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陣魔咒,控制了婆婆。
「老婆,我覺得我媽就像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徵一樣。明明受了我爸和小姑一輩子的氣,明明曾經試圖反抗卻總被打壓、次次惹一肚子氣。
「現在就因為我爸走得過於突然,便開始共情我爸,後悔曾經對我爸的反抗,甚至想成為我爸,變本加厲地『扶妹』。」
我若有所思:
「你媽確實有這些徵兆,不過別慌,這病我能治。
「但是,要拔掉她心中的毒瘤,她得經受刮骨療毒之痛。
「而且,那毒瘤,是你小姑和你表姐。拔掉之後,她們失去幾十年賴以生存的寄生土壤,會枯萎、甚至會枯S。
「你舍得嗎?」
老公聽了我的計劃,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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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就得治,與其諱疾忌醫絕望等S,不如放手一試。
「至於毒瘤和寄生蟲,該除就除。滅四害是國之大計。」
很好,不愧是我經受過高等教育的高智商老公。
大事之上,永遠拎得清。
4
周末,小姑又在視頻裡作妖,她說:
老家一個遠房親戚也診斷了癌症,人家兒子開著房車帶老爸全球旅行去了。
說是要讓老爸高質量地度過最後時光。
小姑還對婆婆說:
「現在國外有一種治癌症的藥,一針 120 萬,效果很好,咱倆年紀大不知道,蘇然他們年輕人能不知道嗎?這夫妻二人愣是不說,是不是怕花錢啊!」
……
掛了電話,婆婆又開始「犯病」。
蘇然也不再忍了:
「媽,我也隻是個做牛做馬的打工人,沒能力給我爸太上皇一般的生活。先別說 120 萬一針是否有用,就算是真的有用,我也沒錢。」
「賣房啊,你們小時候有病有痛,我們砸鍋賣鐵都要救,更何況賣房呢。現在我們老了,你們就不舍得了?」
「媽,我 8 歲那年的雪夜裡發高燒,你求著我爸送我去醫院,他無動於衷,熬了一晚上,清晨他直接去小姑家掃雪清路了,是你背我深一腳淺一腳去的醫院。這事,你忘了嗎?我沒有忘。我能活到現在,因為我命大,也因為有你,但絕對不是因為父親,我沒有一個願意為我傾盡所有把我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父親。
「還有,媽,這個房子的首付,咱家一分沒出,我嶽父和靜靜各出三分之一,我出了三分之一,咱家的錢拿去給秦鶯買房了。媽,我結婚,沒房、沒彩禮、沒三金,現在你讓我有什麼臉要求賣房啊?要怪你就怪我是個廢物吧。」
「你是我們村的第一個大學生,一個月工資三四萬,頂你爸賺一年的,你再多努努力不就好了?」
我適時站出來:
「媽,你還要他怎樣努力,他已經多年 996 了,難道還要讓他 007,把他榨幹累S在工位上?家裡培養他是不容易,可是從 18 歲上了大學,他學費是助學貸款,生活費靠獎學金和兼職。他工作之後,給你存養老錢,借錢給爸爸看病,他可一點沒心疼啊。
「還有,媽,他隻是在 30 歲那年月薪三四萬。後來逐年下降,現在已經面臨被裁員了,城市的錢也不是那麼好賺的。」
「啥?裁員?就是丟飯碗?」
「對。如果失業,沒收入的他每個月還有一萬多的房貸車貸。」
「兒子,你是咱村第一個大學生,你是拿過鐵飯碗的人啊,這個工作不行,你就繼續去當公務員吧。」
「媽,政府不是咱家開的公司,他已經從體制內辭職十多年了,回不去了。」
「再考就是了,我兒子腦子是頂頂聰明的。」
「媽,您可能不知道,公務員考試要求不能超過 35 歲。蘇然 36 了。」
……
在婆婆不知所措的臉上,我看到了治療的第一步效果。
不好意思婆婆,這才僅僅是暴風雨來臨前的一個徵兆。
更大的考驗,還在後面。
蘇然借口要去接女兒放學了。
他離開時,緊鎖的眉頭和臉上的愁容。
讓婆婆對兒子的慘狀,信以為真。
我心裡一陣悽楚,其實這不是蘇然演技好,被父母折磨這兩年,他是真的很慘。雖然還未失業,可是因為家事耽誤了不少工作,收入確實降低很多。
婆婆拉著我,繼續問蘇然的情況。
很好,她並沒有「病入膏肓」,還是知道心疼兒子的。
這就「有藥可救」。
