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之見殿下許久未歸,有些擔心,故來尋殿下。」
他從廊下走出,嘴角揚起笑。
仿佛剛剛一切都是我的錯覺。
我提步就要朝他的方向走去,身體卻突然被一股力道帶著往後倒。
謝瑾垣將我禁錮在懷裡,面露不善地看著行之。
行之的腳步一頓,第一次見到他臉上沒了笑容。
我努力想要掙脫謝瑾垣的桎梏,沒想到一道女聲插了進來。
「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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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間的力道一松,我立馬逃得遠遠的。
行之接住我,將我護在懷裡。
視線在我的手腕上停留幾許後,眼神淡漠地看向被李曦媱纏住的謝瑾垣。
「表哥,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這個女人是誰?」
李曦媱佔有欲般地挽住謝瑾垣的手臂,目光充滿敵意地盯著我的後背。
我轉過頭,看向上輩子害S我的兩人。
李曦媱認出了我,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和嫉妒。
「永安公主……」
「永安公主不是已經和表哥退婚了嗎,怎麼還窮追不舍,想要S纏爛打嗎?」
還沒等我說話,隻聽見身後傳來行之的一聲調笑。
「公主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居然敢相提並論?」
視線轉移到謝瑾垣的手,語氣不輕不重。
「謝侍郎的手沒輕沒重的,真不會伺候人啊。」
謝瑾垣被行之近似挑釁的話所激怒,病中上湧的怒氣衝昏了一向理智的腦子。
他掙開李曦媱的手,走到我們面前。
「你又算什麼東西,我和朝頤的關系豈是你一個外人能夠比擬的。」
「你完全不知道她有多愛我,你也不知道我們曾經經歷了什麼。」
「不過一個鄰國質子,我有的是手段讓你乖乖滾出公主府。」
身後響起嘈雜聲,估摸著是壽宴開始了。
行之不退不讓地和謝瑾垣對視著。
幾息後,他突然揚起一抹愉悅的笑容。
「那麼,行之就在公主府恭迎謝侍郎了。」
8
我匆匆和江婧然告別,就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身體隨著晃動,但心緒卻絲毫不在原地。
腦海裡回響著剛剛謝瑾垣說的話。
我居然也回來了?
當時我本以為是他病中說的胡話,但越細想越不對。
前世遭遇的一切在我腦海裡不斷回放。
馬車突然一停,像一道閃電劃過我的腦海。
謝瑾垣也重生了!
顧不上行之想要攙扶的手,我從馬車上跳下,立馬將自己關進了書房,不準任何人打擾。
直到晚間,我才從書房裡出來。
懷秋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殿下,要不先用膳?」
我搖了搖頭。
「我先沐浴。」
霧氣蒸騰,我趴在池邊假寐。
身後屏風倒映著一個高大身影。
他掀開香爐,指尖碾碎了些粉末。
而這些,我一概不知。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燃香,氣味宜人。
原本緊皺的眉心慢慢松開了。
背後傳來輕柔的力道,我閉眼享受著。
指腹不知道按到了哪個穴位,我隻覺得空氣中都帶上了粘膩的觸感。
額間逐漸泛出汗,我逃似地想要躲開那隻手。
轉身卻看見行之在我身後。
湯池中響起水聲。
我捂住胸口,靠在池壁。
水面上漂著的玫瑰花瓣隨波蕩漾。
「你怎麼在這,懷秋呢?」
行之的內衫被水浸湿後緊緊地貼在皮膚上,白玉般的胸膛一覽無餘。
他撥開花瓣,慢慢朝我靠近。
空氣中的香味愈發濃烈。
我隻覺得這湯泉的溫度越發高。
行之踏水而來,整個人似乎都在散發著玫瑰的馥鬱。
他撈起我在水中漂浮的黑發,繞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
「行之來府中一月有餘,殿下卻絲毫不解風情。」
「真叫行之難辦呢……」
我試圖阻攔的手幾乎沒有氣力。
「別……」
一出口,聲音嬌軟無力。
行之的眼尾紅得發豔,仿佛湯泉裡的玫瑰花開在了他的眼尾。
「別?」
他輕笑幾聲。
「殿下是不想,還是不想要行之呢?」
指尖劃過我光裸的肩膀,引起一陣戰慄。
「還是說,殿下想要——」
「謝侍郎?」
謝瑾垣的名字如一盆冷水潑得我渾身發涼。
剛剛將自己關在書房裡,盡可能地回想上輩子發生過的一切。
就為了避免自己棋差一招,重蹈上輩子的悲劇。
行之見我的身體僵硬,以為戳到了我內心的痛處。
眼尾的紅幾乎要往眼底彌漫,隻是臉上的笑意更加勾人心魄。
「行之自知身份低微,比不上謝侍郎,但隻想要殿下的半分憐惜即可……」
「殿下連這點都不願給我嗎?」
行之低下頭,將我壓在池邊。
身後是溫涼的漢白玉池壁,身前是他滾燙的胸膛。
癱軟的身體,灼熱的鼻息。
我盡力撇開頭,卻沒想到這個動作激怒了對方。
一隻手扶住了我的後頸,緊接著嘴唇上傳來一陣刺痛。
我幾乎喘不上氣,蒸騰的霧氣似乎全都擠進了我的腦子。
就連心髒都幾乎要停擺。
但對方卻絲毫不給我投降的機會,我拍打著他的肩膀。
手逐漸失力,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我聽見了行之近乎驚慌的喊聲。
朝頤!
