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將軍又贏下了一城。
顧將軍取下了敵軍將領的首級。
……
顧念辰不負眾望,是大燕百姓口中戰無不勝的一個神話。
蒲州到處都流傳著他的神勇,讓我沒有辦法忽略掉這個人,這個曾經與我有過短暫的夫妻之誼的人。
「哎,你有聽說嗎?顧將軍失蹤了!有人說,恐怕九S一生。」
「是啊,朝廷封鎖了消息,但難免會有風聲流出,你說,大燕是不是要敗了?」
「呸呸呸,顧將軍英勇神武,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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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英勇神武也是個人啊,唉……」
賬本上的墨被暈了一片,我握筆的手忍不住在顫抖,久久落不下去。
21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趙慕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邊,她奪走了我的筆,合上了賬本,似要跟我好好交談一番。
我將賬本奪了回來,蘸了墨,繼續寫。
「你心裡還是有他的吧,趙慕雨。」趙慕雪無奈道。
我咽了咽口水,道:「他的生S關系邊陲百姓,關系大燕,不光是我,全大燕百姓聽到這個消息也會難過的。」
「也是,不過你說,顧念辰會S嗎?他可是男主。」
趙慕雪一言驚醒夢中人。
「自然不會。」我脫口而出。
趙慕雪還想再說什麼,我看了眼賬本,轉移話題:「這些日,生意越來越差了。」
窗外的黃葉簌簌而落。
「青樓不濟,天下將亂矣。」
不日,顧念辰犧牲的消息傳遍了蒲州。
蒲州在京城以北,若是敵軍攻進來,必然最先淪陷。
百姓紛紛收拾行囊,南下避禍。
往日熱鬧的探月樓眼下隻剩蕭條。
很快,蒲州流民四起,皆是北邊逃下來的難民。
我和趙慕雪索性將探月樓改造成避難所,接濟南逃的難民。
曾經的繁花似錦,變成如今的滿目蕭條。
戰爭,苦的是百姓。
22
一日,趙慕雪說她也要南下了,她說她一天不掙錢,一天心裡就難受。
她問我要不要與她同去。
我沉默了片刻道:「不了,我要北上。」
趙慕雪瞪圓了眼睛:「你瘋了?」
我笑了笑:「聽聞北邊疫病四起,民不聊生,我原本就是個醫學生,我想我應該能做些什麼。」
趙慕雪眉心輕皺:「你不怕染病S了?」
我笑了笑:「如果是那樣S了,我想是值得的,好過不明不白地S在顧念辰刀下。」
趙慕雪苦笑了一聲,她摸了摸我的頭,眼中泛起心疼:「傻子。」
我送趙慕雪到渡口,河道泛起漣漪,浮浮沉沉。
身在亂世,我和她這一別,估計以後也難有機會再見了。
雖然與她相識的時日並不多,但我知道她是一個真性情的姑娘,她對於生活的目標,一直很明確。
我其實很羨慕她的灑脫,這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臨行前,趙慕雪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要直面自己的內心。」
我點了點頭,轉眼就將這句話拋至雲霄。
船槳滑動,她的船頭向南,我的馬步向北。
23
越往北走,風沙越大。
沿路越來越多乞食的流民。
我摸了摸口袋,隻有顧念辰那日給我的幾枚金子。
路上,我將所有的幹糧都送了出去,去到醫館時,才喝上幾口白粥。
我來前,趙慕雪早已派人替我送了信箋。
她說以前做生意時,結識了一位老神醫,正巧也在北邊救濟災民。
老神醫先是驚訝於我和趙慕雪長得如此相像,後又驚嘆我對醫術的見地。
但眼下最緊要的事情,並不是缺少治療的方法,而是藥材。
且不說藥材稀缺,千金難買,關鍵是最緊要的一塊藥材山如今被敵軍佔領著。