我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陪婆婆聊天。
我給她說蘇然這兩年壓力很大,常常失眠睡不著覺;
說我女兒教育的激烈競爭,如果考不上好初中,就很難考上高中……
正說著的時候,我手機來了一個陌生電話。
當時我是一邊和婆婆聊天,一邊給女兒整理書本。
所以直接把手機開了外放。
電話那頭自我介紹說是蘇然公司的人力資源,想就蘇然的情況和家屬溝通下。
婆婆和我一起豎起了耳朵。
對方說,蘇然近一年請假過多,效率低下,工作中沉默寡言,甚至目光呆滯。
公司懷疑他患了抑鬱症,覺得他不適合繼續幹下去了。
尤其是最近的項目中因為他個人失誤,給他們公司以及合作公司造成極大損失。
考慮到蘇然在公司工作多年,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自費賠償合作公司的損失,不然就隻有被辭退一條路。
……
我一邊聽,一邊觀察婆婆的臉色變化。
她滿臉心疼和擔憂,不斷給對方說好話。
5
掛斷電話後,婆婆就求助地問我。
怎麼給蘇然籌這筆賠償款。
我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說:
「媽,爸的治療費還有十幾萬是借的,需要今年還完。其他的,家裡沒有任何積蓄了。」
「那怎麼辦?不能考公務員了,也找不到新工作……」
「媽,本來我們有 50 萬的。」
「在哪?」
「在秦鶯那。」
婆婆臉上的希望立刻僵住了。
「那錢,那錢,對鶯鶯很重要……」
「媽,一邊是外甥女做生意,是給別人家錦上添花,一邊是救親兒子出水火,是給自己家雪中送炭。孰輕孰重,您自己掂量。」
說完,我起身摔門而去。
這是我第一次對婆婆擺臉色。
本不該如此對她,可是沒辦法。
在小區門口我遇到了接女兒回來的老公。
給他使了個眼色,他心領神會。
我們把女兒送到我媽家,這周末讓她在外婆家裡過。
回到家時,婆婆訕訕地問:
「孩子呢。」
蘇然有氣無力地回答:
「去她外婆家了。」
婆婆正想繼續問,就發現我拿出了行李箱,準備收拾東西。
她拉著我說:
「靜靜,你要回娘家啊?別呀,蘇然現在需要你,你倆有事好商量。」
我冷冷地說:
「我是他老婆,不是他爸媽。我嫁給他,不圖錢不圖享福,但我爸我媽生我養我把我培養成大學生不容易,不是讓我來你家受氣的。我自己省吃儉用的錢,可以用來給你養老、可以給公公治病,但是不可能用來孝敬他表姐。」
然後我對著蘇然說:
「你爸媽不是覺得你能耐嘛,這些錢老娘不要了,孩子我也不要你養了。但是,這房子的首付我們家出得比你多,房子我必須要!反正你失眠又抑鬱,失業後可以進工廠流水線人家都包吃包住,你媽呢,心疼你表姐,就讓她去照顧你表姐一家得了!」
活了這麼多年,這是我第一次撒潑。
沒想到竟然一氣呵成,而且還挺爽的。
看來,女人真不能總是委屈自己,該發火就發火,該撒潑就撒潑。
蘇然也按照我們事先溝通好的,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我確實對不起你和孩子,我同意離婚,我淨身出戶,房子歸你。屬於我那部分,你就把家裡欠款還了,剩下的做孩子的撫養費吧。」
然後他對我婆婆說:
「媽,我給你存了 50 萬,你覺得秦鶯會還你,那你就借吧。我爸呢,我盡全力給他養老送終了,我問心無愧。以後你自己的事自己操心吧。」
婆婆下意識地問:
「那你呢。」
「我累了,以後我誰也不管了。」
婆婆擔憂地說:
「然然,你不能這樣啊,你要振作啊。」
我在旁邊爆發出一陣冷笑:
「振作,工作都要沒了,靠什麼振作?他已經被榨幹了,你是讓他振作精神早點累S自己嗎?」
婆婆看著我,嘴巴一張一合,話卻始終沒說出口。
我卻沒打算放過她:
「養兒是不易,可別人家養孩子不是為了讓孩子大了還債,我們身邊的年輕人,都是父母買好房子,退休金還補貼養孫子孫女,一家幾口合力託舉第三代成長。你們家可好,把兒子當羊崽子了,使勁薅羊毛。」
「好了,別說了,媽,你早點收拾東西,搬回老家吧。」
說完,他就晃晃悠悠,一臉絕望地往外走。
婆婆急忙拉住他:
「然然,你公司說了,把損失賠了,就能回去繼續上班。
「我去要,我把那 50 萬要回來,你還有機會。」
6
「媽,那怎麼行?您說了,錢不給秦鶯,爸的在天之靈會生氣的。」
我在邊上提醒。
婆婆扭扭捏捏地自言自語:
「老頭子,然然是我們的親兒子,他遇到大難了,咱不能拖他後腿。」
