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陳路周一上車,才知道朱仰起居然背著他偷偷回去塞了紅包,直接在車上踹了他一腳,“你有病啊,送什麼紅包?”


  朱仰起成竹在胸,“你相信我,下次去他絕對對你笑臉相迎。”


  陳路周在心裡默念了一下徐光霽的名字,下次絕對不掛他的號了,想什麼呢!沒下次了!


  “晚上打球你還去嗎?”朱仰起鬥膽包天地問了句,“姜成那幫人剛又叫了。”


  “你說呢?”陳路周靠在出租車的後座,冷淡斜他。


  “算了,估計你最近打球都沒興趣了,”朱仰起心說,不會對女孩子也沒感覺了吧,於是,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問了句,“那對徐栀呢?對徐栀應該還有興趣吧?”


  陳路周被他這麼一問,下意識低頭看了眼下面,領悟過來,煩不勝煩地推了他一下,“滾啊你。”


  朱仰起真是好聲好氣地建議說,“你要不約她出來看個電影,放松一下嘛。”


  “不約。”他看著車窗外一掠而過的街景,想也沒想,果斷拒絕。


  朱仰起心思敏銳,洞若觀火地看著他刻薄冷淡的英俊側臉,有些幸災樂禍地說,“你他媽不會是吃醋了吧?”


  “得了吧,我有什麼資格吃這醋,”陳路周仍是漫不經心地看著車窗外,牆上貼著各種不入流的小廣告,嘆口氣說,“從她下山那天,我就一直在想,我為什麼會對她有感覺。”


  朱仰起說:“一見鍾情?現在一見鍾情真的不奇怪啊,就好像我們高一剛開學,我在我們班,見到谷妍的第一眼,我就喜歡她,但是我知道我肯定追不上她。”


  陳路周還在看車窗外,這條路他不常來,算是慶宜這兩年市改的漏網之魚,街道狹窄逼仄,兩旁的矮樓上泛著斑駁陸離的霉斑,垃圾成堆,汽車到處違停,見縫插針地各種塞,不願整改,因為都是群租戶,人流混雜。裡頭有條巷子聽說是坑蒙拐騙一條街,什麼亂七八糟的生意都有,有人抽檢祿馬,批陰陽斷五行,有人偷香竊玉,行魚水之歡,說白了,就是慶宜市最早的紅燈街。


  他回頭瞥朱仰起一眼,難得有些自嘲地勾了下嘴角,“可能有吧,但我仔細想了想,更多是徵服欲。”


  “因為她對你不感興趣?又是這種有個性的大美女?還是你不信她隻是對你媽有興趣?”


  陳路周把臉別回去,“都有點,我覺得她有點像高級釣,或者說是真的沒開竅。不管是哪種,我都不想陪她玩下去了,前者太被動,後者很沒勁啊。而且,我是不可能留下來的,她那麼依賴她爸,高考分估計還不低,又不可能跟我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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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仰起:“行吧,隻能說情深緣淺吶。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對了,過幾天馮觐回來了,你不是馬上要出國了嗎,我想正式介紹你們認識一下,馮老狗也玩攝影,你倆到時候有得聊了,到時候我順便把姜成他們也叫上,一起聚聚。”


  姜成也算是陳路周發小,關系不如朱仰起,但經常一起打球,自然也熟。而且,姜成初中也在外省,跟陳路周在同一個學校,陳路周轉回來之後他也跟著轉回來了。


  要說熟,姜成跟陳路周其實更熟。


  “嗯。”


  朱仰起因為昨天打球的事情,心裡多少不太舒服,“姜成最近跟談胥走得有點近,我不是說姜成的壞話啊,我跟他是一點都不熟,要不是你的關系,我平日裡跟他也不聯系,就是咱是不是要提醒他一下談胥這個人?”


  “姜成打算復讀,談胥如果真打算轉回來,我估計他跟談胥得進一個復讀班,走近點也正常,”陳路周沒太在意,“對了,你幫我個忙。”


  **


  徐栀接到朱仰起電話的時候,正在幫陳路周看鏡頭,就前陣子被她撞壞的鏡頭蓋子,她想買個新的還給他,但陳路周一直都沒聯系她,徐栀根據他的相機型號隻能自己在網上瞎看攻略。


  “陳路周今天去臨市了,他託我帶你表弟去看相機,他有個朋友是專門做這個的。”朱仰起在電話那頭說。


  徐栀哦了聲,問他:“陳路周為什麼不自己聯系我?”