「唉呀,如果顧將軍還在,那塊山頭,定能一舉拿下。」
說著,老神醫眼泛淚光,聲聲惋惜。
我心一滯,問:「顧將軍,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說起顧念辰來,老神醫滔滔不絕:「顧將軍是一個將百姓放在心裡頭,將自己的生S置之度外之人。
「祺州有他在的一日,他便是所有人的定海神針,雖逢戰亂,但百姓從來不會缺衣緊食。他心系百姓,心懷蒼生,是真正的忠勇之士。
「唉,可惜啊,可惜。」
我聽後,鼻頭一酸,內心隱隱作痛,不覺眼角滲出了淚水。
「那顧將軍是怎麼失蹤的?」
我終是不忍問道。
「聽說是一個右將貪功冒進,顧將軍前去支援,卻不想中了敵人的埋伏,摔下了山崖,從此杳無音訊。」
「可有……找到屍首?」
老神醫搖了搖頭:「那片山崖早已被敵軍佔領,大燕的人根本就進不去,更別說找屍首了。」
我聽後,松了一口氣。
老神醫不解:「趙姑娘好像很慶幸?」
我點了點頭:「隻要一天沒看到顧將軍的屍首,那他便有一分活著的希望,而且,我一直覺得,他沒S。」
因為,他是男主。
老神醫混濁的眼神泛起了精氣神:「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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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館施粥,我將顧念辰給我的那幾枚金子全都拿了出來,卻隻能買到三十斤的米。
米粥雖稀,但卻解了許多人的燃眉之急。
他們不知道,他們心中崇敬的顧念辰,又間接救了他們一命。
夕陽落下,凌亂的街道鋪滿了金光,我看著見底的粥桶,內心五味雜陳。
那個人影一直在我腦海揮之不去。
我想我想他了。
顧念辰,我想你了。
我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內心。
我一直在欺騙自己。
一直不願承認我對顧念辰動了情。
因為我於他有愧,我對不起他。
當真相在他面前揭開,我害怕的同時,又無地自容。
我不知道他如何看我,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對於顧念辰,我一直在逃避。
可直到聽到他失蹤的消息,我的心卻再也騙不了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顧念辰已悄然走進了我的心。
隻不過,我一直都不願承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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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姐姐,給我收拾吧,你去歇會兒!」
說話的人是老神醫的兒子蔣聰。
如今不過十六歲,醫術卻已達出神入化的境界。
據說他十歲便開診看病,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神童。
「那辛苦你了,蔣聰。」我笑道。
「趙姐姐可以叫我阿福,這兒的人都這麼叫!」
我撲哧一笑:「為何叫阿福?」
他撓了撓頭:「因為村子裡的疑難雜症都是我治好的,大家都說有我是他們的福氣!」
「別聽他瞎說!這小子,沒個正行。」
老神醫給了他一記爆慄,我笑得肚子發酸。
「是呀,多笑笑嘛趙姐姐,這幾日你都愁眉苦臉的。」蔣聰倏而說道。
我怔了怔,摸了摸臉:「是嗎……」
「老神醫!求求你,救救我兒吧!」
人群中忽然闖出了一個婦人,她背上的男子臉色發青,雙頰染斑。
我一看,驚道不好!