說完,她直接撥通了電話。
秦鶯聽到婆婆是要錢的,立馬變了臉色:
「舅媽,舅舅在天上看著呢,你不要讓他失望。」
「鶯鶯,你表弟真的遇到難處了,等他渡過難關了,我再把錢給你用好不好?」
「不好,我的事也很急。」
說完,她直接掛了電話。
再打,便拒絕接聽。
最終直接拉黑了婆婆。
婆婆不S心,又打給小姑。
小姑更是給她潑了一頭冷水。
各種推脫、搪塞,就是沒錢,最後也是直接掛電話。
來回幾個回合之後。
對方直接說,鶯鶯是要辦培訓機構,這錢已經付出去了。
讓我們想別的辦法。
我點撥婆婆。
公公住院時,因為缺錢,小姑曾假惺惺地對公公說,砸鍋賣鐵也要湊 10 萬塊錢。
每次都說,那錢快湊夠了。
後來,公公處於昏迷狀態,她便不再提那錢的事。
現在公公也離開那麼久了。
錢總該湊齊了吧。
婆婆連忙又打視頻過去,被搞煩的小姑直接露出真面目:
「那 10 萬塊錢,是我哥給外甥女買房的,你憑什麼來要啊。
「我哥臨終前你不是答應了嘛,要和我好好相處,這才幾天,你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
「嫂子,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愛計較,所以我哥才鬱鬱一生、早早S去。」
……
這些爆竹一般的話,把婆婆打得滿嘴的話說不出口,瞬間像是老了好幾歲。
蘇然本就心疼婆婆近來受的苦。
此刻看到一貫囂張的小姑,咧著一口黃牙,噴糞一樣攻擊婆婆。
頓時忍不了了。
「我爸為什麼早S,你心裡沒數嗎?他酗酒、抽煙成癮,我媽讓他戒煙戒酒,你說哪家男人不抽煙不喝酒,你說我媽是心疼錢,不想讓我爸順暢;這些年,我媽讓我爸來和我們一起住,你說我們是圖我爸的退休金……如果他和我們一起住,我們至少會定期帶他體檢,會在他久咳不愈、聲音嘶啞時帶他去就醫。你呢,你不是每天都在我家吃喝嗎?你不是世界上最關心我爸的人嗎?你怎麼不早點提醒他就醫檢查?」
這是蘇然第一次釋放在原生家庭裡的不滿,小姑被他這一面震驚到了,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你不是一直說秦鶯會給我爸養老送終嗎?做手術前,怎麼不把買房那 10 萬拿回來呢?你捫心自問,你舍得還錢救你的親哥嗎?你不會,眾人皆知你對我爸隻會索取、絕對不會付出的惡心嘴臉,隻有我爸自己人傻心笨看不清楚罷了!」
「你 ,你,哥哥啊,這就是你的好兒子,你才剛走,他們母子就來欺負我啊……」
婆婆正想說話,蘇然直接掛斷電話。
不能給她思考的機會。
7
「然然,你別生氣,她們以前確實不像話。但是她們也不容易……」
「好,她不容易,你去幫她,別管蘇然的S活!」
我發現和婆婆溝通,必須得SS地把她的思想拴在蘇然身上。
不然,沒有主見的她,就像牆頭草,太容易動搖了。
「是啊,然然這事怎麼辦呢?」
她回過神來,再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我直接對蘇然說:
「蘇然,下周之前,不把錢要回來交給公司,女兒就不會再回來,而且我會立刻帶她改跟我姓。」
蘇然一副對不起我的樣子。
還寫了一份同意女兒改姓同意書。
甚至草擬了自己淨身出戶的離婚協議。
婆婆坐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繼續打電話。
可對方聽說蘇然要被開除了,而且患了抑鬱症,沒法再找有工資的工作。
便知道這個侄子已經沒有利用價值。
與其抱住哥哥臨終前的託付,不如抱緊現成的 50 萬。
無論秦鶯還是小姑,都像約定好似的。
對婆婆大肆汙蔑、謾罵。
婆婆喃喃地說:
「老頭子,你一直說我們相處不好是因為我太愛計較,可是我怎樣才算不計較呢?把錢把所有一切都給她們嗎?你不是說她們嬌弱善良嗎?」
她的世界觀開始凌亂了。
在我的言語鼓動下,婆婆回了趟老家。
當然,她再次無功而返。
而且,衣服和包包上髒汙的痕跡,都昭示著她在老家的遭遇。
我邊幫她倒水,邊說:
「這兩天我也一直在找關系說情,蘇然他們公司現在同意不開除的條件就是把他外派到非洲項目。」
婆婆臉上的驚喜很快又消失:
「非洲?然然身體不好,怎麼去得了那裡呢?」
蘇然在邊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