  “他最近有點忙,在臨市接了個活,估計要拍個三四天,”朱仰起解釋,“要沒什麼事兒我掛了啊,明天讓你表弟聯系我,我帶他去找路周的朋友。”


  “好,謝謝。”


  徐栀說完就掛了電話,繼續在手機上跟他相機型號類似的鏡頭,蔡瑩瑩看她這兩天夜以繼日地給某位帥哥挑鏡頭,便狐疑地問:“你咋還在找,都找了兩天了,怎麼還沒看見合適的啊?”


  她倆在蔡瑩瑩家,蔡瑩瑩大概是覺得腦袋上的綠毛不太吉利,這會兒又開始倒騰染發膏,想把腦袋上發色染回去。徐栀則抱腿坐在地毯上,前所未有的認真劃拉著手機頁面,翻遍了網上所有的科普,“沒有,我看攻略上推薦的,陳路周好像都有,本來想買個50mm的對焦鏡頭還給他,但是他說他更喜歡拍人,科普說85mm的更適合人像,結果我發現他用的那種都好貴,一個鏡頭就要好幾萬,最便宜也要八九千。”


  “難怪去臨市也沒通知我們,換我我也不願帶,就他那套設備給咱們當攝影師也太浪費了吧,”蔡瑩瑩滿心滿眼都是替徐栀心疼錢,大力地搗鼓著手裡的染色膏,“要不別買鏡頭了,你單獨請他吃頓飯,看個電影算了?不然我覺得,你就是把自己賣了,也買不起他的東西啊。”


  徐栀心裡是挺煩的。


  她也不知道最近自己怎麼了,總是想起陳路周,總是忍不住看微信,而且下意識會點進陳路周的朋友圈,她覺得自己想賺錢想瘋了。


  她本來以為自己跟陳路周多少也算是朋友了,後來隨便翻了下他的朋友圈,突然發現他其實最不缺的就是朋友了,就那麼隨便點開,都能看見一兩個眼熟的微信ID點贊,好像是她們睿軍中學隔壁班的女生。


  “這不就是,那個誰,”蔡瑩瑩對此人如雷貫耳,“五班小百靈啊,唱歌賊好聽,參加市十佳歌手吧,咋了?她跟陳路周有一腿啊?”


  徐栀搖搖頭,“不是,你說,陳路周有沒有拿我們當過朋友?還是拿我們當朋友圈裡的十佳好友,點個贊的那種?像小百靈這種?”


  “有什麼關系嗎?”蔡瑩瑩是看得很透,戴上染發的帽子之後,給自己開了一瓶可樂說,“他這種級別的帥哥在我們這兒就是曇花一現,以後無論怎麼樣都不會有交集,我們應該多看看其他帥哥,比如這位。”


  蔡瑩瑩摩拳擦掌地點開手機,給她看這人照片,“咱們之前不是那個視頻火了嗎,就有人在網上問我們要不要約拍,我就拋出橄欖枝了,他說願意跟我們一起去探店哎,給我們當攝影師,本名叫馮觐,也是慶宜人,我決定誠心邀請他加入我們鶯鶯燕燕探店小分隊!怎麼樣?”


  徐栀看了眼照片,心說,哎,沒陳路周長得帥。


  “行吧,掙錢要緊。”徐栀嘆了口氣。


第27章 朋友·陪聊


  出發去臨時之前,徐栀坐在電腦前想了很久,老徐端著一杯牛奶進來,見她難得愁眉苦臉,便挫著腿在她床邊坐下,“有心事?”


  莫不是因為陳路周那小子?


  自徐栀從老傅那裡回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


  下次等他回來復診,看我不弄死那小子。


  “跟爸爸說說。”老徐把牛奶放下,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


  這會兒是夜裡,床頭燈惶惶亮著,月亮玉盤一樣,幹幹淨淨地鋪灑在窗外,徐栀抬頭看了眼,有些茫然地嘆口氣,“老爸,你說人活著是為了什麼?”


  徐光霽發現徐栀這幾年總愛研究一些哲學上的問題,比如我們為什麼活著,如果活著是為了掙錢,那掙了足夠的錢人是不是就該去死了呢。


  針對這個問題,他們父女幾年前已經進行過無數輪拋頭顱灑熱血、唾沫四濺的精彩辯論,但都沒有結果,這丫頭今晚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又把這個老生常談的車轱轆話題拿出來。


  徐光霽順著她的話往下接:“人有時候活著,不光是為了掙錢,也是為了花錢,比如你蔡叔,他一年四季都喜歡出國旅遊,買點世界各地的特產,上次他不是從尼泊爾給你帶回來一個木雕,這玩意有用嗎?沒用啊,但不花錢他心裡難受。”


  徐栀若有所思,隨手拿起桌上的香蕉剝了吃,一邊吃一邊振振有詞道:“那既然要花掉,幹嘛還要掙錢,省去中間這個麻煩的過程人不就快樂很多嗎?”