「快疏散人群,這是傳染病!」
26
但已經晚了。
後來我們才發現,原來他們整個村子都已經染上了疫病。
而老神醫的配方中正好缺了一味關鍵的藥材,正是在被敵軍佔領的那座藥材山。
眼看著染病的人越來越多,如果不及時阻斷傳播,恐怕來不及清理的屍體會衍生出另外一種疫病。
窮途末路之際,一個村民說,他知道上山的路。
敵軍駐守期間,他曾好幾次偷偷上山捕獵,都沒有被發現。
他說他可以帶我們上山,採摘藥材。
我捏了捏衣袖,下定了決心:「我去吧。」
蔣聰第一個阻止我:「不可,要去,也是我去,怎能讓你一個女子冒險?」
我道:「我醫術不佳,眼下醫館病人多,更不能少了你,況且,我身材瘦小,不易被發現。」
「可、可是……。」
「阿聰,就讓趙姑娘去吧。」一直沉默不言的老神醫終於開了口。
他看向我:「趙姑娘的大義,老夫沒齒難忘,今日便在這裡謝過姑娘了!」
說罷,他竟要朝我跪下。
我驚了。
連忙將他扶起。
而就在此時,老神醫吐了一口濃血,染紅了衣襟。
「老神醫!」
「爹!」
老神醫拍了拍我的手,虛弱道:「這些時日,我廢寢忘食,終熬壞了身子,醫者不自醫,我自知大限將至,但還是希望能盡些綿薄之力,多救幾個人。
「趙姑娘,我知你身份不凡,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兇化吉。」
我點了點頭,眼淚哗哗地落。
27
最近雨多湿滑,上山的路格外難走。
但好在有徐大哥帶路,我們一路上都沒有遇到駐扎的敵軍。
採摘草藥,比我們想象中順利。
天色將晚,正是偷偷下山的好時機。
但我們萬萬沒想到,我們沒有遇到敵軍,卻驚擾到了狼群。
狼群嚎叫,樹影婆娑。
很快,引來一個又一個張牙舞爪的火把,那是巡視的敵軍。
前有猛虎,後有豺狼,空氣飄浮著令人焦灼的氣息。
眼看著敵軍就要走近,徐大哥忽然伸手將我猛地一推,他咬著牙說:「你快走!沿著那條小路下山,千萬不要回頭!」
我心咯噔了一下:「那你呢?」
「我估計是走不了了。」他看著我,眼中帶著懇求,「趙姑娘,我娘子的病,就靠你了,你一定要把藥材帶回。」
我不忍:「不成!徐大哥,趁敵軍還未趕到,我們一起走!」
徐大哥一甩手,吼道:「不成了!我替你引開他們,這樣,你才能平安下山!」
火光越來越亮,狼群被驚散,樹葉沙沙作響,令人心慌。
我咬了咬牙,退後了兩步,抱著藥材毅然轉身。
不知道跑了多久,一聲慘叫穿過叢林,直擊我的心。
我一頓,腳步好似被灌了鉛,再也走不動了。
那是徐大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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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袋嗡嗡作響,隻覺一陣眩暈。
但我不得不盡快整理思緒,鎮定下來。
因為我在山上多待一刻,危險就多一分。
忽然,身後傳來窸窣的響聲。
我腳步一頓,一聲狼嚎傳來。
讓人背脊一涼。
我顧不得害怕,撒腿就跑。
奈何我自然跑不過那四腿動物。
很快,身體被猛烈地一個撞擊,我瞬間被那隻野狼撲倒。
藥材散落一地,我分了神。
下一刻,一股鑽心的疼襲來,野狼一口鋒利的獠牙咬在了我的手臂上。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和魄力,騰出另一隻手取出匕首,可無論我怎麼刺它,它都依舊兇猛。
我估計是要S了。
絕望之際,野狼居然松了口。
定睛一看,一根樹枝竟穿過了野狼的身體。
身旁走來了一個黑影。
我驚魂未定,下意識求他:「別S我,求你。」
那人先是一頓,隨後一腳踢開野狼的屍體,順手抱起了我。
「是我。」熟悉的聲音傳來。
我愣了。
猛地看向他。
千萬思緒突然湧上心頭。
是顧念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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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像找到了一個可靠的臂彎,剛建立起的鎮定頃刻崩塌。
我拽著他的衣襟,聲音顫抖:「顧念辰,你、你,我……我好疼……」
顧念辰將我帶到了一個山洞。
看樣子,他應該是在這裡生活了好些時日了。
所幸我衣服穿得厚,加上那隻野狼本來就負傷,所以傷口咬得並不深。
顧念辰沉默著,幫我處理傷口,自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