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靠譜,你看呢?」
我喝下一口酒,努力忽視掉一旁情意濃濃的眼神,笑道:
「與我無關。」
我以為這樣溫晏辭會了斷心思,沒想到他居然直接說出了口。
真喜裹著紗巾,隻露出一雙眼,偏頭看了看走到另外一間屋子的溫宴辭,隨即下了定論:
「他說破了?」
我:「……」
「你沒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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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口氣,把甜甜安頓在榻上,回身望她。
「我見到陸廷洲了,還有陸宣。」
「哦~他們也找到你了?」
我敏銳地捕捉到她的不對勁:「也?」
她臉一下子就垮了:「甜甜爹找來了。但他不知道甜甜的事,甜甜一直以為你是她親娘,我走了她不會傷心太久。」
「你要回去?」我震驚。
真喜點頭,鮮少如此苦澀。
「他的身份,我敢違抗嗎?
「反正我就隻有五年了,熬過去就行了。」
我握緊拳頭,正色道:「若你不想……」
「不,你S不了他。」真喜搖頭,努力勾起嘴唇,「安安,以後你自己好好的。」
9
真喜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陸廷洲在酒樓對面開了間書鋪。
他每日坐在搖椅裡望著酒樓,留陸宣一人在裡屋忙得團團轉。
得空時,陸宣則會跑來酒樓找我,甜甜每次兇巴巴地趕他走,他都一言不發,紅著眼倔強地坐在原地,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陸氏父子是我的前夫和兒子。
這日,房屋震動,所有人都慌亂地往屋外跑,隻有陸廷洲瘋狂地往酒樓裡衝。
「安安,安安。」
陸宣跟著他身後,哭著大喊:
「爹,娘,娘我害怕。」
甜甜在窗邊玩耍,眼看就要被掉下來的橫木砸中,我趕緊撲上去將甜甜護在身下。
但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隻聽到一陣低低的悶哼聲。
這時地動還在繼續,不少橫木全壓在了溫晏辭身上。
他臉色煞白,雙目緊閉。
我一下覺著心髒被針扎了般,眼淚奪眶而出。
「溫晏辭……」
「莫哭,我沒事。」溫晏辭睜開眼,氣息微弱道。
「啊!」
這時門口傳來一聲驚呼,我聽見陸宣大叫:
「爹!」
陸廷洲與陸宣先後跑進來,先進的陸廷洲被橫木刮了一下。
我無暇他顧,用手緊緊撐住橫木,給溫晏辭減輕負擔。
終於等到地動結束,大家七手八腳地抬開溫晏辭身上的橫木。
他看到我沒事,才笑著暈了過去。
我抱著甜甜跟著眾人送溫晏辭去醫館。
陸宣將我攔在門口。
「娘,宣兒怕。」
「找你爹去。」
「爹爹也受傷了。」
我看了眼頭部被撞傷還流著血的陸廷洲,他期許的眼神望著我,小心翼翼地等著我有隻言片語。
這時我才發現他的鞋被踩掉了,身上還有不少腳印子,頭發也亂著,應是跌了一跤被不少人踩了。
在他想說話時,我轉開了眼神,他雙肩瞬間耷拉下來,眼裡滿是失落。
我看向陸宣。
「陸宣,若不是你,他們會受傷嗎?」
陸宣一震,心虛地低下了頭。
10
確認溫晏辭沒事後,我把甜甜託付給了鄰居大嬸,趕回酒樓確認有無其他傷亡。
樓門口圍了一大圈人,對著門內指指點點。
「這酒樓還稱最豪華,一小小地動,居然垮了好幾根橫木,這以後誰還敢在這吃飯啊?」
「女子經商本就違背倫理,考慮不周也是有的。」
「現在是建造有隱患,說不定以後就飯菜不幹淨。」
聽到這些,我抿了抿唇。
他們說得沒錯,隻是突發性的小小地動,其他宅子連花瓶都沒碎一個,我這居然掉了好幾根橫木。
確認無傷亡後,我將酒樓關門,請了城裡最好的督造大師,對酒樓隱患一一進行排查。
做完這些,我急忙又趕回醫館。
陸廷洲坐在門口臺階上,神情十分落寞,看著我欲言又止。
回到醫館時,溫晏辭已經轉醒。
看到我眼裡濃濃的擔心,他溫和一笑:
「別擔心,我沒事。」
我走到他身邊坐下,垂著頭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
「我……」
「你可別說什麼以身相許的話。」
他調皮地眨了眨眼:「我可不想挾恩圖報,再說,以前都是你救我,我不過是還了百分之一而已。」
我勾起嘴唇:「隻是還恩?」
他神情一滯,隨之眼神亮了起來:「那……我也可以以身相許。」
我低頭淺笑,想著系統說過的話:
「宿主,你已經攻略成功,若你想要幸福,我可以給你申請福利,牽根紅線。」
那時的我心灰意冷,隻是淡淡地搖了搖頭。
它卻神秘兮兮地開口:「宿主,你可以期待一下。」
我想,這就是吧!