  徐光霽:“……那你說人吃飯是為了什麼,你吃香蕉是為什麼?為了拉屎?那省去中間這個麻煩的過程直接吃屎你快樂嗎?”


  徐栀一口香蕉含在嘴裡,不上不下,眼神幽怨地看著他:“爸……”


  徐光霽得逞的笑笑,從兜裡掏出一塊隨身攜帶的鏡布,把眼鏡摘下來慢條斯理地擦著,語重心長地同她娓娓道來:“人活著其實就是一個享受自己欲望達成的過程,但是人的欲望是逐級遞增的,就好像你五歲的時候,你的欲望就是吃糖,那時候哄你特別好哄,不高興隻要給你一顆糖你就能呲牙咧嘴地笑一整天,後來等你再長大一點,我們就發現你越來越難哄,不再滿足於糖啊吃的啊,你要去遊樂園,要穿漂亮衣服,每天都要扎高高緊緊的馬尾,我要是扎不好,你一天都不高興,還要當班長,要發號施令。”


  徐栀歪著腦袋認真地回想,好像沒印象了,嚴重懷疑她爸在添油加醋:“我小時候是這樣嗎?”


  “有視頻為證,我可沒冤枉你,你的小學班長競選視頻我都還給你保留著呢,”那段話徐光霽現在都還會背,拿腔拿調地學著她小時候的口氣說,“大家好,我叫徐栀,拿破侖曾經說過,‘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雖然沒有林子軒那麼有錢,但我長得漂亮,林子軒的錢不可能給你們花,但是我的漂亮毫無保留,你們是有目共睹的。希望大家選我——”


  “行了,您別說了,”徐栀小時候也挺自戀的,但沒想到這種黑歷史老徐還留著,“錄像帶在哪,快交出來。”


  徐光霽沒搭理她,繼續低著頭擦拭著手上的眼鏡,笑得魚尾紋都深刻,“咱們人都是被追著這麼長大的,就像爸爸,有時候也會覺得生活很難熬,可是不知不覺就發現已經來到了五十大關,等你去上大學,咱們剩下能見面的日子也沒多少咯。爸爸知道,你是高考考完一下子有點空虛,不知道該做什麼了對吧,人是這樣,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為一個目標為努力,突然當這個目標完成,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去制定下一個目標的時候,就會陷入你這種狀態,每天想我活著到底幹嘛呀。”


  徐栀瞥他一眼:“老爸,如果我選擇去北京的話……”


  徐光霽擦拭鏡片的手先是微微一頓,下一秒很快恢復自如,笑眯眯地把眼鏡帶上,“去唄,北京很好啊,你去哪兒爸爸都沒意見,不用擔心錢,生活費我會給你足夠的,也不用擔心我,我現在跟別人溝通沒問題,再說,還有蔡叔呢。”


  他把手搭上徐栀的肩膀,難得叫她小名,“囡囡,人是越長大越難哄的,或者說越長大越難滿足,從最開始的一顆糖,到後來可能給你一座糖果山你也無法快樂,爸爸哄不了你的,以後自然會有人能哄你,不過,爸爸還是希望這個人能晚點出現。”見徐栀陷入沉思中沒接話,於是隨口問了句,“不過北京建築系分數是不是要很高,還是你不打算學建築了,嗯,不學挺好的,爸爸覺得你可以考慮考慮金融專業…”


  徐栀:“不是,陳路周說慶大的建築系一般,我打算看看北京上海的建築系。”


  徐光霽:“……”


  周三,徐栀坐上去臨市的車,在車上見到了那個新加入的攝影師——馮觐。


  馮觐長得沒有照片上那麼好看,本人更圓潤一點,但絕對算不上胖,身高估計勉強一米八,好在五官端正,下顎線是呈圓弧狀,很有親和力,毫無攻擊性,放在人堆裡看絕對不醜,也屬於帥哥長相。


  但他給蔡瑩瑩那張照片,簡直把自己P成了陳路周那種頂級帥哥的長相,蔡瑩瑩難免是有點落差的,她悶悶不樂的,但同在一輛車也不好表現太明顯,蔡瑩瑩隻好給徐栀發微信。


  小菜一碟:居然是個照騙!嗚嗚嗚,我還真以為最近咱們走桃花運了,大帥哥隨隨便便碰啊。


  栀子花不想開:這不是挺帥的嗎。


  小菜一碟:可能前陣子看陳路周看久了,現在看誰都不是滋味。要不,你再去問問陳路周,我們攝影師的位置可以永遠為他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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