9
我醒來時,手腕被人緊緊地握在手裡。
殿外傳來輕微的推門聲。
進來的是懷秋。
她見我醒了,驚呼出聲,驚醒了趴在床榻旁的行之。
「殿下!您終於醒了!」
我坐起身,身體傳出一陣疲憊,仿佛經歷了一場大劫。
「我怎麼了?」
提及這個,懷秋猶豫地看了看行之,欲言又止,轉身關上殿門,走了出去。
我疑惑地看向行之,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
「殿下,您中了蠱。」
他的一句話如晴天霹靂,讓我原本有些昏沉的腦子一瞬間清醒了。
「你說什麼?」
行之扶我起身,拿過剛剛懷秋端進來的湯藥。
「三天前,我放入香爐裡的雲雨暖隻不過是調情所用,並不會損害人的身體。」
「但您卻因此昏睡了三天。」
「雲雨暖裡都是普通香料,唯有一種,名為七星葉。」
「七星葉人稱小還魂草,雖藥效不及還魂草來得神奇,但也十分珍貴。」
「按理來說,那日的香隻會滋補殿下的身體,但您卻昏了過去並有七竅流血的跡象。」
「隻有一種可能,您中了南疆皇室獨有的失魂蠱。」
「此蠱在不知不覺中掏空人的身體,卻毫無痕跡。」
「隨著年歲漸長,隻會覺得身體越發虛弱。」
「最後力竭而S。」
尖利的刺痛從我掌心傳來,不知何時,指尖早已深深陷了進去。
母後難產誕下的我,所有太醫都說我體弱是先天不足的原因。
而嫁入謝府後,我本以為是府中的苛待導致我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沒想到害我的罪魁禍首另有其人。
我怔然地開口,腦海裡滿是上輩子我病痛的模樣。
「……可有解救的方法?」
唇瓣傳來一股溫熱,行之將盛藥的湯匙抵在我的嘴邊。
「有。」
「以還魂草為引,誘蠱蟲出體。」
我咽下藥湯,壓在心間的巨石輕了一瞬。
目光看向眼前的男人。
「你為何會知道這麼多?」
清脆的玉石碰撞聲傳來,行之放下了手裡的藥碗。
一向帶笑的眼眸裡映著我的倒影。
「殿下想知道嗎?」
「若想,行之可將自己的所有一一奉上。」
放在錦被上的手突然攥緊。
看慣了行之調笑不羈的模樣,他這番認真的姿態倒讓我有些緊張。
最先招他入府不過是想要拉攏他,以便之後能夠有幾分情面,不至於刀劍相向。
但不知從哪裡開始,事情的走向變得奇怪了起來。
尤其是他碰上謝瑾垣,一向溫順的他竟給我不小的壓迫感。
我皺著眉,眉眼間彌漫著不解。
「行之,你到底想要什麼?」
行之重新拿起藥碗,垂眸輕吹。
待溫度合適了,才送到我嘴邊。
「我想要什麼,進公主府的第一天,我就說了。」
思緒翻湧,我記得他說。
「願當殿下的裙下之臣。」
「殿下,行之想陪在您身邊呢……」
唇瓣上的溫度其實並不高,但我卻覺得異常灼熱。
「我……」
明知這時候拒絕才是最好的答案,但話到嘴邊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行之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欲言又止,一句話直接將我逼到了S路。
「我生母姓姬。」
姬,南疆皇室之姓。
10
我睜大了雙眸,眉眼皆是不可置信。
那句話仿佛喚醒了行塵封許久的回憶。
他沉默地喂我喝完藥,隨即開口。
「我生母隻不過是南疆皇室一個不受寵的公主,被靖國那老皇帝看上,一夜之後就有了我。」
「南疆皇室規矩森嚴,私相授受生下的孩子被視作妖祟,要經過萬蠱山的考驗,才能讓他存活。」
行之的視線放空,仿佛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三個月。
一個年僅五歲的孩童面對漫山遍野的毒蟲,硬生生扛了下來,成為南疆第一個活著從萬蠱山出來的人。
那天出山谷時,他渾身是血跡,殘留的毒素留在臉上,像極了他們口中的邪祟。
路過的百姓恨不得避而遠之,更有甚者朝他扔著臭雞蛋、狗血……
原本存活下來的喜悅在遇到撲面而來的惡意後蕩然無存。
南疆萬蠱山的名字足以讓所有人聞風喪膽。
我看著眼前的男人,昳麗的容貌在此時卻像是掛在天穹的琉璃燈。
美麗又易碎。
我不禁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這易碎的夢境。
行之卻握住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臉上。
「那天我也是這樣倒在了你的馬車前。」
我怔忪地看著他,回憶被他從腦海深處喚醒。
我因早產而體弱,傳言中南疆的蠱蟲可毒人亦可醫人。
父皇為此抱著我遠赴南疆求醫。
進城時,一個渾身是血的小男孩倒在了馬車前。
馬被驚擾,不願往前走。
「皇上,有人倒在馬車前了。」
我掀起車簾,往外望。
一個和我年歲相仿的小男孩倒在馬車前。
我扯了扯父皇的衣袖,示意我想下去。
隨行的嬤嬤得到允許,抱著我下車。
我站在那個小男孩面前,身旁有不少人見我衣著不凡,勸我離他遠些。
「那是邪祟,給人帶來禍患,快離遠點!」
「這雜種還想高攀人家!看不清自己是什麼身份!」
「還不滾開!好狗不擋道!」
說著話就有人上前想要動手。
「誰敢動手?」
一旁的侍衛見我往前走,連忙呵斥那人。
我蹲下身,拿出衣袖裡的手帕,一點一點地擦去男孩臉上的血跡,露出一張黑紫交錯的臉。
手帕下的臉似乎察覺到我的動作,眼睫顫抖著緩緩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