻。
療養院,生病的媽媽,不負責任的爸爸,孤獨無依的孩子,紅著眼對鏡頭呼喚好心人的幫助。
公益短片中很常見的畫面。
同事裡有同情,有麻木。
唯獨周琛,血色盡失。
19
「葉含,你怎麼敢的?」
周琛憤怒的聲音傳遍樓梯間。
認識他這麼久,才真正看到他失控的樣子。
我冷笑一聲:「你應該感謝我,沒有當眾拆穿視頻裡面的人就是你老婆孩子。」
沒錯,視頻裡的女孩就是周洛。
主題是我們商量著一起拍的。
我早就察覺到,周琛對他的過去,還有他女兒過於隱晦了。
不像是不想提起,更像是害怕提。
或許真相並沒有他說得那麼簡單。
所以我請了兩天假去找周洛。
我不知道周琛老家在哪,但我記得周洛來找我那天穿的是校服。
於是我去了那家婚紗店。
店員對當時那場狗血劇情印象深刻,立馬幫我調了監控。
然後我清晰地看到了周洛校服上的 logo。
到她學校的時候,正好碰上放學時間。
小女生們三五成群,打打鬧鬧地往外走,襯得落單的周洛尤其明顯。
孤傲冷淡。
既沒有面對我時的劍拔弩張,也不像在她爸爸面前那麼乖巧。
我走到她面前:「周洛!」
她瞪大了眼:「你怎麼來了?
「因為上次找了你的麻煩,老頭子停了我一個月的零花錢,還警告我不準再靠近你。
「那麼大把年紀了,還戀愛腦,切~」
無論神態還是說話的樣子,都不像一個七八歲的小孩。
還有她對周琛的態度,讓我確定自己沒有猜錯,周琛和她媽媽之間的關系並沒有那麼簡單。
我開門見山:「我想見見你媽媽。」
她收起漫不經心,像隻受驚炸毛的野貓,瞬時對我豎起了爪子。
「你要幹什麼?」
「你不想讓你爸爸跟我結婚對吧?
「現在我跟你想法一樣,所以——」
我朝她伸出右手:「我們應該合作。」
20
從周洛的反應上看,我預料到她的媽媽應該過得不太好。
可等真的見到人,我還是震驚了。
周洛的母親文念念住在療養院。
我們到的時候,她正在院子裡曬太陽。
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我看著她對手裡一個玩偶喃喃自語,眼神空洞。
很明顯,不是一個健康的人該有的行為。
「你媽媽她——」
「都是那個人把媽媽害成這樣的!」
周洛開始給我講述周琛和文念念的過去。
是和周琛所說的,完全不一樣的過去。
故事的開始有點俗套。
內向平凡的女生暗戀上萬丈光芒的校草,不敢表白,每天隔著五米的距離,跟在他身後。
有一天校草卻突然回頭,問她:「要下雨了,能蹭下你的傘嗎?」
那天開始,他們一起上下學,一起去圖書館學習。
青澀的情愫在少男少女之間萌動。
她度過了人生中最快樂美好的一段時間。
兩人約好,聖誕節要一起過。
可她等到深夜,那個人都沒有出現。
第二天在學校聽見他和朋友的對話。
「周琛,聽說昨天那個傻子為了等你,差點沒凍僵。」
周琛沒什麼反應,淡淡道:「我贏了,這學期的垃圾歸你。」
「靠!老子忘了這茬,算你狠。」
為了一件誰倒垃圾的事,他們把無辜的女生耍著玩。
在那個肆無忌憚,又荷爾蒙旺盛的年紀,他們覺得做做惡作劇,跟女生開開玩笑無傷大雅。
但他不知道的是,女孩家有遺傳的精神病。
來自喜歡的人的傷害,加速了她崩潰的進程。
距離高考還有半學期的時候,文念念退學了。
再次出現在周琛面前,就是那頓散伙飯。
文念念在周琛酒裡下了藥,於是有了周洛。
她用這種方式和周琛有了永久的糾葛。
「以前媽媽還能認得出我。」
周洛抹了一把眼淚:「有我在,他休想甩掉媽媽。」
21
「周琛,要是被人知道你逼瘋了一個女人, 然後又拋妻棄子, 你覺得自己還在行業裡混得下去嗎?」
見完文念念以後, 我對周琛的感情算是徹底結束。
我無法想象, 他怎麼能做到一邊跟我濃情蜜意, 一邊對一個愛到他瘋狂的人視若無睹。
他把文念念推進深淵, 還讓我無意中也成了加害者。
我把手機遞到他面前:「原視頻你想看嗎?文念念把那個玩偶當成你, 她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呢。」
周琛盯著手機,像看見什麼髒東西似的,猛地後退一步, 推開門逃走了。
原來他還是害怕的。
我也失了力般靠在牆上。
如果不是被他逼急,我是不願意把這個視頻放出來的。
太悲哀了。
他,文念念,周洛, 還有我。
我們像是一出荒誕劇裡的主角,慘淡落幕。
沒有誰是真正的贏家。
晚上周琛再次上門。
喝得醉醺醺, 身上掩飾不住酒氣。
他打破了自己的原則, 也算是宣告那個沉穩冷靜的周琛徹底消失, 哭得像個孩子。
「葉含,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應該的, 我都瞧不起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我很後悔, 隻有跟你在一起, 我才能忘記那些事。
「如果能重來多好。」
原來醉酒的他是這樣的,話很多,沒有邏輯, 隻是發泄。
這一次換我靜靜聽著,直到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沙發上睡著。
再醒來的時候, 他已經不見了,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
而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他。
22
周琛通過內部郵件提交了辭職申請, 還解釋了我和他的關系,之後就消失了。
我不知道他是回去看文念念了,還是去了其他地方。
已經不關我的事。
我要忙著出國的事。
再回來的時候,有更高的位置等著我。
走的那天, 下起了小雨。
「爸爸,我好想你,你好久沒回家看過洛洛了。」
「卸「」「葉含, 我喜歡你,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和別的女人都不一樣。
「和你在一起,就像是心口缺失的那一塊,終於找回來。
「等你回來, 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他發絲衣服上都沾了雨水, 滿含期待地看著我。
四周看熱鬧的人開始起哄, 要我答應。
人聲嘈雜,我有些恍惚, 透過他, 好像又看到了當初跟我告白的周琛。
那時的我懵懵懂懂。
而現在,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我告訴齊宇:「這個世界上沒有百分百契合你的另一半,如果有,那就是對方偽裝出來騙你的。」
最後, 我從一叢玫瑰中抽出一朵,對他笑了笑:
「保重。」
卸下滿身負擔,我要輕裝上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