11
溫晏辭在我三日三燉湯的喂養下,終於康復。
甜甜看出來我和他之間的不同,直接歡呼雀躍:
「爹爹,我就說你可以的!」
難得的溫馨時刻,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陸宣說陸廷洲自受傷以來,神思恍惚,不願就醫,也不願吃飯。
他哭得撕心裂肺,求我去看看。
我不想去,溫晏辭卻勸我:
「無論如何,也該有個了斷,我陪你一起。」
我想了想,便答應了下來。
溫晏辭在書鋪外等我,見到陸廷洲時,他仿佛老了十歲,更加消瘦了,身上沒有一點精神氣。
見到我來,他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顫顫巍巍地給我倒了杯茶。
「安安,謝謝你還願意來看我。」
看到他這樣,我心裡再狠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你去看看醫生吧。」我終是沒忍心。
聽到我這似關心的話,他眼睛一亮,卻在看到我無名指上的戒指時愣住。
「這?這是……你說的戒指?」
我點頭:「是。」
沒想到,這一句輕飄飄的話卻讓他噴了血,緩了好一陣才有了點力氣。
我知道他是想到了什麼。
那年,我與他大婚之日。
我將工匠打造好的戒指套在他的無名指上,滿心歡喜道:
「這是我家鄉的習俗,十指連心,無名指上有一根連通心髒的血管,隻要兩人都戴上戒指,就表明兩人心意相通,定了終身。」
但陸廷洲卻拔下戒指,狠狠砸在我身上。
「葉瑾安,心意相通?你覺得我們是嗎?」
一句話,讓我新婚之夜無比難堪和尷尬。
……
「陸廷洲,你的身體是自己的,治與不治都與我無關,我來見你,也是因為我和你該有個了斷。」
他閉了閉眼,緩緩點頭:「終究是我錯過了你。」
說完這句,他又無比悵然道:
「安安,若當初是你救下我,該有多好。」
我笑了笑,沒有說出真相。
這對如今的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12
出了院門,陸宣直直地盯著我。
在我一步跨出門檻後,他衝了過來,眼神中充滿了不舍和依賴。
在古代的十歲孩子,已經是個少年,但他卻比五年前的他更像個孩子。
「你為什麼如此狠心?」
我淡淡開口:「陸宣,在你叫別人『娘』的時候,我就已經不是你的娘了。」
說完,我轉身朝馬車走去,那裡溫晏辭和甜甜在等我。
陸宣卻不依不饒地跟了過來,指著甜甜惱羞成怒:
「你為了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不要你的親生兒子嗎?」
這句話瞬間讓甜甜紅了眼睛,我趕緊上前抱起甜甜,溫柔地給她擦掉眼淚,然後冷冷地看向陸宣。?
「若你再胡說,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頭?」
他瑟縮了一下,顯然怕了,怯懦道:
「娘……我……」
我打斷他:「陸宣,你走吧,你在這裡待再久,我也不是你的娘。」
陸宣可憐地看向我,癟著嘴巴,眼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
「娘,你不能不要我,我找了你四年。」
我牽唇笑了:「是我讓你找的嗎?當初你叫別人『娘』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是誰生下的你?現在又來我面前裝可憐,你們兩父子簡直一模一樣,沒心沒肺!」
他鼻子抽抽嗒嗒,委屈地咬著下嘴唇。
「娘,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不要!」
利落幹淨。
陸宣看著我態度如此決絕,險些沒站穩,忽然大叫著衝過來要廝打甜甜。
「都是你,都是因為你,娘才不要我的,都是你!」
我一把將人拎起來,忍無可忍道:
「陸宣,你真的很可怕!」
「娘,我……」
「店裡那幾根橫木你做了手腳,若當時甜甜出了什麼事, 我真的會S了你!」
我眼神發狠, 陸宣一下子被嚇到,愣在原地。
「陸宣, 你還在襁褓中, 被土匪搶了去,是我提著一把劍上山斬了全窩土匪才救出了你,那會兒, 我隻有一個想法,誰傷你一分,我必十倍討還。」
陸宣被我的話鎮住:「那為何要……」
我冷聲打斷他:「如今, 一樣的,誰傷甜甜一分,我必百倍討還, 包括你!
「若你還糾纏不放,可以試試我能不能做得出來。」
我從來不是良善之人,被愛蒙蔽了雙眼,封鎖了自己。
陸宣,以前也是個好孩子。
13
陸氏書鋪不知何時關了。
珍視酒樓再次開業了。
不久,我收到兩封信。
一封來自宮裡, 是真喜。
她讓我不要擔心她,太子不知是開了竅還是開了智,對她好得很。
她說既然改變不了,那就去享受。
這是她唯一還能活下去的緣由。
真喜從未問過真甜,我知道她是怕到時舍不得,縱然太子已經改變了心意,但真喜的日子早就快到了。
還有一封, 封面寫:「陸廷洲絕筆。」
我沒有拆開,一把丟進了火裡。
我早從真喜口中得知了陸氏父子的下場。
陸廷洲拒絕了大夫的救治,整日渾渾噩噩,在主院裡時常苦笑,最終真喜通過太子的口告訴了陸廷洲所有的真相。
陸廷洲一夜之間白了頭,次日就瘋了似的在湖裡找什麼東西, 冬日冷得刺骨, 不久陸廷洲就不治而亡。
而陸宣則是找到李淮月,逼迫她和離後, 將她帶回了陸府,日日折磨。
非要她扮作我的樣子,一句話不對便是打。
前塵往事隨著這信紙一起化成了灰燼。
如今已是三月, 寒山寺外桃花開得正好。
甜甜非要帶我去走一走。
主屋靜悄悄的,往常這時候正是陸宣念書的時間,我便去書房尋人。
「我我」我漫步於桃花林中, 那一朵朵楚楚粉紅,如詩如畫。
風吹過, 粉色的花瓣如一場花雨。
就在這花雨間, 我看到桃花深處的一襲白衣、一枚竹簪。
溫晏辭聽到聲響, 轉過身來,手捧著一束桃花。
陽光照射在他身上,他勾起嘴角, 微微一笑。
「安安,生辰快樂!」
我笑著奔向他。
我想,幸福大概就是這個模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